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kin2799
她上下检查,鼓捣了半天,修不好。
“你一直学不会纺纱,娘今晚还想教教你。”林氏放弃了修理纺车,掸掉身上的碎丝,想叫仆妇把纺车搬走。
“罢了,月儿也得休息了,那娘先走了。”
她话音刚落,天边就响起滚滚的春雷。
林氏望了一眼,说:“春来了,今夜要下雨的,记得叫下人闭紧窗户。”
“娘。”时月拉住林氏的袖子,捡起掉在一边的零件:“我试试。”
她捡起的零件叫锭子,是纺车上一个把纤维捻在一起的部件。刚才故障是因为锭子突然卡住,带动锭子的大转轮却没停,就导致纺好的丝线一再绷紧,最后绷无可绷,断了。
时月将锭子装回去,又调整其余部位,慢慢转动纺车,它又能工作了。
林氏脸上一喜,‘咔’一声,锭子又掉了出来!
时月捡起来,锭子呈上粗下细的形状,细的那头插在纺车里,高速转动时由于上下重量不平衡,细的那头就很容易跳出来。
锭子细头上有不少划痕,看来这架纺车经常跳锭。
她记得曾祖母用的锭子是两头细,中间粗的纺锤形,中间肚子上还开着沟,转动时丝线就不会上下乱跑。
林氏安慰:“它常这样,明日请个木匠来修就好,月儿,没事的。”
“阿娘,你明日找个手艺好些的木匠,带点木料和刨刻的家伙什。”时月指着锭子:“这东西要改,否则慢慢摇还好,一摇快了,它就会掉出来。”
林氏连连点头:“对对!慢慢纺时就好好的,一摇快些就坏了。”
“娘还当这纺车老了,不中用了。”
这架纺车是林氏的陪嫁,跟了她二十多年,她的娘家远在郑国,身边也就剩纺车聊以思念了。
“没事的,把锭子改了就好了。”时月反过来安慰她。
纺车虽然很旧,但木架用的是坚硬的枣木,显眼处还凿着‘林’字,还有花纹呢,虽然很斑驳了。
林氏笑笑:“你从小就不爱学纺纱、女红,诗兰就不一样,总安安静静陪娘纺纱,而你喜欢和定邦去骑马,和锦乐下河摸鱼。”
她抚了抚有些银发的鬓边:“不过,娘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从小身子就好得像小牛犊子一样。”
时月窒息,拿牛犊子形容女儿,果然是亲妈!
“阿爹说……您太溺爱我了。”时月轻声说。
也难怪原著里原主很是跋扈,娘疼哥哥宠的,腰杆子硬得很。
林氏下意识冷哼了一声:“娘怀你时,和你阿兄阿姐叫敌国虏去,是在敌营生下的你,你大哥为了让娘有碗热汤吃,去砍柴,去烧火,换了一碗麦粥。”
“他是执周礼长大的,哪做过这些?”
“你爹呢?他当时在哪?娘反正是不知道!”
林氏想起往事来还是怨,捂着心口:“不说了,叫娘难受。”
“好,好,不说。”时月点头,弯腰把纺车收拾好。
林氏没有呆很久,临走前时月和她确认了明天请木匠的事,她便走了。
时月在门口摇着手,放下翘着的嘴角。
这一家人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想明白后,时月乐呵呵回屋:“芄子啊,拿点水,把我的豆芽浇一下。”
她下午留了一小碗菽豆准备发豆芽吃,现在这些菽豆盖着湿布,在隔壁屋子。
“奴这就去。”芄子是个圆脸的丫头,立马打上一碗清水去了。
银杏已经铺好床,对时月说:“奴伺候姑娘睡下吧?”
夜深了,时月打了个哈欠:“好,青奴呢?”
她这院子一共三个丫头,银杏年纪最大,青奴和芄子都只有十三岁。
“奴让她把姑娘的衣裳洗一下。”银杏说着,拧好帕子:“一会就回来。”
时月洗漱完,躺进硬硬的被窝,翻了个身:“不用守着,你们也早些睡。”
“诺。”
这时,棉花还没传进华夏大地,人们多盖各种皮毛,褥子枕头则由木棉填充,虽然也能过,但体感真是差不止一星半点。
想过上好日子真难啊。
时月困了,余光中银杏吹熄烛火,听见窗外‘飒飒’,似乎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印象)
野哥:身材挺好!
