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若有家人上心的,逢年过节还会摆放些糕点果品供奉,不至于做个饿死鬼。但它们虽为阴魂,却身在阳间,纵然家人焚烧金银钱帛也无福消受,只能眼睁睁看着……
本以为还要这样千百年的苦熬下去,谁能想到今日忽然被告知有位仙姑愿意免费帮大家了却心愿,顺便送去往生,众鬼都是激动不已。
鹤鸣谦虚地微笑,矜持地点头,大大方方收下了所有赞美。
啊,是啊,我就是如此仁慈,会说话不妨多说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鹤鸣用心记录,手中竟也攒了十来张纸。期间还有些个不想投胎的孤魂野鬼偷偷摸摸过来,想浑水摸鱼,看能不能挑几个软柿子吃了,结果直接撞到枪口上,被鹤鸣关门放猫,当场给莹娘和黑猫做了宵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一声嘹亮的公鸡叫,紧接着,城内各处便也此起彼伏的响开了。
阴气下沉,阳气上升,日月轮转,天要亮了。
绝大部分的鬼魂不过混沌度日,没什么修为,一听鸡叫便要缩回墓中躲避,当即纷纷告辞。
鹤鸣劳累一夜,倒也收获满满。她扬了扬手中纸张,对众鬼道:“待我回去稍作梳洗、歇息,便去告知诸位家人,咱们晚间城外坟场见。”
众鬼见她这般周道,俱是感激不已。
伴随着它们的身形渐渐淡去,鹤鸣也开心的见证了“鬼魂的友谊”进度条从8/500嗖的涨到37/500。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等鹤鸣回客栈休息一回,又根据名单挨家挨户说明缘由,已是再次日落西山红霞飞,可惜没有战士打靶归。
最后一家是那盖房子摔死的男鬼家,他浑家是个二十来岁的健壮女人,虽无动人容貌,但为人质朴爽利,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见天色已晚,便邀请鹤鸣用过晚饭再走,饥肠辘辘的烫头仙姑便顺势应承下来。
寻常农家也无甚好饭菜,不过是稀粥和粗粮叶菜饼子,外加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腌菜切碎了。因她是贵客,主人还狠心咬牙去鸡窝摸了两个鸡蛋加香油炒了,正要踟躇着去杀鸡时,被鹤鸣拦下。
“这些尽够了。”
女人窘迫的搓着手,讷讷道:“仙姑特意来一趟不容易,寒酸了些。”
鹤鸣笑笑,强拉着她坐下,眼角的余光便瞥见那两个孩子抱着盛了稀粥的粗瓷碗,眼巴巴盯着桌上的炒鸡蛋流口水。
女人面上一红,轻轻按了按两个孩子的后颈,“快吃饭。”
孩子们很懂事,虽然眼馋也不出声讨要,只是狠狠吸了一大口香气,然后低头猛喝粥。
鹤鸣看的心里泛酸,不由分说将那碗炒蛋撅到娘儿仨粥碗里,“我不缺银钱,你们娘们儿过日子不容易,别多话,快吃吧。”
说完,她便端起碗来唏哩呼噜喝了个干净,又挑了咸菜丝吃。
那女人看着碗里黄灿灿的炒蛋,双目含泪,迟疑片刻,才要开口,却见鹤鸣神色一凌,复又微笑着起身道:“多谢款待,我还有要事,这便要走了。”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放到桌上,顺手摸了摸两颗好奇的小脑袋,“糖果,给孩子们吃吧。”
女人一听,慌忙站起身来,“使不得使不得!”
糖价高不易得,市面上但凡带点甜味的东西便十分昂贵,且这些糖果玲珑可爱,竟是她活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的……
仙姑忙活一场分文不取,家中偏没有好饭菜款待,已是羞愧难当,如今哪里还能要人家的糖果?
可不等那女人重新抓起糖果塞回来,鹤鸣已经翻身上马,眨眼冲出去老远,哪里追得上?
