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纤雪
这时,那位教她们的族叔祖进来了,轻咳一声,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族叔祖比较严厉,会拿戒心打掌心。晏萩没被打过,晏荭被打过好几回了。
族叔祖今儿教的是《二十四孝》中《卧冰救鲤》,“晋王祥,字休征。早丧母,继母朱氏不慈。父前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母尝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卧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归供母。诗赞: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一片卧冰模。”
晏萩撇嘴,“受虐狂。”像这种王祥这样的蠢子,的确天下无。心里再怎么埋汰,嘴上还得跟着族叔祖念:“晋王祥,字休征。早丧母,继母朱氏不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三月初三,这天是上巳节,上巳节的主要活动之一就是男女相会,贵女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前去赴宴。若是能被太子妃选中,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行,还有楚王妃、荣王世子妃、安国公世子夫人、平国公世子夫人等贵妇。
太子妃再次找唐礼确定,“真由我作主,娶谁都无所谓?”
“我相信母妃的眼光。”唐礼镇定地答道。
太子妃蹙眉,儿子这是还没开窍吧?还是小三乖,小小年纪就已经挑好人了,不用她这个当母亲的操心。想到这,太子妃懒得跟唐礼啰嗦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说起来,这几年太子妃也不是没帮儿子琢磨娶妻的人选,只是挑来挑去,也没挑到合适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二月十五进宫给余皇后请安,余皇后跟她说:“反正今年礼哥儿的亲事必须给定下来,明年本宫想要抱上重孙。”
明年就要抱重孙,也就是下半年要就将孙媳妇儿娶进门。太子妃出宫第二天,就广发请柬,办赏花宴,下定决心给长子挑人。
赏花会上,贵女们无非就是显示才艺,琴、书、画、跳舞,太子妃看得意兴阑珊,跟荣王世子妃等人道:“还是潇潇招人喜欢些。”太子妃身份尊贵,又有威仪,这些贵女在她面前屏声静气,就怕失礼。没有一个像晏萩那样,会跟她撒娇的。
“潇潇,你就别想了,我早和南平说好了,我家唐湖、唐海任潇潇选。”荣王世子妃笑道。
“什么呀?我跟姑母说好了的,潇潇许给我家小四自常,他们年纪也合适,你家唐湖唐海比潇潇小三岁,不合适。”平国公世子夫人出声道。
“怎么就不合适了?这女大三抱金砖,最合适不过了。”荣王世子妃据理力争。
安国公世子夫人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争来争去都是空,潇潇是她的儿媳。
“好了好了,潇潇还小,不着急。”太子妃赶紧打圆场,虽然她觉得潇潇应该是她的三儿媳,但是没必要跟她们争,到时候把人娶回来就好了嘛。
平国公世子夫人不争儿媳了,想起自家侄儿来了,“大嫂,无咎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有了,等到时候就去提亲。”安国公世子夫人笑盈盈地道。
“是哪家的姑娘?”平国公世子夫人笑问道。
安国公世子夫人挑眉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哟,这还跟我保密呢,怎么着,还怕我跟你抢儿媳妇呀?”平国公世夫人好笑地问道。
安国公世子夫人笑而不语,端杯喝茶,这话说对了,她不说,可不就是怕有人跟她抢儿媳妇。
赏花宴上的事,晏萩自然无从知晓,她正捧着傅知行打发人送来的一个鸟音笼在玩,上弦后,音乐响起,在枝上栖息的两只鸟开始转头鸣叫,翅膀和尾部不时抖动,悬在细银丝上的蝴蝶也随之振翅欲飞。
“你回去告诉傅表哥,就说这个佛朗西的鸟音笼,我很喜欢。”晏萩拿过一个锦盒,递给那个婆子,“这是我的回礼,务必要交到傅表哥手上。”
收到回礼的傅知行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一个红豆编成的佩饰,拿出来挂在腰间,笑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次日,胳膊好了的合宜郡主和余青青又过来探望晏萩,“潇潇。”合宜郡主照旧先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晏萩,把晏萩搂得直翻白眼。
三个好友坐下说话,晏萩提壶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合宜郡主和余青青在外“收集”了一堆八卦,是要找晏萩分享;晏萩爱听八卦,但她不爱打听。合宜郡主和余青青收集到的八卦里就有成国公府的,也就是晏萩在灵堂上听到的那事的后续。
“保清侯夫人拿鞭子抽了成国公夫人一顿,成国公夫人进宫找皇祖母告状。皇祖母就让女官去保清侯府训斥了保清侯夫人几句,说有事说事,不可再动手。”合宜郡主笑嘻嘻地道。
“要我说,成国公夫人这顿打是自找的,大公子怎么说也是成国公府的原配嫡子,给他找个那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为妻,太过份了。”余青青义愤填膺地道。
“门户配不配到是小事,若是那女子是大公子中意的人,那还是可以娶的。”晏萩公平地道。
“你没见过那女的,青青见过了,长得真是……”合宜郡主偏头想想,“怎么说好呢?”
