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歌行
捧砚连喝几口,暗叹爽快,一脸如释重负地对着主子感叹:“大半个月日夜兼程,可算是走完了这千余里。”
他拿袖子用力拭了拭脸上的热汗,指了不远处小小的村落,精神振奋起来:“主子,您瞧,前头便是兴安道的地界,松阳县。”
闭目调息的卫枢缓缓睁开了双目,制止了自个儿过于兴奋的随侍,抬手指了一位小将,命他牵马去县衙报信,通传松阳县令来迎。
那县令生的圆润,皮肉白净,笑眯眯地舒展了眉目,好似一个弥勒佛。
骤然得了位高权重的平宁侯传召,也是很慌了一阵,急急忙忙擦着汗便来了。
“微臣不知侯爷远道而来,不仅有失远迎,还叫侯爷等着,实在是失礼,实在是失礼。”他陪着笑,诚惶诚恐地道歉。
卫枢提了剑鞘轻轻抵住他在胸前作揖的手掌,手腕微提,当是把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本侯来得突然,范大人已经很是周到。”
逐寇的剑鞘泛着一阵阵的冷意,饮血多年的杀气即使没有刻意外放,仍让范怀成心间一凉。
他的态度顿时更加恭敬,白胖如面团的脸上低落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地为侯爷牵马。
看着侯爷身后乌压压一片精壮军士,个个一脸煞气,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范怀成欲哭无泪,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足足一二百人,他那小破县衙怕是站也站不开,更不用说招待他们衣食住行。就算他有心,这空空的荷包也无力啊!
胖胖的范大人欲哭无泪,只得骑了自个儿那匹瘦瘦的老马,慢吞吞地跟在侯爷身后。
卫枢瞧着他垂头丧气地样子,也是被逗得微微一笑,宛如冰莲乍破,坚冰消融。
范怀成出身河东范氏的支脉,自小家世不显,不过是靠着范氏嫡支的荫庇才得以科举入仕。
这人如他身材一样,心宽体胖,也无什么鸿图大志。想着朝野无人升迁难望,就安心在这偏僻的松阳县做了一介父母官,提前过上了告老还乡的退休生活。
松阳县的差役敲锣打鼓地走了一遍全县的驿站,可算是安顿下了那二百甲士。
范怀成自个儿腾出了县衙的正院,自个儿去后院与夫人挤了一院,恭恭敬敬地迎了侯爷入住。
捧砚忙前忙后,如一个老妈子一般为着侯爷的居住条件操碎了心。
“爷,这屋子又窄又深,潮湿的紧,眼下蚊虫又多,这可怎么住的下去?”
卫枢摆手挥退了自家聒噪的长随,对他的挑剔不做理会:“这些不过身外之物,莫要忘记正事。”
捧砚不敢顶嘴,老老实实地应了是。
夫人在时,侯爷时时念着风大天热,又是安排焚香驱蚊,又是吩咐人去粘树上聒噪的夏蝉,这轮到了自己,反倒是什么都不讲究了,真是稀奇。
他感叹着放弃了给侯爷提高居住质量,转而问起正事:“明里暗里的探子都已经放了下去,约莫十余天消息便会被递到东宫,留给咱们布局的时间不多了。”
“爷,您打算从何处下手?”
卫枢取了书案上的一本名册,抬手掷给捧砚:“夹金山遗孤。”
藏银案被被揭发,本就是戴震一党对着银山之下的原住民威逼利诱不成,痛下杀手,最终被人家的遗留的老弱妇孺拼尽全力上了京城,敲响登闻鼓,告了御状。
而今事情落幕,夹金山下的住民也渐渐沉寂,不为世人所提起。但他们亲眼见证藏银案的始末,由此着手,打开局面理应不难。
次日天光未明,卫枢早早起身,换了一身朴素地短打装扮,袖间隐隐透露出微隆的肌肉线条,昭示着那恐怖的力量。
宽肩窄腰,长腿笔直,整个人如一柄入鞘名剑,暗藏锋芒。
范怀成着急忙慌地往嘴里塞了两口早饭,又不放心地拿了个馒头揣在怀里,急匆匆地追上打马欲去卫枢一行。
“侯爷果真勤勉实干。”他讪讪地笑,一张胖胖的脸上试图掩饰自个儿日日养老的羞涩。
卫枢黑眸有如泼墨,此刻端居马上,并未接他这茬话。
平宁侯于政事之上素来雷厉风行,毫不分心,只简要落下几个字:“范大人带路吧。”
……
夹金山下。
此处零零散散分布着十余个小村子,大多穷困偏僻,还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阶段。方圆十余里,最为热闹地便是这处草市。
赶早的大娘响亮地吆喝着汤饼,路边蹲着的小摊贩生意不好,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整个地界荒芜破烂,唯一的亮色,怕是只有那群吵吵囔囔笑笑闹闹的孩子们。
他们大多年幼,三四七八岁,尚且不知人间愁滋味。此刻看着远处烟尘飞扬之间突然出现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顿时个个儿呆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远去。
只有角落里一个黑瘦的小泥猴,睁大一双黝黑的眸子,一脸慌乱。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七八岁的年纪因着营养不良,长的好似豆芽菜一般,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蜷在角落,也没有其旁的孩子肯跟他玩耍。
看样子他也不在意这些,瞧见那打马飞驰而过的一行人走远了,当即站起身来,撒腿朝北边的一个小村子跑去。
“常叔,常叔!”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进来家门,才敢开口喊人。
这房子说是屋子,其实不过是蒲草搭成的窝棚,冬不挡风,夏不避雨。六月间里,热的好似闷湿的蒸笼。即便这样,那躺在床上的汉子还是裹紧了一床破絮被,呼吸粗重。
“什么事,阿晋?”他声音嘶哑无力,带着久病缠身的孱弱。
小男孩急得上火:“是他们来了,三叔,是他们来了。”
“别着急,说清楚,是谁?”男人一脸肃色。
“骑马的人,足足有二十余位。三叔,是不是我们被发现了?”
