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纤雪
闵自白叫来伙计结账,出了包厢门,就见对面的包厢也开了门,出来的是成国公府大公子赵岩卿、保清侯府四公子田熙宁,还有两男两女,晏萩不认识,想来不是和成国公府有关的人就是和保清侯府有关的人。
“子犹(晏同明的字),你们也在这里?”田熙宁和晏同明玩过几次角邸后就熟悉了。
赵岩卿对晏同烛拱了拱手,他们攀谈了几句,一起下楼,又遇到几个相熟的人,寒喧了几句后,大家出了店,就各走各的了。晏萩去卖河灯的摊子上,买了河灯,在上面写了愿望,“傅表哥,你陪我去放吧。”
傅知行就陪着晏萩往旁边的湖走去。
晏同亮走到乔怀慬身旁,问道:“你写好了没?”
“写好了。”乔怀慬将纸条塞进灯里。
“那我陪你去放。”晏同亮笑道。
“好。”乔怀慬捧着灯,和晏同亮往湖边去。
闵自白看了眼自家噘着嘴的小弟,手搭在他肩膀上,“潇潇是你表姐,以后……”
“潇潇是我的。”闵自常拍开他的手,满脸倔强,“湖边太滑,潇潇怕我扶不住她,才让表哥跟着去的。”
闵自白看着他,小子不待这么自欺欺人的。
“我要练武,以后我能保护潇潇,潇潇就不会要表哥了。”闵自常认真地道。
闵自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保持沉默。
放了河灯,又走了三座桥,去太平楼看了烟火,差不多到子时了,晏萩和闵自常年纪小,都打起了呵欠。大家都有些疲惫了,如是上马车各自归家。
上元节一过,这年就算过了。晏老夫人说过要送晏芗去庙里,那就一定要送的。清晨,女眷们过来请安,晏老夫人就道:“我这几日夜里作梦,梦到了老太太。”晏老夫人口中的老太太自然就是晏太傅的母亲,她的婆婆了。
儿媳、孙媳和孙女儿们恭敬地听着。
“老太太要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了,可是需要人去庙里为她跪经。”晏老夫人继续道。
除了晏大太太是知情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晏老夫人半眯着眼道:“这跪经的人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一必须是血亲,二必须是丁亥年甲辰月丁亥日出生的人。”
府中这个符合这个年的人有,符合这个月的人有,符合这个日的人有,但三者同时符合的,又和已故的晏老太太有血亲关系的就只有三房的晏芗。
“跪经?”晏芗惊呆了,让她去庙里跪经!
郁芳菲和晏萩都是知道下药一事的人,此刻已然明白了过来,这是晏老夫人对晏芗的惩罚。
“我听说京郊安山上的柘潭寺不错。”晏大太太提议道。
“你今儿让人去打点一下,明儿就送六丫头过去,早一点跪经,也好早一点让老太太去往那极乐世界。”晏老夫人淡淡地道。
“我……我不去。”晏芗直接嚷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不孝呢?”晏大太太脸一沉,训斥道。
“我……府上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让我去?”晏芗眼睛乱转,瞧见了一旁的晏萩,“可以让十二妹妹去,十二妹妹可是小福星,她为曾祖母跪经,曾祖母会更快地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没错,让十二丫头去。”晏三太太接话道。
晏萩镇定自若,她很清楚,晏芗和晏三太太再怎么嚷嚷,晏老夫人还是会把晏芗送去的,牵扯不到她身上来。南平郡主不知内情,被三房母女的无耻给气乐了,道:“六丫头这是你该尽孝的时候,你这么推托,还想让隔房的堂妹代替你,如此不仁不孝,就不怕老太太半夜来找你吗?”
晏芗打了下冷颤,她是重生之人,对这鬼神还是敬畏的。南平郡主转眸看着晏三太太,“三嫂,养女不教,母之过。六丫头这般的不孝,都是你的错,依我看,三嫂也该去庙里,好好在佛祖面前上几炷香,反省反省。”
晏老夫人拿帕子按住了上翘的嘴角,轻咳一声,道:“六丫头明儿去柘潭寺跪经的事,就这么定了。”
“母亲,三月里,六丫头就要及笄,这跪经要跪多久?”晏三太太见女儿必须要去跪经,就询问起日子来了。
“老太太什么时候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六丫头就什么时候回来。”晏老夫人也不知道晏芗啥时候能改好呀,只能给她这么含糊地回答。
晏三太太和晏芗都惊呆了,她们根本就没办法确定老太太是否已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了。这样一来,晏芗岂不是要一直在庙里跪经,那这跟出家有什么分别?