“别的到还好,就是她长得比包二哥的大哥还黑。”余青青撇嘴道。
“咳咳咳”晏萩被茶水给呛到了,比包荣兴还黑……这人还能看吗?
“对了,潇潇,我的手好了,我们约哪天让她男人请我们吃饭?”合宜郡主彪悍地问道。
“哎呀,你说什么呢?”余青青娇羞地拍打了合宜郡主一下。
“我说的有错吗?”合宜郡主反问道。
“那乔握瑜是你男人啰。”余青青回击道。
合宜郡主一点不害羞地承认,“是呀。”
晏萩把刚呛出来的茶水擦拭干净,“合宜,那些话本子你少看,说话越来越粗俗,让你母妃听到,又要罚你抄礼记了。”
合宜郡主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到底约哪一天呀?”
“这个当然要由请客的人来决定。”晏萩看着余青青。
余青青抿唇笑了笑,道:“等我问过他,再告诉你们。”
“还有我那位好表姐要定亲了。”合宜郡主说起了另一个八卦。
“定了谁呀?”晏萩赶忙问道,卢琇群的亲事一天没定下来,她一天都不安心。
“德叔祖家的林堂哥。”合宜郡主笑道。
“哦,是门不错的亲事。”晏萩真心地道。
聊了一会八卦,晏萩送两个好友出门。
第115章 清明时节
阳春三月,山花烂漫,百鸟争鸣。
这个时节是游玩娱乐的佳期,可以泛舟湖上,烹一壶清茶,悠然品茗。可邀上闺阁好友,去郊外踏青,插花戴柳。三月的节令主要的就是上巳节、寒食节和清明节。
清明节的头一天,晏老夫人就吩咐道:“明儿是正日子,去挂扫的人多,得早点出门,免得被堵在城里出不去。”
晏家的祖坟就京城西北角的西山上,当然京中大部分世家和勋贵家的坟都在西山;祖祖辈辈都葬这儿,西山说白了就是一座大坟山。
次日,天色蒙蒙亮,晏萩就被甘草给叫醒了,因是去上坟,晏萩不能穿红色的衣裳,“就穿那件丁香色的小袄和水绿色绣白梅的裙子。”
等晏萩洗漱好,艾叶进来帮她梳头发,挽了个平丫髻,左边是三朵浅蓝色的绢花,右边插着翠玉雕花簪,簪子下边垂着三股翠玉珠子串成的流苏,走起路来,一步三摇。
淡雅又别致,晏萩满意地放下了把镜,带着耳草和雀麦出门去四房的正院,在门口遇上了三个哥哥,“四哥哥,六哥哥,九哥哥早上好。”
“小妹早上好。”三兄弟齐声笑道。
兄妹四人进了院子,晏四爷和南平郡主都已经起来了,亦是素净打扮;南平郡主赶紧招呼儿女道:“快过来坐下吃早餐,一会就要出门了。”
“又是青团。”晏同明嫌弃地撇嘴,清明节前三天是寒食节,已经吃了三天寒食了,即便厨娘把青团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但也改变不了青团的本质。
“寒食节寒食节,就是要吃寒食,才叫过节,少啰嗦,赶紧吃。”晏四爷催促道。
一家六口一人吃了个青团,喝了半盏温茶,就往二门去了。阖府出动,浩浩荡荡,光马车就有七辆之多,坐的全是女眷,男子除了晏太傅年事已高,就是小胖墩晏同丰都上了马。当然他是跟他父亲骑在同一匹马上,他虽想单独骑,奈何腿太短,踩不到马蹬,只能委屈的坐在晏五爷的身前。
从西城门出了城,半个时辰后到了西山脚下,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接下来的路,就要大家步行爬上去了。好在都是缓坡,并不难爬。
“小妹,六哥背你。”晏同亮主动请缨。
晏萩摇头,“不要,我走得动。”
“走不动就说,不要逞强。”晏同烛摸摸她的头道。
“晓得啦。”晏萩笑眯眯地道。
晏荭哀怨地看着晏同丰,“你为什么是弟弟不是哥哥呢?”