鹤鸣吊着一口气冲出去几十丈,本来估摸着快到跟张老爷他们约好的坟场了,结果一抬头……尼玛,跑错边了!
“老板,那人又来了!”莹娘从槐木牌中闪出身来。
恐怕自家老板早已感觉到了,不然也不会饭也没吃完就跑。
鹤鸣嗯了声,转着脖子重新辨别方向。
自从莫名其妙会了武功,她的五感就大大提升,对那些暗中窥探也变得极其敏锐。刚才她喝粥时,忽然就觉得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看,那暗中窥探的视线如针尖在她身上轻轻刺了几下,然后一路跟随。
“出来吧。”
此时夕阳西沉,暮色四合,漫无人烟的天边火一样烧着绚烂的晚霞,无数鸟儿从路边密林上空飞过,叽喳作响。
忽然从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树后面闪出来两个人,一个身穿青衫儒雅风流,另一个,就是之前在碧潭州和鹤鸣有过一撞之缘的红衣美人。
两人上前几步,忽然冲着鹤鸣单膝下拜,“属下冯元一/属下管碧莹,见过教主。”
鹤鸣挑了挑眉毛,抱拳还礼,“认错人了,告辞!”
说罢,潇潇洒洒转身就走。
冯元一和管碧莹:“……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管碧莹和冯元一:“教主您好!”
鹤鸣:“认错告辞!”
管碧莹和冯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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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教主且慢!”
管碧莹提气一跃, 像团红雾一样直接翻到鹤鸣面前, “出来这么久,教主也该玩够了吧?”
鹤鸣叹了口气,“我真不是你们口中那个什么教主。”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 她是鹤鸣, 也只会是鹤鸣,才不要当什么背锅侠。
冯元一跟着踱步过来, 闻言微微皱眉, 语气也显而易见的严肃起来,“教主,胡闹也该适可而止。”
他身穿长衫, 生的也斯文,但身上却有种凌厉而尖锐的气势,与柔和的外表截然相反。
你们是瞎吗?鹤鸣都快被气笑了,“我前不久刚刚来到这个地方, 根本都不认识你们, 更别说是你们的教主了。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有爹妈, 有弟弟, 出来混江湖也是为了, 嗨,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过阵子就要回去的。”
管碧莹看过来的眼神中透着包容, 如同在看一个嘴犟叛逆的孩子。她手中掐着一条漆黑油亮的长鞭,不仔细看时简直像条蛇,而她就这么一下下爱抚着,咯咯笑道:“那教主口中的爹爹、妈妈和弟弟又在哪里呢?”
“这重要吗?”鹤鸣嗤笑道:“就算见了,必然又要说是我请来演戏的,对不对?”
管碧莹和冯元一都没说话,但表情和眼神却都是这么个意思。
鹤鸣几乎能看见名叫耐心的小贱/人逐渐离自己远去,干脆抓起头发没好气道:“你们教主也是这个发色?”
还真别说,在这个没有烫头染头概念的时代,她这种情况确实很有说服力。
管碧莹下意识和冯元一对视一眼,后者却道:“布料、纸张能染色,头发自然也可以。”这个颜色虽然罕见,之前没人这么干过,但不代表不行。
鹤鸣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正如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当一个人钻了牛角尖,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两个想认,另一个坚决不认,谁也不肯让步,顿时陷入僵局。
天色渐晚,夕阳逐渐沉没在地平线,光线也渐渐稀薄起来,最后一丝阳光挣扎着,迟迟不肯褪去。
晚风吹起道路旁的树林,刷拉拉响成一片。这一带人烟罕至,吹过来的风也好像比别处更凉些,店小二那“上一位客官出城决斗给人打死了”的话再次回荡在鹤鸣耳畔。
嗯……他说的决斗场是不是就是这附近来着?
冯元一忽然轻笑一声,随着晚风送出去老远:“你当真不认吗?”
鹤鸣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死缠烂打艹!”
