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淮琅
万氏对她怒目而视:“谁让你来的!”
她那日清醒之后听说自己打完陈姜,又自扇了十几个耳光,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些天翻来覆去琢磨,总觉得是撞了鬼了。这个孙女现在变化很大,动不动就说话噎人半阴不阳的,碰见她准没好事,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陈姜。
陈姜趴在她耳边道:“奶奶你们都快被带沟里了。现在官府没来人,冬娟尸首没查验,他老徐家赶早来闹腾为了啥呀?还不是为了钱!”
万氏愣怔间,徐氏母子又开始了哭诉,根本没把陈姜放在眼里。
陈姜走到徐老太身边,弯着腰,眼睛却盯着徐大,继续高声道:“徐大叔,我给你五十两,你别闹了好不好啊?”
母子俩的声音又顿住了,徐老太眯着红肿的眼:“你说啥?”
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像四十多的徐大,怄着眼袋下垂的浑浊目光瞅她,“姜丫头,边玩儿去吧,冬娟被百顺杀了,俺家是肯定要百顺给个说法的。”
“一百两。”
徐大摇着头作苦笑状:“别瞎捣乱。”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都觉得陈家这泼皮小丫头就是胡说八道闹人来了。
陈姜微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前两天刚在县里结完钱,银票还没捂热呢。”
村民哗然,目光全放在陈姜身上。老宅众人皆闭上嘴,徐老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徐大的眼睛也亮了。
“小丫头哪来的银票?”
“不是做的绢花生意吗?这才几天啊能挣这么多钱?”
“假的,肯定是假的。”
陈姜抖了抖银票:“全大楚通存通兑,如假包换,不信让村长爷爷来验一验嘛。”
村民们见她把票子甩得哗啦哗啦,竟是不约而同全看向了廖氏。
廖氏缩了缩肩,轻轻点头道:“是真的,我跟姜儿一块去换来的。”
这下村民们的议论翻了天,没一个再关注徐家的事,全讨论起陈家二房咋挣这么多钱来。
徐家母子也不再哭诉,目光炯炯盯着她手里的银票,徐大道:“真的?真钱?”
“真钱。”
徐大舔了舔嘴唇:“俺家冬娟死得惨,一百两不行,得......三百两。”
他这句话一出,村民们又不吱声了,三百两,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得听听这小丫头怎么说。
“哟,三百两啊,有点多。”陈姜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慢慢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不过我还真有。”
众村民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徐家母子一个紧上前两步,一个直接伸手想接。
陈姜把银票又在他们眼前抖了抖,抖得徐大眼都红了,接着三张一叠揣进怀里,为难道:“但是我不能给啊!前天冬娟跟我说,你逼着她去勾引我百顺哥,说让她坏了百顺哥的名声就能要上一百两聘礼嫁进陈家。她不愿意,你就要把她卖去倚翠楼。卖到那脏地方不就跟死了一样吗?能卖三百两那么多?冬娟的姐姐卖了多少钱啊,有二十两吗?”
围观村民讶然,万氏秦氏激动起来。
徐大死鱼眼盯着陈姜胸口眨也不眨:“你胡说,没有的事儿,冬娟就是被百顺杀了,你们陈家不给个说法不行。”
“冬娟还跟我说,百顺哥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愿搭理她,可是你和徐奶奶非要她去干这事,她都想死了算了。”
“放屁!”徐老太腿也不疼了,嗖地从地上蹦起来:“死丫头胡嚼舌头,冬娟胆子小,咋会跟你说话?”
陈姜无奈耸耸肩:“我是不想理她啊,可是她拦着我哭,说你们在家打她,骂她,她害怕跟她姐姐一样被卖到楼子里,这不是被逼急了嘛!让我帮着求求百顺哥,看能不能去提亲救救她。我还没来及说呢,她就死了。当然了,我也不会说的,百顺哥那么烦她,见了她都绕道走,咋可能提亲嘛。”
万氏一拍大腿:“可不是!你个死不要脸的老虔婆,还敢赖俺家百顺,你们那一窝子脏烂臭的东西,谁见了不躲着走,说俺百顺看上你家那烂丫头,问问大家伙儿,谁信!”
单一人说话时,注意力得以集中,村民们似乎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是啊,徐家名声臭透了,谁愿意跟他家结亲啊,百顺长得又像样,陈家也算有点家底,咋也不可能看上冬娟那黄皮寡瘦,名声又不好的丫头子啊。
徐老太叫唤:“不对不对,百顺就是看上俺家娟儿了!”
陈姜看着徐大闪烁的死鱼眼,轻描淡写道:“我问冬娟,村里那么多人呢,为啥你家非要缠上百顺哥,冬娟说,因为徐大叔你知道陈家前些日子筹了不少钱,在家跟她说一百两聘礼谁家出不起,陈家肯定能出得起,是不是啊?一百两,啧啧,徐大叔你可真敢想!”
这就能说通了,为啥冬娟死了,徐家母子目标明确地赖上陈家,是以为陈家有钱呐!
