作者:呦呦雨
吃完饭,老头要出去遛弯了,关开涵问他干啥去,邓智林笑眯眯的说了,道:“去巩固一下舆论基础。老年人的吹嘘的本事不能丢啊……”
说罢背着手就踱步出去消食儿了。
关开涵能拦吗?心情莫名的好,把锅碗洗了,家里收拾了,便开始看书写字去了!得抓紧时间温习。纵是如此,他也不是一心只钻在书里的人。书里的学问是学问,可是生活的学问,是书里教不全的。
而且,家里的家务,他还是得管的,并不是那种一学习便不管老爹做饭洗碗的那种人。
就像老头说的,学的时候专注,做事,玩的时候呢,也不要分心,这样才能各有各的专注。
效率才会高啊。
反正是听多了,也确实是如他安排,如他所说一样的精进了。
难得的是因为用泉水洗眼睛,看书久了,眼睛也不疲累,以前夜里看久了书会眼睛通红,可是现在不会。因为饮用了泉水的缘故,现在变得耳聪目明的,仿佛灵台都是透亮,通透的,学什么都能融会贯通,这种感觉像是被仙人给清理了天灵盖似的,特别玄妙!
便是如此,只要心里无杂念,够专注,哪怕听的够清,眼睛看的更远,外面的噪音也影响不了他内心的凝神和专注。
更多的是,仿佛一心能二用了一般,这是真正的质的飞跃。
关开涵对这老头何止是感激啊,他也会想这喝的到底是不是仙泉,然而,他这样的人,就是永远也不会追问,本就是聪明人,如今又有了些依赖和情份,只要老头不说,他就假装不知,也不问个根底便是。
他想他是幸运的,父母虽已去,此人,又何止是再生父母之恩,更有师者的通达与教诲。在他心里,邓智林与父亲,是划上等号的。
他就是他的爹。更是师。
而邓智林呢,走到外面儿,就有不少人围上来了,托了张广才的福,就他这张嘴,刚出门,这附近的人全知道了。
邓智林呢,是溜哒一圈就停一下,有人问,他就回。
“是的,是的,我那大儿是个孝顺的,有心的,不仅来送了肉给我,还说以后天天送,不拘什么排骨猪蹄的,只要猪身上有的,我说一声就成,可不是真挂心我嘛,这一回不拼份子了,长子也有个长子的样子了……”
“是呢是呢,托了儿子的福了,杀了大半辈子猪了,到老来,总算是享福了,想当年,为了养这五个小子,可累的呀,是吧,现在有福喽……”
“我那大儿媳也心疼咱,将我和小五一年四季的衣裳和被褥给包了……”
……
反正面对恭维,他就一个劲的嘚瑟儿子孝顺,像极了很多村口拼儿女孝顺的老头老太。那德行都没眼看!
这一吹嘘,邓智林就遛达出去了。
巷子里的人都乐了,乐呵之中,又有点小郁闷,小嫉妒。
“瞧这德行,儿子给点好,跟那斗胜的公鸡似的,那胸膛挺的,没眼看,”巷子里的邻居又好笑又好气,道:“就吹吧,仔细鸡飞蛋打。”
旁边就有老太毒舌说了,“什么鸡飞蛋打?他那大儿子可是铁公鸡,别说鸡了,蛋都没一个,只怕是雷声大雨点小,瞧着吧,等张广才来,怕是这大儿家里打起来了……”
一时哈哈大笑。
“这老汉不顾儿子,儿子是个耙耳朵,妻管严,他也不管,只管要肉,要布料要衣裳和被褥……”有老头笑道:“他好不到一时,现在是因为有钱才造,都说死性难改,就他这臭德性,改不了。我看且有的闹笑话呢。”瞅瞅这几天闹腾的!
第39章 属猫的
关开华带了布料和尺寸回家一说这两个事, 他婆娘刁氏急眼了, 那柳眉倒竖, 眼睛一瞪, 袖子一撸,嗷的一声就直接挠上去了, 连扑带打,都不带眨眼的, 急的嗷嗷直叫唤,一面挠出血丝来,一面大骂道:“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杀千万的啊!”
关开华心里本来就不自在着呢, 这心里憋屈的只剩下火气和郁闷,全存在心里正愁着发不出来,他吃了这闷亏,而且还是到处吃亏,他能不郁闷?!
再加上本来就怕媳妇发火,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打挠上,他也是真的火了,正所谓怒极生气势, 这一火上来,就骂道:“别人婆娘知道心疼男人在长辈与兄弟之间难做人,你倒好,反倒拿我撒气起来了,再打, 你再挠,我休了你!”