晏老夫人已不想多说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退出东居室,晏大太太赶着安排人去寺里打点,带着王氏疾步离开了。几位太太也带着各自的女儿走了,郁芳菲亦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午时初,晏萩去四房正院的路上,看到郁芳菲和晏芗站在园中的走廊上在说话。晏萩不想从两人中间通过,只得绕行,从湿漉漉的石路上走。走到两人附近时,听到郁芳菲说道:“……要诚心诚意,这样老太太才能快点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你才能回来。”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你别得意,若是老夫人知道你和唐衸的事,你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晏芗冷笑道。
晏萩脚步一滞,郁芳菲和唐衸?他们真得搅在一起了?郁芳菲不跟听祖母的劝告,一意孤行了?晏萩捂住嘴,一步三滑的远离了两人,“艾叶,你能把豆子收买过来做眼线吗?”唐衸一看就是很有野心的人,晏萩担心郁芳菲被他利用,做出损害晏府的事来。
艾叶笑道:“表小姐寄居在府里,伺候她的奴婢心都浮着的,要收买不是一件难事。”
“等吃过饭回院子,你去找甘草拿十两银子,我需要知道郁芳菲的情况。”晏萩沉声道。
“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艾叶笑道。
晏萩到了四房正院,陪南平郡主吃过饭,散步消食后,回了怡年院。南平郡主拿出账册子,刚要盘账,琥珀进来禀报道:“郡主,良忠家的来了。”
“让她进来。”南平郡主吩咐道。
良忠家的给南平郡主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听完后,南平郡主气愤难平,抓起桌上的茶几狠狠地砸在地上。琥珀伺候南平郡主也快十年了,这还是第二次看南平郡主发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发火,是晏萩被狗吓着那一次。
琥珀拉过一小丫头,“赶紧去怡年院,把十二小姐请过来。”
“不许去。”南平郡主听到了,又砸了一个茶杯。
琥珀不敢不听,急地在屋外直搓手。
傍晚,晏四爷提着从稻香馆买来的糕点,满面春风的进屋,就见满地的碎瓷片,自家美艳的娘子一脸铁青地坐在软榻上。
“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抽他,你可千万别气坏身子。”晏四爷坐到南平郡主身边,抚着她的背道。
南平郡主看着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冬月里去温泉庄子时,我瞧见三嫂戴一套水色极好的翡翠头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三哥即使升了官,可他的俸禄也买不起那么贵的一套头面,如是回京后,我就让人去查了查。”
“你查到什么了?”晏四爷皱眉问道。
南平郡主小声道:“印子钱,三嫂在外面放印子钱。”
放印子钱的人大多为富不仁,律法上也严禁官员或官员家眷放印子钱;毕竟这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晏四爷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是不是疯了?”晏家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
“四爷,这事我想来想去,不能瞒着父亲和母亲。”南平郡主觉得这事要是处理不好,晏家几辈子积攒下来的清誉、好名声全毁了不说,晏家兄弟的仕途也全完了,还有小辈们的亲事也会耽误。
“这事是得告诉父亲和母亲,三哥他处理不了。”晏四爷不是瞧不起晏三爷,而是晏三爷若能管得住晏三太太,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现在我去跟母亲说,你去跟父亲说。”南平郡主只想赶紧把这件糟心事给处理好。
“好。”晏四爷和南平郡主出了门,一个去春晖堂见晏老夫人,一个去外院找晏太傅。
第113章 蒋氏之死
南平郡主到了春晖堂,晏老夫人带着晏萩在吃晚饭,晏萩中午陪母亲,晚上陪祖母,有时候懒得走,就在祖母这里蹭睡。南平郡主没有打扰祖孙俩用餐,让小丫鬟把香缘叫出来,“你去把保神丸找出来给我。”
香缘没敢多问,找出保神丸给南平郡主;南平郡主把保神丸塞在荷包里,等那对祖孙俩吃完饭,才进屋去,“母亲。”
“潇潇,你娘来接你了。”晏老夫人笑道。
南平郡主笑道:“母亲,我不是来接潇潇的,我是有事要禀报您。潇潇,你先出去,还有不许在外面偷听。”
“我是好孩子,我才不会偷听呢。”晏萩哼哼唧唧从炕上下来,趿着鞋子出了门。
南平郡主把门给掩上了,晏老夫人皱起了眉头,看来四儿媳要跟她说的不是件好事呀。
“母亲。”南平郡主笑得勉强。
“有事就说,我老是老了,可身子骨还行,撑得住。”晏老夫人笑道。
南平郡主一咬牙,就直接说了:“母亲,三嫂在外面放印子钱。”
“啥?”晏老夫人怀疑自己耳鸣了。
“三嫂在外面放印子钱。”南平郡主盯着晏老夫人。
印子钱三个字就跟三个响雷,齐刷刷地霹在了晏老夫人头上,晏老夫人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没有被气得昏厥过去,“她是疯了吗?印子钱也是能碰的!”那可是要命的事呀!