老宅和徐家母子展开新一轮狂骂,并且村民们再不无脑帮徐家的时候,廖氏挪到陈姜身边小声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啥要把银票拿出来抖喽,多招眼啊!”
陈姜笑道:“我一小丫头,不砸钱有人听我说话吗?再说了,这才几个钱啊,抖就抖了,以后咱家在村里成财主了,钱还能藏得住吗?不想炫富也不行啊,让大伙儿都早点习惯习惯吧。”
第59章 前生的债?
卫所来人,带走了徐家人和大半看热闹的村民。只要自家撇清关系,万氏才不关心冬娟的死法,她对着徐氏母子的背影狠唾两口,瞅见陈姜想走,忙拦住她的去路。
“你那银票哪来的?”
万氏一出声,秦氏和乔氏也凑了过来,加上稻谷苗三个女娃,生生隔开廖氏陈百安,把陈姜围在了当中。
之前嘴上说着要炫富,此时陈姜玩笑似地改了口:“假的,自己画着玩儿的。”
万氏不信:“假的你还敢让村长来验?拿出来我看看。”
陈姜不拿,笑嘻嘻的:“不管真假,都是我的,奶奶要看它干啥?”
万氏一时语结,乔氏搭话:“啥你的?你一个小丫头哪能拿住那么多钱,还不快交给你奶管着!”
“对。”万氏马上伸出手:“拿来。”
身边灼烈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射穿陈姜的脸。她斜目瞄过去,谷儿的丹凤眼睁得老大,死死盯着陈姜,就等她开口拒绝,好跟着长辈一起群起攻之。
陈姜哧声:“三婶要不懂分家的意思,就去找村长好好问问。咱们现在不是一家人了,你有多少钱我不眼红,我有多少钱也跟你没关系。”
“分啥家,我都说过不分家了!”万氏听她这样说,笃定她怀里的银票是真。跟钱比起来,半阴不阳的孙女还是可以忍受几天的。
陈姜叹口气:“奶奶,徐家人刚走,我刚替百顺哥掀开屎盆子,您就要为难我是吗?大伯娘还知道念我个好,都没吱声,您跟三婶一口气没歇就忙着来找我茬儿了?”
秦氏哪里是不想为难陈姜,只是没等到说话机会。听她这么一架,反而不好开口了,毕竟确实是陈姜打乱了徐氏母子的讹诈,替她家百顺说了几句公道话。
万氏就想知道陈姜身上揣了多少钱,刚银票哗啦啦抖起来的时候,她也恨不能立刻上前抢过来。一张一百两,陈姜可是拿出了三张,怎么挣来的她不管,反正二房的钱也就是老陈家的钱,除非陈姜不姓陈了。
她们在家门口站着,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邻居在扎堆说闲话,陈姜不进门,她也不能硬把她拽进去。
于是她把矛头对准了女人圈外的陈百安:“三郎你过来,奶奶不分家了,一会儿跟你爷去村长家把文书撕了,你和你娘你妹子今儿就搬回来住!”
“啊?”
“行啊。”
陈百安刚表示了一下惊讶,陈姜就夺过话头,“行啊,哥你想回就回,从今以后,让奶奶给你交束脩,让奶奶给你买纸墨,奶奶给你做衣裳,奶奶给你娶媳妇儿,我和娘乐得省心了。”
万氏恼怒:“说啥屁话,你哥回你不回?你不姓陈啊?”
“天底下姓陈的多着呢,奶奶您还能都把人弄回家来养着啊?”陈姜始终不急不缓,语气闲闲:“以前搅合在一块儿,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的,活得多累啊?我和我娘都要谢谢奶奶您把我们分出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矛盾,大家都舒心。该孝敬的少不了您和爷爷的,想让我们家再合回老宅来......我不知我娘和我哥咋想,单就我自己,是决计不回的,若是您想逼我,那我就只好做个不孝的人,断亲脱族,自个儿立个独户了。”
万氏冷笑:“瞧把你能耐的,还立独户,行啊,家业交给你哥,你爱立立去吧。看看谁会给你一个小丫崽子单立户。”
“家业?”陈姜同款冷笑,“啥家业?您是说那两间草房二亩地吗?本就是我哥的呀。”
“你挣的钱!我不管你们娘俩又捣鼓了啥玩意儿,在陈家一天,挣的钱就都是陈家的。”
“噢,我就不给。”陈姜懒洋洋:“您告我去吧,试试告不告得赢。”
“死丫头!”万氏唰地举起手,谷儿在一边兴奋地抿紧了嘴。
“奶奶!”陈百安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陈姜,抬胳膊搪了一把:“您干啥呀?姜儿是来帮着百顺哥说话的,您咋能打她呀?”
