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纤雪
十八日清晨,晏萩起了个大早,去外院送晏同烛进宫参加传胪大典,见晏同烛穿着朝廷统一发的进士服,摇头晃脑地道:“风度翩翩,惨绿少年,美哉美哉。”
“顽皮。”晏同烛笑,揉了揉晏萩的脑袋。
“四哥哥,我一会跟娘、二伯母还有二嫂、三嫂去看你游街啊!”晏萩眉眼弯弯笑道。
“好。”晏同烛笑应道。
“到时候我丢花给你,你一定要接住哟。”晏萩又道。
“好。”晏同烛告别父母弟妹,和两个堂兄进宫,圣上着礼服到太和殿升御座,读卷官、执事官等向对圣上行三跪九叩礼。鸿胪寺官引导新进士按照春闱的名次分成两列排队站着。
殿内圣上和四品以上的大臣在议事,议的就是新科进士的排名。龙案上摆着十份已拆封的试卷,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等亦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圣上的目光扫过众臣,问道:“诸位爱卿,哪三份最为出众?你们说说。”
“陛下圣明,这十份卷子都是难得的佳作,臣等难以分高下,请陛下定夺。”这是很官方的说法,每三年就要说上这么一回,只是说的人不同,上次是左相,这次是右相。
圣上对臣子的这个回答是满意地,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丝笑容,“罗洪先可点为状元,程文德为榜眼,至于探花……”圣上迟疑了一下,“让这十人进来。”没见着人,这万一点了个丑八怪做探花郎,有负探花郎这个美称。
内侍出去把十人带进来,这其中就有晏同烛;大家一一将名字和籍贯说了,让圣上知道谁是谁。
“晏同烛,晏家人,晏太傅是你的?”圣上问道。
“回陛下,晏太傅是学生的祖父。”晏同烛答道。
“你是几房的?”圣上继续问道。
“回陛下,学生是四房的。”晏同烛恭敬答道。
“四房,就是南平那丫头的长子。”圣上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这是荣王弟的外孙,也和他外孙一样,“探花晏同烛。”
晏同烛呆愣了一下,他是探花?天上掉馅饼,正好掉他头上了,小妹真是小福星,“谢陛下恩典。”
圣上笑,“朕宣布本次新科进士的一甲排名,状元罗洪先,榜眼程文德,探花晏同烛。”
“臣等谨奉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行礼道。
一甲已定,二甲、三甲的名次,就不烦劳圣上了,殿试发榜用黄纸,表里二层,分大小金榜,小金榜进呈圣上御览后存档大内,大金榜用玉玺加印。等举行传胪大典后,由礼部尚书奉皇榜送出太和殿中门,至东长安门外张挂在宫墙壁上,所以考中进士者亦称之为金榜题名。
进士们是不用去看榜的,那是给百姓看的,进士们会在传胪大典后,直接从皇宫出去跨马游街。新科进士跨马游街,风光无限,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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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晏四哥入仕,大登科后小登科,他媳妇儿也快出来了。
第154章 跨马游街
传胪大典结束,圣上乘舆回宫。新科进士按照名次上了马,前面御林军开道,接着是拿乐器的队伍,后面跟着二百多名骑着马的新科进士,最后又是一队御林军。
途经过的地方都会有民众出来围观,整条街道仿佛过节一般,敲锣打鼓,鞭炮声。临街的二楼的窗户,基本都是敞开的,平时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今都出来看热闹了。
榜眼程文德笑道:“探花郎,你要小心,别被果子砸到。”
为了表达对新科进士的喜爱,围观的百姓会扔鲜花、香囊、手帕,还有人扔果子。状元爷或许是才华最好的,但最受关注的是探花郎。更何况这届的状元爷年过四旬,还留着胡子,十分显老。
这时一个香囊飞了过来,晏同烛躲过去了,程文德接住了,然后旁边酒楼里丢香囊的女子懊恼地道:“哎呀,扔错了,我是要扔给探花郎的!”