“阿晋,别急。”他似乎是想安慰一下小男孩,但说了两句话便喘不上气,一阵急咳,“且勿慌乱,若不是那些人,是朝廷派来翻案的呢?”
“三叔,真的吗?”小男孩眼里含着泪花,一张小脸上既是期待,又是恐惧。
“且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一连数日,黑瘦的小男孩谨慎地蹲在村口,暗自观察那一行匆匆而来的大人。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里长含胸缩背地上前,抖着腿回着大人们的话,领着他们挨家挨户地转了一圈。
到的阿晋的家门前,小男孩心下一动,假装惶恐地蹲在墙角,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一行人。
里长急忙上前对为首的县太爷范大人介绍:“青天大老爷,这一户是老鳏夫常三带着他的儿子过活,在村中也有五六年了。”
范怀成偏头请示卫大人:“侯爷,你看这?”
卫枢沉默地打量了一通这间破茅草屋,与中间豆芽菜一般的小男孩对视。
阿晋大惊,急忙对着那人天真一笑,满是孩童的稚气。那蠢笨的里长或许没看出,但他一眼便可以确定,这个一语不发的男人分明才是主事者。
他压下心中的慌乱,寻了一个缺角的陶碗,拿细瘦的胳膊捧了一碗凉水给范怀成,一脸偏僻山民的怯懦。
感受着那一直盯着他的目光移开,阿晋无声松了口气,掌心发汗。
“走罢。”他听见那位大人沉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6点哦,此后没有意外的话,都是六点
爱你们(≧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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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千万别回来
卫枢出得门来, 回身看那间破破烂烂的院子,微微眯起了眼角,纤长的睫羽在阳光下打下一片阴影, 神色莫测。
“盯着他。”
直觉告诉卫枢, 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家伙绝不简单。
随侍的捧砚一惊,急忙应声:“是。”
他悄然招手, 两位亲兵听令上前。那两人得了嘱咐, 却有些满不在乎地样子,大大咧咧地跟捧砚抱怨。
“不过一小鸡仔般的孩子,并上个躺在病得不成样的老鳏夫, 也值得这般费心吗?”
“就是,捧砚兄弟, 此处穷乡僻壤, 我等在此暗中监视, 只怕是连吃食也寻不上, 您可否劝劝侯爷,再添上两个人与我们哥俩儿互换行吗?”
捧砚板着脸,低声呵斥:“侯爷做事, 自有侯爷的道理。吃了平宁侯府这碗饭, 便要听主子的话。若是因着你们办事不得力, 坏了大事, 再也不必回京。”
两人讪讪, 不敢再说话,夹着尾巴寻了个不起眼的地界去蹲守。
茅草屋里的阿晋侧耳细听一行人的脚步远了, 这才俯身到常三的床前,轻声唤他:“三叔。”
躺在床上装睡的常三悄然睁开了眼,一双枯瘦的手掌勉强撑起身体, 声音气息微弱,含糊不清:“可能看出他们为何而来?”
阿晋皱着眉思索半天,不确定地答:“我瞧着,不像是歹人,他们在夹金山一带的村子寻访了一遍,举止还算温和,没得欺压之举。”
常三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满身地疲态:“你父亲临终前把尚在襁褓的你托付给我,我却不争气得坏了身子。
这些年带着你东躲西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孩子,我想你也早便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而今我的身子越发的不行了,既然这一行大人来此调查,不妨便把那证据交给他?也好让我在死前看到你爹沉冤昭雪,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阿晋带着泪给一阵急咳的三叔拍背顺气:“您别乱想,报不报仇在我眼里从来都是次要,三叔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本是个早该死去的人,临死前能为你安排好前程,也不虚了。”
“不,我不相信那大人。”他倔强地摇头,“三叔,我宁愿不复仇,也要您好好的。”
常三叹息一声,把这小家伙揽到怀里:“你若是怀疑,便再观望几天再谈。我诚心盼着这位大人是真的查案之人,让我等得见青天。”
……
千里之遥的东宫内,锦衣暗探飞身下马,匆匆进了侧殿。
太子正斜倚在美人靠之上,捏了过冰后的葡萄,懒洋洋地往嘴里送。
那果子颗颗饱满圆润,如紫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衬得太子指间葱白,煞是好看。
他自个儿似乎也被那一抹纯粹神秘的紫色迷住,突然倾身对着那暗探,以指抵唇,示意他安静,莫要打搅自己玩赏葡萄。
吧嗒一声,探子的头上滴落豆大的一颗汗珠,在积威深重的主子面前不敢贸然开口,只得利落地跪在地上干着急。
太子捏碎了那一碟葡萄,厌弃地把烂掉的果子丢入盘中,取了丝帕,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来。
“起来吧,有话说话。”他恩赐似地开口。
暗叹以额触地,语气飞快:“殿下,平宁侯他前往益州,名为检视军备,实则翻出了当年的夹金山一案。约莫这会儿,人已经穿过云横岭,开始暗中追查。”
“砰----"
太子暴怒,一改方才的气定神闲,起身揪住暗探的领子,一张俊脸扭曲:“你为何不早说!在这瞧本宫的笑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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