“她一共放出了十万两银子。”南平郡主接着道。
“十万两!她哪来得这么多银子?”晏老夫人是知道三房的家底的,拿不出十万两银子。
“她娘家的两个嫂子应该也凑了银子,三嫂领的头。”南平郡主虽用了揣测的语气,但这事显而易见。
“作孽呀!蒋家的人脑子怎么都这样的不清醒?”晏老夫人两眼发黑,她无比后悔当年一时心软答应晏三爷娶蒋氏了,这根本就娶了个祸头子回来。
“母亲,现在该怎么办?”南平郡主问道。
晏老夫人想了想,道:“十万两银子呀,能收回来多少就算多少,收不回来的,就算了。”即使家大业大,可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可是母亲,这里有蒋家人的银子,只怕她们不会答应。”南平郡主提醒道。
晏老夫人冷笑,“不答应,这事容得她们答应不答应吗?她们是想官太太不做,去吃牢饭不成?”
“这事还好发现的早,没有闹出事端来。”南平郡主庆幸地道。
“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晏老夫人揉揉额头,“老三家的也让她跟六丫头一起去庙里吧。”母女一起进庙跪经,肯定会惹来闲言碎语,但是晏老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晏老夫人虽知道放印子钱的罪名很重,但还是心慈手软了;可晏太傅是杀伐果断之人,听晏四爷说完之后,就把晏三爷叫去了,把这事说了,然后问他:“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儿子以后会好好管束她的。”晏三爷怯声怯气地答道。
“管束?”晏太傅冷笑,看着晏三爷的目光中满是失望,“怎么管?她胆大包天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觉得是没管束好吗?”
晏三爷低头不敢说话,他也没想到妻子会这么大胆的去放印子钱。
晏太傅重重地出了口粗气,“她这种祸害,晏家留她不得。”
晏三爷震惊地抬头,“父亲。”这是要他休妻!
“是她一个人命要紧,还是晏家近百口人的命要紧?”晏太傅要得是永绝后患,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即便在他的威逼下,晏三爷休了妻,也会藕断丝连,到时候晏家还是会受到牵连。
晏三爷听这话,知道父亲是要蒋氏去死,哀求道:“父亲,蒋氏她嫁给我也有十几年了,给我生了三个女儿。”
晏四爷亦是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他以为晏太傅最多也就是让晏三爷休妻。
“你要是舍不得,你就和她一起去死。”晏太傅冷酷地道,他光嫡子就有三个,如今曾孙也有三个了,少一个庶子,晏太傅还真不怎么在乎。
“父亲!”晏三爷瞪大了眼睛,这话绝情的让晏三爷都要昏厥过去了。
晏太傅直截了当地道:“要么就她一个去死,要么就你们俩一块死。”
“三哥,同秀还小,支撑不起门户,六丫头、九丫头和十丫头可都还没出嫁。”晏四爷怕晏三爷头脑发昏真和蒋氏一起去死,情深意重到是情深意重了,可是和那样一个女人一起殉情,不值当,出言提醒。
晏三爷看着晏四爷,目带恳求,“四弟。”
“三哥,不是父亲狠心,这事一个不慎,我们晏家上百条命都保不住。”晏四爷才不会帮蒋氏求情,把他娘子气得七窍生烟,他都恨不能亲自送碗毒药去给蒋氏。
晏三爷沉默不语,良久,“父亲请您给我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