“果然啊,探花郎,还是你比较受欢迎。”程文德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岁,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
晏同烛笑笑,抬头想看看,是什么人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他这一抬头,楼上的女子要疯了,都尖叫着喊:“探花郎,我在这儿,看我,看我。”
“看我看我,探花郎,我比较美。”
“探花郎,别听她的,我比她美。”
“探花郎,香囊是我丢给你的。”
“京里的女儿家都这么热情奔放?”程文德是外地考生,惊讶地问道。
“有失体统,有失体统。”状元爷吹胡子瞪眼。
传胪年纪更大,快六十了,却没状元爷那么迂腐,笑道:“年轻人要都暮气沉沉的,那就不像样了,再说跨马游街,要的就是这份热闹。”
见晏同烛和程文德二人露出赞同的神色,状元爷觉得,他和这三人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是高傲地把头偏开,不再理会三人。
传胪目光微闪,这是一个读书读蠢了的人,刚在殿中,圣上那几句问话就说明这位探花郎家世不简单,太傅之孙已然显赫,还有那个南平丫头,能被圣上称为丫头的人,必然是受圣上宠爱的晚辈,就算不是公主,也很有可能是位郡主。
太傅之孙。
郡主之子。
即便不交好,也不该得罪,传胪对这位状元爷的仕途不是太看好。有才学又怎样?官场看得可不仅仅是才学,还要会做人会来事。
晏同烛不以为忤,淡淡一笑,提醒榜眼和传胪,“你们记得簪花。”
这时两人才发现后面的进士,大多数人都接到了百姓扔来的花,戴在了头上,程文德兴致勃勃地道:“赶紧的,我们也戴上。”
晏同烛并不着急,他等着他的小福星妹妹扔花给他,左顾右盼,糟了,出来时忘记问她们预定的是哪家酒楼了?
晏同烛还没找到晏萩,却让高岚看到了他,高岚尖叫,“晏同烛,晏同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边喊她还边挥着手中的帕子。
“探花郎,那姑娘是你什么人?”程文德一脸八卦地问道。
“一个不知廉耻的人。”晏同烛看到高岚,脸臭的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程文德看得出晏同烛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能让一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口出恶言,可见那女子必然做了什么令人不齿之事。
“晏同烛,我丢花给你,你要接住呀!”高岚边喊边将手中碗口大的红色绢花扔向晏同烛。
晏同烛自然不可能去接这花,不仅不接,他还故意勒了下马,让马停了一下,花就这样掉在了马前;晏同烛轻抖缰绳,马儿向前,马蹄踩在了绢花上,将花给踩扁了。
“娘,他没接我的花。”高岚哭丧着脸,
“没接就没接吧。”高朱氏不是太在意地道。
“娘。”高岚跺脚,“我一眼就相中了晏同烛,他现在已经是探花了,以后肯定前程似锦,我要是嫁给他,就是官太太。娘,你再找人去晏家,让晏家过来提亲呀。”
高朱氏皱眉,“你二舅母说……”
“二舅母就见不得我们好,她让芬芳天天跟着东宫的三公子进进出出,却不让我去,就怕三公子会看上我。”高岚打断她的话道。
高朱氏就生了高岚这一个女儿,她本身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听了女儿的话,对朱沈氏就有些不满了,再者她也有和朱沈氏一较高下之心,朱芬芳能嫁进皇室,她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嫁进高官之家?
“明儿我亲自去晏家。”高朱氏拿定主意道。
“谢谢娘。”高岚翘起了嘴角。
新科进士的队伍在继续前进,晏同烛正想着晏萩会让他簪什么花,就感到被什么给打中了,低头一看,是一颗青色的小野果。
“不许丢果子!”维持秩序的衙役,黑着脸吼道。
程文德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探花郎,这投的是野果,你打算以什么报之?”
