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鱼
陆承光被她这激动的情绪搞得有些蒙,她这气鼓鼓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他又爱又怜,舍不得惹她恼,立刻问道,“我说错话了?”
“对不起。”陆承光这认错十分迅速又真切,根本没有平生第一次和人道歉生疏。
清若羞得想哭,耳朵烫得不行,她想转头就走,可是看着他着急得好像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模样她又有些不忍心。
只能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才别开头不看他,鼓起勇气诺诺开口,“你,你别那样称呼人。”
陆承光紧紧皱着眉,又急又气,气自己是个泥腿子糙老爷们,说话也能惹她气。
听见她开口一边反思自己说的什么一边答应,“好。我改。”
话说完,也想起来自己是说了什么惹了她生气,小娘们?
不能用这称呼?
陆承光作为一个前27年打过交代的女性不是长辈就是亲戚,压根没有称呼其他女性的机会,哪里知道规矩这么多。
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哄着她开口,“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叫,就是听别人都这么叫……”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一半停下,还是因为他没好好念书,没考上高中,没文化,说话她不爱听。
陆承光低头,心里酸胀,想到她刚才气得脸颊红扑扑的样子,没了激动,低低道,“对不起啊。”
清若被他这模样弄得一下子眼睛就热乎乎的,他是真的有些傻,不是她觉得。
她嗓子都是涩的,“我不是怪你,你别道歉啊。”
他那么高一个人,低着头的模样看得她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不舒服。
陆承光这才稍微抬起头来,看她的表情,见她是真的不气了,才扯了扯嘴角重新扬起笑意,温声的哄着,“那你们城里都是怎么称呼的,我以后就怎么称呼你。”
最寻常的,自然是叫徐同志。
清若刚想开口,陆承光像是已经看透她的想法,“小徐同志?”
说完自己就摇头,“不行,大家都这么叫你。”
他这话就有些赤果果的试探了,说完他自己也紧张。
紧紧盯着她,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她每一个反应。
清若敛眸,视线下垂,不敢看他,屏着呼吸,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家里爹娘哥哥们叫我小妹。”
她自己不知道,通红的耳朵把她卖了个干净。
陆承光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勾了勾嘴角,沉着声音咬着音逗她,“那,你是不是该叫我哥哥。”
在她震惊抬眼时,陆承光挑开眉眼,低醇的嗓音里像是裹着蜜糖,“乖,叫一声。”
他和她站在一起,有太阳时候,他像是下意识更像是本能,老是让她站在背光面,自己迎着阳光。
夕阳的余晖落了他满眼,里头衬着她的身影,印满了整个夏天。
炙热却无与伦比的绚烂。
她突然笑开,顶着热得要冒烟一般的脑袋,轻轻含唇,带上了她似乎从未有过的撒娇,不讲道理,“那不行,那你叫我姐姐吧。”
他的视线牢牢定在她脸上,似乎想用目光为刻刀,把她一丝一毫刻进自己心里。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她的所有要求,不管多无理,或只是她的调皮。
已经没有底线的纵容,“姐姐。”
**
老子只要你开心,
不讲任何道理。
——【黑匣子】
第30章 七十年代娇宠记(10
三个月时间,清若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村里小学一周一天假,遇上清明、端午这些节日就看公社那边学校的统一安排。
村里小学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一、二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五六年级和初中则是在公社的完小去读,考上高中就到县里去读。
小学里她是老师,只负责上课,另外还有校长,校长是公社安排的,也上课,不过主要负责的是公社那边完小给出的安排落实到小学来,例如学生的课本购买、四年级学生到完小的升学考试这类。
还有一位是学校的教员,这位是县里教育局安排的,也上课,但是主要负责学生的安全工作、以及每周一次的思想政治宣传会。
两个班学生一共37名,人数少,教起来并不累。
一开始刘国厉和她说每个班都有几个刺头学生,不服管教,喜欢欺负小同学,可能会比较头疼,清若做好了充分的对应准备,结果发现这些同学都挺乖的。
一开始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学生乖是好事,没必要深究,没了几个捣蛋鬼故意捣乱,第二个月月考两个班的平均成绩都有提升,不仅校长高兴,大队里也挺高兴,再有就是学生的家长们。毕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送了孩子来读书,自然希望成绩好。
学校只开了语文数学两门课,但有好学的学生,听过几次清若的英语朗诵也想学。
现在村里条件逐渐好起来,家里劳动力多的也不需要小孩子随时帮忙做家务。
家长虽然听着孩子说不太懂英语这玩意老洋文有啥用,但是听大队长说学学是好事,便统一商量了之后让大队长来和清若商量。
能不能每周一三五下课下午放学之后再上一节课,给想学的孩子教教英语。这话是征询意见,因为多上的这些课是没有公分的,小学里老师的公分本就不算高。
清若来学校两个月,原来家里孩子整天和同学打架的现在安分了,好久没被其他家长来上门要说法;原本家里孩子就比较乖巧的学习成绩有提升,现在这些家长自然敬重她。
现在中午没有睡午觉这个习惯,小学里下午一点半就开始上课,四点就放学,多上一节课也才到五点。
这些孩子想学,清若自然尽力,因为公社那边没有英语书,她开始的几天就带着学生们自己写,也算先让他们练练手感。
也是那时候,发现了原本几个刺头学生突然不再调皮捣蛋的秘密。