时月:(思考)有这人?
第5章 005
夜半,大雨如期而至。
暴雨如帘,一时间天地一色,在远离国都的一个村子里,哀声一片。
几十个族人披麻戴孝,推着简陋的板车从村里出发。
身披蓑衣的老族长匆匆赶来,用带口音的官话大喊:“你们在干什么!要去哪里?”
为首的妇人抹净脸上雨水,道:“他们杀了车周!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们要去濮阳,去找封主做主!”
板车上躺着几具用草席遮盖的尸体,老族长挤开众人,颤着手揭开一角,苍老的眼角落下眼泪。
族中的男儿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跟邻族的械斗里,叫他怎么不伤心?
“我……对不住车周他们!”
妇人跪在他脚边,哽咽说:“您别这样说,是负夏他们欺人太甚!”
“对!是负夏欺人太甚!”
“负夏欺负人!”身后族人义愤填膺地大喊。
桑村在负夏郡下游,两地位于西河边。每年春耕开闸灌地的时候,总要先等负夏郡的人浇完,才会轮到桑村。
今年负夏已经灌完地了,却迟迟没有通知桑村。
昨天族长派车周几人去问,却被不明不白打死,送了回来。
妇人的头发被暴雨打成一缕一缕,嚎啕道:“我们不敢叫族长为难,可是……这天地间难道就没有能为我们做主的人了吗?”
“所以,我们要去濮阳找封主!”
每个氏族聚族而居,他们通常是某个大夫的家臣,世代为封主的家族耕作。
比如桑村人姓李,他们的封主是当朝丞相。
“你们不能去!负夏是太子的封地,那些人是太子家臣,你们不能去啊!”老族长大喊,下午负夏人把车周等人的尸体拖回来时,他曾追上去跟他们理论。
那几个小子蔑笑道:“老匹夫,看清我们是谁的人!哈哈哈哈!”
老族长立马就怂了,负夏郡有几千人口,而李姓族人才几百个,实力悬殊。
更何况,负夏还是太子的封地。
“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妇人希冀地望向族长,老族长闭了闭眼。
她再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车周……我的儿子!”
一时间,桑村内外哭声一片。
暴雨下得更大了,天黑得仿佛要塌下来。
“都别哭了!”老族长大喊。
怎么可能不哭,走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回来全没了性命。
那几个送尸体回来的负夏人倨傲无比,连为什么打人,凭什么把人打死都不屑说!
妇人恨不能抄起木棍冲去负夏,质问他们,她的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死他?
为什么!
老族长握紧手中的木拐,雨水从斗笠流下来,遮挡了部分视线。
板车孤零零躺在大雨中,没干的鲜血随雨水流进地里,与黄土泥汤混作一处。
他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都别哭了!我……我去濮阳,我去向封主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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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亮,闹了一夜肚子的李丞相爬上牛车。
他一吃菽就肠胃不和,为了平时不尴尬,一般不会大量食菽豆。
昨天是被气坏了,赌气吃了一小碗,结果一入夜症状就上来了,加之一夜狂风暴雨,腹痛更剧。
林氏也被他吵得一夜没睡,满脸倦意:“老爷慢走。”
李丞相无力地挥挥袖子,牛车慢慢朝宫门走去。
早起,林氏要做的事很多,她得先安排厨下做一天的饭食,还要看几个铺子的产出,算账。
临近中午,修纺车的赵木匠来了,林氏派人去叫时月。
赵木匠行了个礼,把木料放一旁:“这是您要的木料,不知夫人要制何物?”
林氏请他坐下:“不瞒你,这是府中女儿要的小玩意。”
赵木匠了然,李家主母很是疼爱女儿,估计小姑娘想要几个玩物打发时间。
话说间,时月已经来了,李锦乐也跟在身后:“你等等二哥!”
“阿娘!”二人行礼。
家中仆妇把坏掉的纺车搬来,林氏对赵木匠说:“你再给看看这繀车,它坏了。”
赵木匠一早就知道是来修纺车的,随身带着替换的零件,三下五除二就换了个新的。
“这样就好了,夫人。”赵木匠摆弄着纺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