“报之以老拳。”晏同烛笑道,还好是小野果,要是真投一个大木瓜来,他肯定会被砸晕过去。
程文德和传胪哈哈大笑,
“四哥哥,四哥哥。”晏同烛循声看去,就见自家小妹俏生生站在二楼上,手里攥着一枝盛开的红牡丹,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从哪里摘来的。
“小妹,扔过来。”晏同烛冲晏萩招手。
他这一招手,引来了一群尖叫和欢呼声,一堆手帕、香囊、绢花、鲜花扑天盖地的冲他来了。晏萩笑,“娘,四哥真受欢迎。”
“受欢迎有什么用,又没能给我骗……娶个儿媳回来。”南平郡主嘴里嫌弃着儿子,心里却是高兴的。
“烛哥儿大登科了,很快就会大登科的,不要着急。”晏二太太笑,凑到窗边寻自己的儿子。
“小妹,快点。”晏同烛躲过了那一波攻击后,催促晏萩道,队伍向前,他就要走过去了。
晏萩赶忙把花枝扔了出去,晏同烛抬手,接住了花,将花枝插在帽子上。等队伍走远,晏家人就出了酒楼,坐马车回家。
一个时辰后,到了状元楼,新科进士跨马游街总算是结束了,这种荣耀一生仅一次,令他们终生难忘。名次已公布,这些新科进士也有了与人结交的心情。
同科是一种人脉,官场上也能相互得到提携,除了状元榜眼探花身边,那些父辈在朝为官的新科进士身边也围着人。踏入仕途,科举的名次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们二位可以直接授官了,我还要参加朝考。”传胪感叹道。
程文德笑道:“你殿试都过了,还怕什么朝考。”
晏同烛笑笑道:“我小字秉燋。”晏同烛有意与两人结交,至于传胪有点小心思,可那又如何?
传胪亦笑道:“在下小姓明字子涛。”
“我小字承文。”程文德笑道。
不过大家也没聊多久,毕竟晚上还有琼林宴要参加。回到家中,晏萩向晏同烛邀功,“四哥哥,我说你能点中探花,你就成探花了。”
“是的,多亏了小妹的吉言,谢谢小妹。”晏同烛笑道。
“开私库,挑礼物。”晏萩可不要口头上的道谢,她要实惠的。
南平郡主哭笑不得,“这个财迷丫头。”
晏同烛大方地道:“喜欢什么,随你挑。”
“谢谢四哥哥。”晏萩笑盈盈地道。
“你就不怕这丫头把你私库搬空啊?”南平郡主笑问道。
“搬空就搬空,只要小妹高兴。”晏同烛笑道。
兄妹俩感情好,南平郡主是乐见的,也没说什么了,再说女儿也是知道分寸的人,绝对不会把她哥的私库搬空。
傍晚,晏同烛前往琼林苑参加琼林宴,琼林宴又可称之为恩荣宴,为天子恩赐,依惯例,圣上会指开国功勋去主持宴会,这种小事,圣上不偏倚,几位国公轮流主持,今年轮到平国公。
参加宴会的人,无论是新科进士,还是文武百官,都要在头上簪花一枝,花枝上还得挂一面牌,牌是镂刻着“恩荣宴”三个字。晏同烛是探花,他的牌子和其他进士一样,都是铜牌。唯有状元是银牌,由此可见朝廷对状元的优待。
平国公看到晏同烛,开心拍着他的肩,“你小子不错,不错。”妹妹的孙子,跟他的孙子也没多大差别。
恩荣宴主要就是吃吃喝喝,顺便聊聊天,联络感情。这个宴会上,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大臣们相看女婿或孙女婿。至于圣上会不会从中挑女婿,这个就不是太清楚,因本朝暂时没有新科进士尚主。
吉时到,平国公带领新科进士举行仪式后,众人依照身份地位坐下,状元一席,榜眼、探花一席,其余进士四人一席。
宴罢,众人离开琼林苑,各自归家,至于有哪位进士被人看中,暂时不得而知。
次日,晏萩拿着从晏同烛私库里翻出来的一把玉算盘,边翻账册边算帐。南平郡主坐在一旁捶核桃吃,“那玉算盘摆着好看用的,也就是你这孩子拿来算账,暴殄天物。”
“算盘就是用来算账用的啊,摆着那儿,那叫浪费。”晏萩振振有词地道。
母女俩斗嘴玩呢,婢女进来了,“郡主,高太太求见。”
“表嫂过来会有什么事?”南平郡主以为是高梓峻的母亲,两家来往不多,高太太过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南平郡主到会客厅,发现坐在那儿的妇人,她不认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