她话还没说完,刚还笑吟吟的冯元一竟然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来得又狠又快,鹤鸣几乎能听见破空之声。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这么做的理由,身体已经本能格挡。
空前的危机感席卷全身,一股凉意裹挟着白毛汗顺着后脑勺直奔脚后跟,她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这混球是真的动了杀念!
哪知冯元一这一掌却是虚晃一招,中途袍袖一荡,藏在后面的一只手才露出来,结结实实往她喉管处切去!
危急时刻,鹤鸣甚至来不及害怕,内力瞬间汹涌流动,她脚尖点地双腿连转,外套迎风鼓起,拧腰避开冯元一的攻击,一手在前,另一只手臂却忽然像月光下的海浪,轻柔又坚定的推了出去。比起冯元一雷霆闪电般的攻击,她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但却在无形中封死了对方所有可能进攻的角度,两人直接对了一掌。
一股巨力从掌心传来,鹤鸣顿觉好像有人拿锤子往自己胸口抡了一计,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几乎要喷出血来。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气血翻涌”吧?
好在冯元一的情况没比她好太多,踉跄了两步才站稳,紧闭的唇间发出一声闷哼。
“你干什么!”管碧莹终于反应过来,长鞭一抖卷住冯元一再次提起的手腕,厉声喝道,“你竟敢以下犯上!”
“她虽口头不认,但容貌不假,所用的追云逐月和千重浪乃本教教主代代亲传的绝世武功,绝不可能流传在外。”
冯元一似笑非笑,“若她是教主,那便是叛教不归,按例当诛;若她不是,百鬼窟绝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在外游走。”
若非本教教主,却有着一张与教主别无二致的脸,又用着教主才会的功夫,放出去指不定要搅起什么风浪。
管碧莹一愣,微微有些动容,不过还是劝道:“教主是之前练功走火入魔,我已用了回魂香,她都会慢慢想起来的。”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向后跳出战圈的鹤鸣狠狠喘着气,闻言忍不住破口大骂,“合着我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你偷袭还有理了?”
回魂香?就是那天自己闻到的香气吧。
冯元一傲然道:“百鬼窟的人做事,讲什么道理?”
鹤鸣:“……好不要脸!”
道理是讲给讲道理的人听的,而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对方无耻的如此清新脱俗,还真是无懈可击。
莹娘已经一只手提着黑猫从槐木牌中钻出来,恶狠狠瞪着那两个人,“老板,让妾宰了他们!”
只要他们没有阴阳眼,鬼杀人就是无解的!
却见冯元一反手抓住管碧莹的长鞭向外一震一送,一股柔韧的内力沿鞭直走,后者便不由自主地撒了手。他右手摘了腰间的装饰扣一抖:原本平平无奇的青色腰带竟是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而那装饰扣就是剑柄!
冯元一抖了个剑花,柔软的剑锋发出一声嗡鸣,在半空中变成冷硬的一条,犹如一条银色闪电,以雷霆之势朝鹤鸣刺来。
腰间软剑竟然是真实存在的!?鹤鸣看的目瞪口呆,嘴巴一张就是一串标准国骂,随后便摸出一张天雷符,语速飞快的念起来。
莹娘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商人骨子里都流淌着疯狂的冒险因子,很多时候危机也代表着机遇。鹤鸣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因为她竟然想借此机会将半路捡来的武功提纯一下,顺便再轰对方一雷!
凭什么我只能被动挨打?今儿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可管碧莹之前在碧潭州已经知道她的引雷术,这会儿一见天雷符,抬手就是一鞭。
“乾天坤地震雷巽风,雷公在上,引我艹你爹死了!”
鹤鸣念到一半的咒语被打断,若非躲得快,那张符咒也要被抽成两半。
眼看冯元一的软剑就要戳到自己身上,鹤鸣尝试着将内力游走全身,双脚在地上轻轻一踏,整个人便犹如脱离地心引力一样高高跃起,直接从他头顶掠过。
然而对方反应极快,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
锋利的剑尖在空中急速颤抖,黯淡的黄昏中骤然炸开七、八朵雪亮的剑花,铺天盖地的杀气将鹤鸣重重笼罩,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