陈百安要不挡这一下,万氏又要倒霉了,陈姜分明看见飘在她身后的师焱眯了眯眼,身上的金光乍然一亮。
她一直面带笑容,言谈闲适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动手。光天化日之下,万氏行为再次出现异常,会吓坏很多人的。
接着廖氏也挤了上来,和陈百安一起护着陈姜往后退,嘴里说着好话:“娘您别生气,姜儿年纪小不懂事。”
万氏气骂:“你懂事,你懂事咋让这死丫头掌着钱?三郎你一个男娃当哥哥的,你爹不在了你就是二房的户主,也任你妹子这么胡来?陈家还有没有点规矩?”
“家里的钱都是小妹画花样子做纸扎赚来的,我又不挣钱,还让小妹供着念书,我凭啥指唤她呀。她当家,我和娘都愿意的。”陈百安读了几天书确实有进步,至少敢表达了。
“放屁,没这样的规矩,她是个没出阁的丫头子,你才是男娃,你才是户主。”万氏又要大吵大闹。
乔氏也道:“是啊三郎,你可不能糊涂,你让姜儿当家,她一出嫁就把家业全带走了,回来老宅,你奶奶才能给掌住,以后留着你娶媳妇用啊。”
谷儿跟她姐嘀咕:“啥画花样子,她画个屁,她啥也不会,还不知那钱真的假的呢。”
稻儿不作声,困惑地看着陈姜。这些日子虽见面不多,可每见一次这堂妹都给她越来越陌生的感觉。
陈姜不耐烦了:“哎呀行了行了,哥,奶奶现在就要你句话,你愿不愿意合回老宅来,要是愿意,她就能以未嫁女不掌家的名义让我把钱都交给你,你再交给她,咱们今后就给老宅做牛做马,挣钱再多落不着一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给个准话吧。”
不止简单,还很直白,简直就是裸裸揭露了万氏的心思。远处闲聊的邻居见老宅门口人还没散,又凑了过来,不避讳地竖着耳朵听。一时万氏噎住,乔氏也不知该圆啥好了。
陈百安都没考虑,快速摇头:“分都分了,还合啥,不合。都别吵了,我要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回书院了。”
“三郎!你要气死奶奶!你小时候奶奶是咋对你的?咋一把屎一把尿......”万氏哑着嗓子作出哭相,把廖氏挤到一边,抓着陈百安摇来摇去。
陈姜漫不经心地笑,从两人身后退出,转身往家走。乔氏还在后头叫唤:“姜儿,你不能走,事儿没说清呢!”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日日寻死的人。
是见了她的银票又重燃希望了吧?欠娘家姐妹几十两银子指望二房替她还?做梦呢。陈姜翻个白眼,慢悠悠回家去了。
公开晒钱,直怼万氏,不掩个性,对觊觎她钱财的人毫不客气,全都是身边这位大神给的底气。想偷想抢想动歪脑筋的就来吧,陈家二房要能传出神明庇佑,百害不侵的名声,也有助于她神棍事业的进一步发展。看着黄光柔和,面色沉静的师焱,陈姜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一种畅快。
这就是有挂的感觉,真好。
走到溪沟子附近没了人迹,她拍拍胸口:“师兄,你可别再吓唬我了,吵吵架不算什么,她们又吵不过我。而且斗嘴多有意思啊,斗得对方哑口无言,多有成就感。你要是动手了,我的乐趣就没了。”
师焱偏头望她:“斗嘴,赚钱?”
陈姜发现自己理解能力日益增长,他只说两个词,她秒懂内涵,想想道:“还是赚钱,赚钱是终生爱好,斗嘴是日常调剂。”
师焱点点头。
“那师兄你又是为什么喜欢赚钱呢?冥君大人无所不能,想要什么得不到啊,何须用钱。”
“你喜欢。”
陈姜呼吸窒了一秒,安静了,慢慢低下头慢慢挪着步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轻声道:“谢谢师兄。”
秋阳杲杲,微风拂树梢,在这个心情不错的上午,她突然有点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陈碧云早已回来了,在家坐着折元宝,一眼就看出了陈姜的不自然。两个脸蛋有点红晕,眼皮微微垂着总不抬起,进屋就坐在桌子旁半晌不吭声,手里捏了黄纸搓来搓去,一会儿咬上嘴唇一会儿咬下嘴唇,看起来很不安的模样。
“你咋了?”
“啊?”陈姜茫然地抬起头。
“想啥心思呢呆着个脸,那边咋样了?卫差找百顺了吗?”
“没......还没找。”陈姜回过神来,颊上红晕迅速褪去,眼神又恢复精明理智:“会找的,徐家想讹上陈家,肯定会继续咬着百顺不放。不过不用担心,官府不会听信无凭无据的诬告,哪怕只是拿人过堂,都得要有一定证据才行。”
陈碧云眼睛在陈姜脸上转来转去,半晌道:“这俩月,你是吃仙丹了?啥事都做得像模像样,能挣钱不说,瞧瞧早上把姓徐的那娘俩耍弄的,你娘说你开窍了,那这窍开得可真够大啊。”
陈姜本想用老借口“奶奶逼的”打发过去,余光里那抹不容忽略的金黄色却让她心头一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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