“我就算是哥哥,我也背不动你,你这么肥。”晏同丰毫不留情地往亲姐身上扎刀。
“你好意思说我吗?你一个小胖墩。”晏荭恼火地道。
“你肥婆。”
“你胖墩。”
“你大肥婆。”
“你矮胖墩。”
姐弟俩互相伤害,一路斗嘴往上爬。
一刻钟后,就看到了三间四柱的冲天式石牌坊,从石板甬道过去,就是一大片的空地,就看见一大片的空地,正中是三座规格相对高的墓。小厮们都不等主子吩咐,就规规矩矩地拎着祭品过去了。
晏太傅亲自把供品放在中间的大墓前,晏大爷和晏同书把供品摆在左右两座墓前。晏萩是四房的,站的比较靠后,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不过晏四爷早就告诉过她,那是晏家始祖,左边的是始祖的夫人,右边是他们的儿子,晏家的第二代先祖。
晏大爷接过晏太傅递来的长卷,诵读祭文:“维……”
众人跪下,垂首。
“承祭孝男晏氏后代,谨以牲礼柔毛清酒……合供时馐……致祭于晏氏先祖坟茔之前……人丁兴旺发达,枝系纷繁茂盛……家族子孙,谨跪坟前,微备酒浆,敬献堂前,祖先有灵,来格来享。伏维尚飨。(节选自祭先祖文)”
终于念完了,晏太傅将供在墓前的酒杯端起,恭敬地洒在地上,众人这才起来。硬生生跪在青石板上,跪的娇生惯养的女眷们,起身时都有些不稳。
婢女将拎来的铜盆放在每个墓前,晏老夫人分派纸钱和金箔元宝。晏同明提着纸钱和金箔元宝,领着晏萩往里走一段路,到了晏家第六代先祖夫人的墓前,蹲下开始焚烧纸钱和元宝。
边烧,晏萩边念叨,“太祖母啊,我是小十二,那是我九哥哥,请您保佑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秋闱高中……”今年又到了大比之年,晏同安、晏同华和晏同烛都要下场。
给祖先们焚烧了纸钱和元宝后,晏老夫人又让婢女拿了少量的纸钱拿到牌坊外烧掉,那是给无主孤魂的。
祭祀完毕,大家往山下走,到了空地上,晏太傅就道:“难得一家人这么齐全的出来,就在这里歇歇,玩一会。”
“每年都这么说,你好歹也换点新词。”晏老夫人忍不住笑话他。主要是今年人不齐全,晏三爷缺了伴。
“意思到了就行了,换啥新词,没那必要。”晏太傅笑道。
婢女在树下铺好了大毯子,把带来的矮椅、小几摆好,请主子们去坐下,送上茶水和水果点心。晏太傅刚坐下,从山上又下两波人,一波是安国公府的人,一波是保清侯府的人。
安国公府和保清侯府来往不多,但两家都和晏家有关系,如是都过来和晏太傅打招呼。正和晏荭一起放风筝的晏萩瞧见傅知行,立刻跑了过来;两人自上元节那天后,就没见过面。
晏萩过来后,先给两府的长辈们行礼请安,然后才甜甜蜜蜜地道:“傅表哥,我们去放风筝。”
“放风筝,我也去,我放风筝可厉害。”田熙宁本就是个爱玩的人。
晏萩撇撇嘴道:“牛皮大王。”
“啥意思?”田熙宁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晏荭是紧追着晏萩一起过来的,只是受身上肥肉拖累,她慢了点,“牛皮大王就跟吹牛皮是一样的,就是说大话。”
“哎,我田四少从不说大话,怎么样,你敢不敢和我比?”田熙宁追上晏萩道。
晏萩斜了他一眼问道:“比什么?”
“比谁把风筝放得高。”田熙宁上下打量了晏萩一下,“你比我小,我也不欺负你,你可以找一个帮手。”
“这可是你说的哟。”晏萩眸光一转,“傅表哥,你帮我。”
“好。”傅知行看了眼田熙宁。
晏萩把她的鲤鱼风筝给了傅知行。
田熙宁跟晏同明熟,可晏同明的风筝已经放上去了,总不能让他再拽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