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kin2799
墨子期?
慕容野想起了对应的人∶“郑国墨望?”
时月歪着脑袋看他∶“你认识吗?”
“听过,不熟。”慕容野摇头。
“楚王曾以百里封地请此人去当官,但他拒绝了。”
“为什么啊?”时月不懂∶“郑国给的待遇更好么?”
“不是。”慕容野摇头∶“楚国四处征战,与墨家「非攻」的理念不合。”
“……好任性啊。”时月咋舌。
“那他来卫国,是因为卫国不打仗么?”
卫国不是不打仗,而是一旦开战就是挨打的一方,墨家弟子大多以劝善止战、锄强扶弱为己任,也难怪墨子期会来了。
“既如此,断没有怠慢之理。”慕容野使了赤金去请∶“请他明日上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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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好说歹说,连撒娇带威逼的,终于说服了慕容野让她留在李家住几天。
他很忙,雨停后就进宫去了。
而时月准备第二天去孙子敬店里,看看他有没有带回新鲜玩意儿。
林氏不放心她出去,想让她带几个护院,时月嫌太兴师动众了,换了身低调的男装。
“您看这样不就行了?”
林氏看着她肚子∶“不行,阿娘还是再给你带两个人吧。”
男子的服饰宽大,穿上后把显怀的肚子遮住了,远远看去就是个翩翩少年郎。
时月哪会听林氏啰嗦,带上银杏出门去了。
“姑娘……”
“嗯——?”时月拖长音,扇子轻敲了一下银杏∶“叫我什么?”
“先、先生……”银杏捂着脑袋∶“我们走过去么?要不奴婢回去赶牛车?”
时月拒绝∶“当然用走的,我想顺便去看看街上的坑挖得怎么样了。”
先从王宫开始,外城和内城同步在挖坑,李家附近就掘了一个,因为下雨,现在里面有些积水。
时月探头看了一眼,积水并不是很深,坑底铺了石子,想来很快就能排干这些水。
说起石子,全是上次那些废砖敲碎所得。
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工人们在挖坑之余,把濮阳城几条主干道的路也顺便修了一下。
先夯实黄土,再用石子垫高路基,如此一来,下雨天就不会到处是泥泞。
时月对这条路十分满意。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身后忽然有人出声∶“请问……”
对方的声音有些小心,但声线很好听。
时月一回头,眼睛顿时亮了!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
墨子期朝她拱手,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在下似乎迷失了方向。”
“请问,馆驿怎么走?”
“馆驿?”时月回过神,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通。
很高、年轻、长得好看。
可濮阳城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物,时月小脑瓜转了转∶“这位兄台不是卫国人吧?”
墨子期点头∶“祖上北莽。”
听他这么说,时月就猜得**不离十了,她请对方同行∶“刚好我们也要去外城,一同走吧。”
墨子期有些意外,跟上她的步子。
随着他的动作,手腕上一串铃铛清凌凌地响,十分悦耳。
时月多看了两眼,墨子期解释∶“这是一位挚友送的,她离去后我一直带在身边。”
“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兄台不必在意。”时月摇摇头,她只是觉得那铃铛的形状有些特殊。
“说来,你我还未互通姓名。”
时月主动说∶“我姓时,家中排行第二,兄台可以叫我时二。”
墨子期含笑,与她一样起了个诨名∶“我姓墨,师门排行第九,时先生可以叫我墨九。”
果然是墨子期!
时月先是一愣,随后失笑∶“墨先生……”
“我听说太子殿下有意请先生入宫,先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按说这个时辰,他应该被赤金接进宫见悼公和慕容野啊,怎么会跑到丞相府外“迷路”?
既然被识破了,墨子期也没有嘴硬的打算,他说∶“我对卫太子的兴趣,远不及对你的兴趣。”
时月挑眉,嗯哼?
