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生糖
待寝间大门再次关上,盛欢方继续刚才未完之语。
“殿下方才答应过我,要跟我说三年前究竟发生何事。”
刚才因为凌容与动作太盛,浴桶里的水全都潵了满地,盛欢身上的中衣也跟着遭了殃,到后来,几乎全部湿透,此时也已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凌容与见她又喊回自己殿下,抿了抿唇,将坐在一旁的盛欢拉到自己怀中,抱坐于大腿之上。
“孤想听欢欢再喊孤一声夫君。”
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额间相抵。
“喊孤夫君,孤什么都告诉你。”
盛欢:“……”
她刚才就不该一时心软,与他坦白一切。
盛欢用眼尾斜乜了他一下,眼珠滴溜溜一转,朝他甜甜一笑。
她看着凌容与,漫不经心的撇嘴道:“殿下要是不肯老实跟我说,那算了,不过殿下想听的那两个字,怕是永远也听不到了。”
凌容与见她笑得如此狡黠与甜美,不禁微微一愣,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与愉悦。
她不怕他了,还敢与他谈条件,是他的欢欢。
凌容与心中澎湃不已,没能端住自她成为太子妃之后,就在她面前苦苦矜持的温文尔雅,凑过去在少女微翘的唇瓣上轻轻落了吻。
前世折磨太多,他早已非昔日的翩翩少年郎,可凌容与知道盛欢喜欢什么样的儿郎,所以他愿意在她面前保持那样的模样。
就只为了能让她不再那么讨厌他。
盛欢见他又想赖皮,哂笑了下,张嘴轻轻咬了他一口。
凌容与吃痛的皱了下眉,眉眼间的笑意却越发地幸福与温柔。
“说,三年前究竟发生何事,你的身子怎么会孱弱,瘦成这样,还有之前为何要那样欺负我?”
盛欢任他抱着,说完后,想起自己入京后的种种,忍不住又在他肩上恶狠狠地用力咬了一口。
这口可不比方才咬嘴唇的那一下,可是重得连牙痕都一清二楚。
可她咬完后,见凌容与原本冷白的肩头多了一圈齿痕,还有些破皮渗血,瞬间又心疼了起来。
盛欢觉得自己肯定也病了,居然咬完人才在心疼。
可凌容与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让人生气了,他若不好好给她个理由和交待,别想听她喊他一声夫君。
凌容与虽觉得痛,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未曾减少半分。
见她咬完自己,又心疼的吹起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心里温软得一塌糊涂。
可当他想起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原本欢愉至极的一颗心,瞬间从云端重重摔了下来,砸得碎烂,血淋淋的发疼。
盛欢记得前世,要是自己死了,她肯定会伤心难过,承受他前世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
凌容与垂眸看着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底深处藏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盛欢见他看着自己,眸光不停地变幻流转,却始终一声不吭,不禁有些担心。
“我是进京之后,见着你才想起前世的,殿下是三年前就想起了么?”盛欢道,“殿下这次要是再不回答,那我要走了,我去睡偏殿,我们继续像之前一样分房。”
凌容与见她威胁的理直气壮,毫不脸红,眸底尽是无奈与宠溺。
难道他又要怕她在自己死后,会伤心难过,就又要像之前那样不择手段的伤害她,让她再怕自己、再疏远自己,在所剩无及的时间内,两人只剩仇恨与痛苦?
让盛欢连同温君清都一块恨上?
凌容与喉结轻滚,这个答案浅而易见。
他不想。
他不想盛欢最后对他只剩下恨,就连同前世的情感都消磨殆尽。
“是。”凌容与答道。
盛欢听见他终于愿意回答,满意的勾了勾唇,继续道:“所以殿下之前说什么三年前梦到我,在梦中对我一见钟情,也是假的罢!”
“……是。”凌容与瞬间悔不当初。
“那么殿下为何之前要用那种激烈的手段强迫我,让裴皇后发现我,让永安侯夫人与我相遇?”
这个问题,之前大婚那日盛欢也问过,凌容与没有回答。
盛欢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深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凌容与垂眼看着她,与她对视半晌,沉默许久,才轻轻的笑了下,主动提起前世。
“前世你死后,孤因为种种原因,所以苟活了数十年,一朝重生,身子因不明原因日渐衰弱,当时太医院的太医曾说,孤活不过五年。”
凌容与顿了下,与盛欢对视的眸光不曾有半分闪烁或动摇。
“孤实在太过于思念你,才会想方设法将你弄上京,才会不择手段,想让母后尽快发现你,如此,孤才可名正言顺的娶你当太子妃。”
盛欢听见他活不过五年,心头猛地一颤,“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活不过五年?”
她想起之前兄长提过的事,“三年前又是谁在你膳食里下的毒?”
凌容与见她眼眶红了一圈,眼里盈满心疼,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
“大皇子。”他轻声道,“知道此事的宫人大都不在,孤本该不跟你说的,大皇子如今人已被圈禁,你便当不知晓此事,切莫将此事说与旁人听。”
赵杰也跟盛欢说过凌容与当年中毒一事为宫廷秘事,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她点了点头,紧张问:“那么你的身子真的活不过五年吗?”