这一声,可不正是热油浇上火,他婆娘气的又蹦又跳又急又凶,唯独没有怕,便道:“你休,你有本事便休,吃了这等亏回来,你还有理了,知道朝着婆娘凶,你算什么男人?!你是男人吗?!怎么就尽吃老爹和兄弟的亏,你疯了非得上赶着去送肉,还给我带回这活来,我也不活了!你休,你休我回家,我收拾了回家去,你那三个兄弟乌龟似的缩后头,你为啥非得往前冲!?坊间说话,也不只说你一个人,你非得上赶着送钱肉,还给我找这样的活来,我还不如回家去算了……”
这是又蹦又跳又撒泼的,这挠的反而更凶了。
家里动手这件事吧,一旦有了一回,就必定事事都要形成依赖性,但凡有一个开始,这后面回回都必定要用这个解决事情,并且只会变本加厉。
她这一挠,关开华是手啊脸啊的全挠出血了!
他心里委屈的要死要活,也是一声嚎出来了,道:“谁他娘的叫老子倒霉是长子!老子倒霉娶了你这个懒婆娘,你出去看看,哪家长媳不是要伺候长辈的?!我娘死了,我爹还在呢,又不要你在身边服侍,只是叫你做个衣服,你咋那么多话?!你不做就滚蛋。”
但凡吵架,若只顾发泄情绪,也必定会成为怨气的集中地,变成相互指责的局面!
可不嘛?!
这刁氏一发火,可把这关开华心里的火给勾起来了?!
他虽没上手打,但这话,无异于诛心。
在这个时代,说休婆娘,算是大事了。便是气话,吓人的话,冲动之时,情绪上来,是很有可能会成真的。
在现代,尚且有冲动离婚的。
在这个时代,一旦写下休书,那后果,只会比现代更加的大和不可承受,绝不只是离个婚那么简单!
所以他这一骂,刁氏虽还嘴硬,但是心里却怕了,也服了软,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坐在地上撒赖,但到底是没再挠了,虽心虚又怕,但气势不能输啊,哭道:“公爹又不是只你一个儿子,他又有钱,为啥要作践我?!就我是没名没姓的嘛?!我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没良心,自己弄不定你爹你兄弟,回家还知道跟婆娘发邪火了?!这些年,你受了我爹多少照顾,你说说看,你摸着良心说说。我是没有近身服侍公爹,可是,再是长媳,也得避嫌不是吗?!婆婆死了,公爹现在还壮健,我哪里又逃开责任了?!你句句诛心,叫我答什么?!你要休便休,休废话!”
嘴硬的话留待最后说,前面句句问良心,也算是一种说话的艺术。
关开华一听,果然闷不吭声了,叹了一声,苦着脸坐了下来不骂了!
所以才说,女人为啥是女人呢,泼起来是真泼,真正的有艺术的时候,那也是会语言的艺术的。
“我要回家去,我要问问我爹,当初为啥与你结了这亲了,我不倒霉?!”刁氏道:“公爹那个样子,前段时间的事,哪个不笑话?!我还巴巴的凑上去孝敬,像什么话,远了近了,都不是好事,难道你要外面传丑事,你才高兴儿?!外面那些人的损嘴什么话说不出来,什么扒灰的事,也编得出来,我敢亲近?!呜呜,你句句指我不孝,我也得孝得起来,再说,你虽是长子,可是其它兄弟听你的了?!哪个又听你的?!个个都有别的心,就你一个实诚,又是送肉,又是送布料,包衣裳的,可讨着好了?!我们就是那讨嫌的,热脸贴冷屁股的,爹那省下来的银子,还不知道给谁去了呢?!”
她也聪明,这时候不点名说老五了,这个时候再吵吵,可能不是同仇敌忾的怼兄弟,而是可能引起姓关的护起短来,他很可能会帮着老五说话的。
因此只道:“说不定还惦记着那个小寡妇,这吃喝都舍不得的存下来的钱,还能送到哪个女人的被窝里去,就你傻,你,你还想给娶个后娘还是咋的?!巴巴的害人害己的,也误了我……你别拦我,我家去还不行吗?!你老关家不留人,我回我刁家去,我娘家爹妈和兄弟姐妹也不是不容人的……”
她作势便要收拾东西,把东西弄的哐哐响,一面骂早噤声的小厮,“耳聋了?给老娘把驴车套了,搬东西家去……”
一面又骂小丫头们,家里两个小丫头服侍呢,“帮我收拾东西,你们娘子都要被人休回家了,还发什么愣呢?!”