“自入卫境起,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入城前又看到了城门口的「招聘会」,细打听之下,发现先生做了很多事。”
“我心头有许多不解,思来想去了几日还是想当面和先生谈谈。”
时月有点理解了,原来是她的才华吸引了人家的注意。
时月心情还挺不错的,说∶“既然这样,墨先生跟我来吧。”
她之前风风火火搞了职业学校,同时也开办学堂搞基础教育,主要招收五岁以上的孩子,男女都有。
职业学校的学生以学习技能为主,短期内就能投身建设大军。
而学堂里这些孩子,则是时月为卫国未来二十年准备的人才储备。
学堂设在外城,原本是孙氏商社的一处仓库,一共五间屋子和一处院子,被时月赁下来改成了学校。
目前的学生还不到二十个,全部出身平民,因为卫国的贵族子弟可以读国学,时月这里也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是……”墨子期听到了孩童们的读书声∶“学堂?”
孩子们稚嫩的声音读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墨子期听了一会∶“他们在读什么?”
“啊,《三字经》。”时月道∶“是专门用来为小孩开蒙的。”
原本时月想用现代的方法,直接从汉字、组词教起,但后来发现这些孩子基础太差,有些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他们的父母出身微贱,平日种地、做工养活自己已是不易,根本没有教育下一代的想法,给口吃的,不丢不病已经是全部了,
所以,她特意默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让先生教他们读,把语感先培养起来。
墨子期站在窗外看了一会,问∶“我不太懂,时先生是尊儒,还是尊道?”
《三字经》开篇,教仁义,听起来全是儒家那套东西。
而《千字文》开篇教天地,教宇宙洪荒,则有点道学的意味。
时月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般是某个思想的拥戴者,他们穷其一生都在研究自己的思想学说,想传承下去,发扬光大,流芳千古。
而时月接受的教育经过了几千年的沉淀,是所有思想的融合,有法制、有道德仁爱,当然还有科学。
它们早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牢牢分不开了。
“我尊什么重要么?”时月反问。
墨子期一愣。
“墨先生的学说,是为了什么呢?为国,为民,还是为能够被赏识,体现价值?”
墨子期不语,时月笑了笑∶“我没有先生们那么宏大的梦想,”
“我建砖窑,是因为它能烧出坚固的城墙砖,抵御外敌,保护百姓。”
卫国曾被几个国家联军攻入都城,城墙已经破败不堪。
“砖窑还能烧陶管,挖坑也是,都是为了建一个排污系统,让大家能在一个干净的地方生活,少生病,不生病。”
“收编流民,是因为流民无家可归,容易滋生犯罪。而卫国人口太少,刚好充盈起来。”
“设招聘会,为了让流民能养家糊口,同时解决朝中无人可用的局面。”
等等,还有很多。
时月列举了许多种,又指指里面读书的孩子们。
“蒙昧遮住了他们的眼,而读书能让人明理。”
“我始终觉得一个国家想要真正强大起来,不是靠统御一群愚民能实现的。”
“百姓的样子就是国家的样子啊。”
墨子期喃喃重复∶“百姓的样子,是国家的样子?”
时月笑笑∶“我没有墨先生那样伟大,我只想要百姓们吃饱穿暖,识字明理。”
有些君主喜欢统治愚民,因为愚民不会撼动他们的地位。
可是拥有一帮愚民的君主,他自己能高明到哪里去,国家能强大到哪里去?
这种论点墨子期还是头一次听说,他若有所思。
屋外,一个婆子从厨房走出来,拉动屋檐下的铃铛,中气十足地喊∶“歇——”
在这点上时月完全按照了学校的模式,半个时辰一节课,早上上三节,下午两节,中间都有一刻钟歇息时间。
读书声戛然而止,随即先生道一句“歇息。”
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一样冲出屋子,叽叽喳喳地玩起了追逐游戏,女孩子们矜持一点,三三两两寻个角落,玩丢土块,或者摆弄院里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