这时候每家孩子都多,敢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欺负同学的,基本上都是家里还有哥哥的,还要哥哥给力,被其他家哥哥找麻烦也不怕那种。
清若那天带着几个孩子在教室里抄英语书,没成想撞见了那几个刺头孩子被几个哥哥轮番教育的大场面。
大致意思就是:徐老师好心好意浪费自己的时间给你们开英语课,你们必须捧场,不仅要捧场,还要好好学,带着其他同学都学,敢不好好学,但凡他们听到课堂上搞小动作,回去就是棍棒伺候。
清若站在背角处,那几个正在教训人的哥哥,一半都在炼油厂上工,还有几个看着年纪相差也不大。
这些人往前和她根本不认识,若是为着收拾自己的弟弟要好好读书,也不会等她来当老师才开始收拾。
清若抿唇笑了笑,眼里星光璀璨,没出声,脚步轻轻从后面绕回了教室。
果然每一会,方才被自家哥哥提着耳朵训的几个皮小子出现在教室门口。
小孩子软乎乎的声线却格外坚定,“徐老师,我们也想学英语。”
到底是小孩子,演技拙劣,清若看着他们那苦大仇深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没戳破他们的‘忍辱负重’,真切欢迎他们一起来上课。
第一天课几个皮小子还一副身上涨跳蚤的难受样,那天星期一,没成想到了星期三的英语课,这几个已经成了最积极的,清若看着几个小孩子盛满蓬勃生机的眼眸,心里暗笑。
用现在李思思的话来形容陆厂长,那就是惯会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狠人。
看几个皮小子今天这状态,应该是陆厂长的甜枣来了。
清若下课之后整理书本,一一和学生道别之后回知青点。
陆承光这几个月越发忙起来,不仅是炼油厂事忙,他还时常需要去县里,有时候一去就是两三天。
不过只要他得空就会来小学等她下课,而后两人都刻意压着脚步慢悠悠的晃到知青点去。
五点下课那天两人能晃到七点,四点下课也能晃到七点。
今天五点下课,陆承光不在,清若回到知青点只用了十分钟。
她回到知青点时蒋雯已经做好了饭,李思思在旁边帮忙,杨丽和她前后脚,已经放好了东西。
看见她回来三个人笑着招呼她吃饭。清若点点头放下书去洗手。
现下她们四个人搭伙吃饭,大家轮着做饭,因为都是自觉地人,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排,谁回来得早便谁做。
不过她们三都不让清若洗碗,因为觉得占了清若的便宜。
陆承光半个月给清若送一次肉,每回都是煮好的纯肉。
清若每次都问他吃没吃,他说没吃,她就上去她们厨房用碗分一半给他,瞧着分量差不多陆承光就接,她给他多他就不要。
清若自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吃,她们三个不好意思,但是四个人搭伙吃饭,每次都让清若自己拆出去单吃也显得奇怪,便想着在其他方面补偿她,自己得了好东西照样也四个人分享。
这么下来几个人的关系倒是越发亲近起来。
四个人落座准备吃饭。清若之前话少,这几个月在学校里和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接触下来性格也开朗了些,而且做了老师,应了学生那一句老师好,好像因此有了责任感,也同时有了自我肯定的信心。现在和亲近之人在一起,吃着饭说着闲话也觉得十分开心。
四个人正吃着饭,门口出现一带着包头帽的妇人,妇人丹凤眼,因为有些胖眼帘更细,厚唇,看着便不好相与的性子。
何况现下气势汹汹,单手叉腰,看着就是来找麻烦的。
“你就是徐清若?!”
这开口就格外不客气。
杨丽反应快,已经先一步起身,“方婶子来了,还没吃饭吧,和我们一起吃吧?”
杨丽满脸笑意,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她走过去。
世人总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显然这婶子不是寻常人,压根没看杨丽,也没接她的话,凶恶恶的目光直直盯着清若,“陆承光的肉票粮票就是被你哄的。”
说完一声冷笑,直接一巴掌拨开前头挡着的杨丽,直直走到桌子边不客气的坐下,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都响,“我是陆承光他娘,来找你要票的,快当些,把你骗走的票都拿来还给我。”
清若已经傻了,眨眼,再眨眼,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方婶子!”杨丽提高了音量,过来一把拉着清若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方婶子,徐同志是个女知青,你说话注意些。”
方氏冷笑,面上全是不以为意的轻蔑鄙视,嘴巴一张一合的吐着恶毒的话,“还女知青,不要脸的骚狐媚子,一进村就甩腰扭屁股张着腿哄男人,是不是已经拉着他过了床,哄得他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你。”
杨丽来红崖村三年,也是头一次,有人在她面前,吐出这么污浊的话。
杨丽指着方氏,“你、你……”你不出下一句。
说讲道理,十个方氏也讲不过杨丽,但是论骂人,显然百个杨丽也不是对手。
方氏看都不看她,只盯着清若,眼神像是要生剥了她的皮,“一来就迫不及待拉着男人上床,还知青,呸,妓院里出来的都没你骚。”
清若心跳声震得她耳膜疼,眼泪已经到了承受的边界,但是她这个时候不能低头,不能哭。清若想到陆承光,想到他盛满金色阳光的眼。
“你是长辈,但也不能这样泼脏水,我要求你向我道歉。”
方氏才惊讶的瞪大了眼,还未来得及讥笑出声,便听见面前的女知青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生生压住了声音里隐藏的颤抖,“第一,陆承光二十七岁,他是个成年人,他有能力判断自己的行为,并不是我哄骗。第二,陆承光从未从你所谓的‘家里’拿过东西给我,他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自己公分换取的,那是他的个人所有,他有处置的权利。”
方氏站起身就要甩她耳光,清若死死盯着她的手,而后用手臂挡开了,她现在心里的恐惧程度好像黑夜里一个人在一个无边际的森林里行径,但是她不能怕,她知道森林边陆承光在等她。
清若挡着她的手臂,一直软糯的声线带上了从未有过的狠意,“你如果打我,我会告诉陆承光,也会告到大队去,要求你当着整个大队向我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