小厮早一溜烟的跑了,哪会掺合?!市井间的小厮们都鬼精着呢。俗话说的好,夫妻打架床尾和,这夫妻两个,别看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其实是一丘之貉,不像别个的夫妻,一强一弱那般脆弱,说抛弃就抛弃的。真不是这种。所以他跑的比谁都快,这种事,这个时候凑上去,那叫找骂。事后有的算帐呢。
小丫头们却常被骂,却没有那般的精明,战战兢兢的进来了,道:“娘,娘子,真个的回,回去啊?!”
“快收拾,少废话……”作戏还不作全套吗?!一面骂小丫头们收拾东西,一面又骂小厮死了似的,咋叫也不来呢?!
一时闹的鸡飞狗跳的,孩子们就哭了。因为以前这两口子再闹,也没有闹过要回娘家的,要休妻的,一时当了真,那嚎叫的哭的啊……
“行了!”关开华郁闷的要死要活的,道:“别吓着孩子,外面还有人听壁角呢,你不怕人笑话?!”
“我得叫我爹说说理去啊,”刁氏嘴上这样说着,其实气势已经趁势弱下来了,道:“你爹是爹,我爹也是长辈呢,没有理由,公爹有理,我爹这么疼我们,倒成了没理的,呜呜,没的叫人笑话!”
说罢又要哭,关开华将她嘴一捂,道:“别折腾了,我求你了,那张广才最不是东西,只怕早带着一堆闲人在外听着呢,你这一闹,咱有理也成了没理,不知道还以为咱不愿意出这点肉和布料的,这些值个什么?!难道钱都花了,还要人骂我们不孝,你傻不傻?!”
他婆娘也就借坡下驴,也不哭了,又骂两个小丫头去哄两个孩子,两个丫头忙不迭的出去了!
这张广才最不是东西,别人媳妇打架儿的事也听的真真的,最是搅屎棍子!
此时她虽恨关老汉也不是东西,却不是骂的时候。
作人娘子就是这样的,丈夫与兄弟们争的时候,得跟着站一块,骂公爹骂兄弟贪,坏。这要是瞅着是心疼兄弟了,骂人也得挑时机,得看眼色。
这刁氏也是生意人家出来的,也真不是傻子,因此也不闹了,只是哭着委屈道:“我真不是心疼一点肉,反正一年到头你这生意也不赖,能挣不少,便是天天供应,也不伤咱们筋骨,只是这做衣裳,公爹和五叔这样子,我便是有心要做,也忙不开啊,倒不是心疼布料,买些也不费个什么,只是我这还要照顾家里,照应孩子,管着帐本生意的,就怕他们要的急,做的不尽心,又讨骂,做不及时又挨骂,可怎么好?!”
关开华此时气也消了,本就郁闷,此时见媳妇儿也与自己一条心,心也软了,道:“家里有小丫头叫她们做便是,又不是非得你亲自做不可!”
刁氏眼珠一转,道:“我们家又不是大户人家,小丫头们每天也要做饭洗衣,还要给孩子做衣服啥的,哪有空?这毕竟是贴身之物,到底不好叫外人做的,我倒也不是舍不得几个针线钱,只是这个事吧,我瞅着,叫二弟妹,三弟妹和四弟妹分做一点,岂不是更好?!只叫你一人担了,他们以后形成定例,事事不管,可不妥。再说了,咱出钱买布料,又出肉的,她们出点力还不行?!”
“行吧,”关开华叹了一声,道:“你与她们说说便是,她们也该是出点力。都说长嫂如母呢,她们不听你的听谁的!”
刁氏笑,心中却恨恨的想,不把这三个折腾够呛,他就不是长房长媳!行啊!有种啊,拿长房长媳拿捏她是不是?!她就摆个长房长媳的款儿!没理由自家闹成这样,又是休,又是吵的,她们跟没事人似的,她也得去闹的她们家宅不宁,才公平,便是真出钱,也得出口恶气!
第40章 雷哥
“放心, 这女人家的事, 我还能办不好?!”她笑道。
关开华叹了一声, 道:“总之布料别克扣了, 别少了,别破了, 以后要买料子,也不能太差的, 不然吃力不讨好,爹且有的说呢。我瞅着爹是偏心小五偏心的厉害。你瞅瞅这料子,竹纹的, 上好的料子,这半匹,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我这杀猪的,也没穿过这么贵的。也是,他是读书人嘛, 在爹眼里,也是不一样的人喽……”
这酸的。
刁氏也是心疼的直抽抽,该不会,以后他们买料子, 也要按这个成色,这个料子来买?!娘的,一年四季,父子二人的料子一买,一做, 还有被褥啥的,鞋子啥的……少说也要多出二十两去!而且读书人贼讲究,要长衫啥的,刁氏真的要晕倒了!