这一次,盛欢不会让凌容与轻易逃避这些问题。
凌容与没有回答,反而伸手将桌上的肉桂红糖茶与桂圆红枣茶各添了一杯,置到她面前。
“先喝,喝完孤就说,欢欢喜欢肉桂还是桂圆?这两样茶对你身子都好,孤记得你前世一来癸水就疼,现下疼不疼,嗯?”
盛欢见他又在拖延,不禁皱眉道:“说完我才要喝。”
既已坦承一切,她在他面前便无需顾忌太多,而且她还记得这一世的夫君特别容易得寸进尺,问这些问题时断不能对他太心软。
凌容与见她一副势将一切都问得水落石出的模样,不禁无奈一笑。
他沉吟片刻,淡道:“孤一直以为孤活不过五年,所以才会急着将你弄上京,才会那般不择手段,只会让永安侯夫人尽早与你相认。”
盛欢话听得很仔细,立刻就补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一直以为?所以其实不是这样的吗?”
凌容与点头,眼里笑意温柔,嗓音一如往常的低沉慵懒:“欢欢可有发现,孤只要与你待在一块,身子就会好一些?”
那人的确曾与他说过,只要与盛欢接触,他的身子就会好转,但那只是暂时的,就像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
所以凌容与感受到热,恢复寻常人的知觉时,虽然喜悦但却从未觉得自己见到一丝曙光。
他一直都知道这一世是必死之局,毫无任何希望。
凌容与显然不打算将这些实话告诉盛欢,他不会让她与他承受这种痛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命逐渐流逝,却无可奈何的绝望与痛苦。
盛欢当然有发现,一开始他的身子冷冰冰的像个死人,平时手炉狐裘不离身,可自从她了东宫之后,他却跟以前不一样了,甚至还会喊热。
“殿下的意思是说,只要靠近我,你的身子就会越来越好?”她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直到见凌容与笑着应了声‘是’,才又泛起笑意
“那以后殿下别睡偏殿了,还要尽量和我待在一块。”
只要与她待在一块,凌容与的身子就会好,那再简单不过了。
他是她的夫君,她愿意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好。”凌容与垂眸轻笑,“那么孤的太子妃可愿意乖乖喝下孤特地为你准备的茶饮了?”
话落,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简直不要太宠溺。
盛欢最喜欢他这样从后拥抱,温柔缱绻地亲吻她的耳垂。
白皙的耳尖瞬间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既然凌容与乖乖的回答她的问题,她自然不会再任性了。
盛欢随意拿起眼前其中一个茶盏,微微眯起眼,喝起他特地为自己准备的茶饮,幸福而愉悦。
凌容与见她两杯茶都喝完,却一副再也没有问题要问他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愣。
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还没问。
凌容与见盛欢捂嘴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带着睡意的泪花,还笑眼弯弯的抱着他的手臂,说她累了该上榻就寝了。
他见她完全没问起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方才说谎时都依旧面不改色的面容,现下却微微一变,心中逐渐盈满无法言述的感动。
待两人上榻,她主动窝进怀中,仿佛早就忘凌容与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凌容与见盛欢已经闭上眼,终再按捺不住,哑声问道:“欢欢就不问前世那些杀手到底是谁派去的么?”
他知道,那些杀手打着他的名义将她杀害。
所以凌容与一直在等她问自己,没想到盛欢却连提也不提。
盛欢闭着眼,小声道:“我知道不是你就行了,现在我暂时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免得破坏了我今天的好心情。”
“明天睡醒再问。”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了点懒懒的撒娇与任性,因为困意而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就更加软糯。
重活一世,她若存复仇之心,那么当初凌容与不择手段的想得到她时,她就不会选择逃跑,而是心机深重,假意迎.合。
可她不想为了前世之事浪费了今生,若非凌容与替她寻回了生母,让她知道自己身世究竟为何,她也不会想弄清前世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一切,将她抱出侯府,害得她前世落了个去母夺子的下场。
凌容与听见她的话,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柔.软。
搂在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提抱上来,垂首埋进她肩窝之中,贪婪而眷恋地紧拥着她。
盛欢没有听信那些杀手的片面之词,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去迎娶她,就算到死也从未怀疑过他。
凌容与得知她记得前世时,曾有一瞬害怕她会误会自己,害怕她再也不理他。
可她却一开始就不曾想问过他这个问题。
她信他,甚至连问都不用问,毫无任何怀疑,单纯且坚定的信任着他。
凌容与心中感动不已,被抱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盛欢却浑然不知。
她皱着眉轻声嘟囔:“殿下再这样不让人睡觉,我就要赶你回偏殿了。”
凌容与见她又喊殿下,忍不住纠正:“孤都已经答完你所有的问题了,欢欢是不是该喊孤一声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