不行,她再有家底,也不能这么吃亏啊,这个事,不敢去闹公爹和小叔,但是这老二,老三,老四家,想置身事外,那做梦,没完!
她竟是半晌坐不住,拿了料子就要出门,道:“我去寻二弟妹三弟妹和四弟妹三个……”
说罢竟是麻溜的走了。
关开华见孩子还哭呢,心烦的很,哄了两句,见没哄好,又骂了两声,这才出家门,特别晦气,丧气的出来了。
到摊子上,雷哥迎上来,道:“我这等你呢,办完了吗?!”
雷哥的羊肉一向供应只一家,卖的快,一般早收摊了,之所以没收,就是帮他看摊,等着他呢。
“一言难尽呢,”关开华道:“多谢雷哥了,今天又麻烦你多留了半晌,先别走,一会子我们喝酒去,我这心里贼郁闷。说来话长的很。晦气的是,去老爹那都没吃饱!尽被外人吃了!”也是太郁闷,便将事给一五一十的说了!
雷哥也是服了关兴这老头,真的太厉害了一点!真是如神一样的一人。谁遇着谁头大!
雷哥看他那脸色,都没个样子了,便道:“成。我先把东西收拾回家去,再来,咱兄弟就唠唠磕磕呗!是男人就别上心,有些事就别提了。担当就担当着。”
雷哥拍拍他肩就走了。
关开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把肉卖完了也准备收摊。还在被坑的阴影之中,蔫哒哒的呢!
屠夫是很能挣钱的,而且不像乡间的屠夫,但凡在县城这个市场里的,生意都不可能差,客户可比乡野之间的人多多了,乡间百姓多多少少的除了过年过节,还真没几个平时舍得买肉吃的。县城不同,这个县城再怎么着,也有本地人,和商贾之人,还有富户,官府啥的,那是买肉吃的人很多,虽不可能家家都天天吃肉,但三不五时的,总会割点肉吃的,因此屠户帮人虽多,竞争也大,但是吧,一年到头的,只要不作,这赚的银钱,少说也有几百两往上的。
是真的半点没夸张,垄断生意的加成,再加上,猪肉本就贵,这货源一垄断,一进一出,一年四季,三百多日,几百两银子是很好挣的。
但是不代表这是纯利,因为生活在县城有成本啊,也就像关家这样有祖产的人家好的多,既不供房又不多花费的,积累的银子不在少数。富的更富,穷的想富,极难,比现代难一万倍那种。
关开华是真的不缺钱,是既有祖产,祖产还有出息啥的,光收益都跟包租公差不多,又有买卖生意在手。
可是即使如此,市侩本性,还是叫他心疼每日的消耗的钱财,每天给亲爹亲弟送肉,真跟割了他肉似的心疼的滴血,再加上布料的事,那真是觉得被坑了一样样的!心里贼不得劲。
哪怕有人称赞一声孝子他也好受不起来。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攒钱置产了,不光现代人喜欢有钱了买房,古人也是,有钱就买铺子,买宅子,买地,为的就是给后代留点祖业啥的。
屠户虽上不得台面,没什么门第,但实惠啊,是真不差钱那种。而且她婆娘嫁妆也不少,若不是也是生意人家,当初也不可能门当户对的相配成婚?!
四兄弟的丈人家都是做生意的,因此都是有陪嫁的,但是咋说呢,都抠。
此时关开华可蔫的郁闷死了,他婆娘刁氏也绝不是个肯吃亏的,事已至此,都被套路了,也不能去与公爹闹去的,因此便去寻三个弟妹们了,那也是一场后宅的缠斗官司,这老关家的事,街头巷尾的,是真热闹,半点不差谈资!
且说雷哥刚将东西送回家,再出来却碰见关老汉,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忙堆着笑道:“叔,咋来我家了?!可是想吃羊肉了?你传句话与我,我好送去。不过几步路的事儿,不费劲,多年的交情了,便是搁开华送去也行,要是猪肉吃厌了,叔只管说,真不用特意来我家守候着等……”
雷哥也是真怕了,心里悬的慌,这老汉冷不丁的跑这来,他也是怕有夭蛾子。
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别得罪这种小人,尤其是这一种老王八,而且是特别能折腾的老王八,那干的事,那点子损的,真叫人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