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歌行
“哎呦喂!”
卫枢手下生风,眼疾手快地自他手里把银子拍落,险些硌到了杜弑的牙。
可怜巴巴的侍从差点没眼含热泪,却只听见卫侯爷冷漠的声音。
“这银子我自有用处。”
铁血镇压完不安分地憨憨下属,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拉着杜弑避开这一片兵荒马乱的区域。
“你且随我来。”
杜弑不解地挠了挠头,诧异地看着侯爷手中的一应物件儿,“您拿绷带做什么?没瞧见您受伤了呀?”
卫侯爷被他不知避讳的声音气得咬牙切齿:“你现在便知道了!”
他挑开逐寇银亮的剑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月白的袖口便被剑气划破,直直地贴上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伴着杜弑“侯爷傻掉了”的目光,滴滴答答地鲜血顺着卫枢的衣摆流下。
单纯的杜煞神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把血一滴不剩地抹在了崭新的月白衣衫上。
之后,他迟迟明白过来:
就他娘的离谱!
争宠还能用这法子?
特地穿上这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月白衫子,特地自个儿把自个儿手臂划破,特地把他这个单纯的孩子拉到背人处串好口供……
学到了学到了,他有这手艺还怕娶不上媳妇?
在卫侯爷威逼利诱的眼神之下,杜统领含泪屈从,兢兢业业地拿绷带把卫枢包成了身受重伤,半身不遂的模样。
这……
是不是太夸张了?
卫枢的眼神探究,透着一股子不信任。
“您放心,保管骗…呸,哄得夫人眼泪直流,对您心疼不已。”杜弑拍胸脯打包票。
好吧……
卫侯爷被他搀扶着出了这个偏僻的小树林,杜弑仗着主子行动不便,一下打落他的斗笠。
卫枢被他偷袭的猝不及防,不顾杜弑满脸赔笑地解释“这般更为逼真”,毫不相让地把他的斗笠也揪掉。
两人被那瓢泼似的大雨一淋,当下如落汤鸡一般好不落魄,直叫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大统领!”
外间的小将瞧见二人这副惨烈样子,当下大惊失色,差点没跪下去。
这林子后面还有伏兵不成?
“来人呐!来人呐!”
“噤声。”卫枢行动不便,即使红着脸想要喝止住他,还是慢了半步。
这下可坏了菜……
军中的汉子嗓门最是洪亮,相当于免费的吆喝,一下子把众人的眼光纷纷吸引到这里。
卫大统领,杜副统领: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就很苦。
苦归苦,尴尬归尴尬,两个难兄难弟努力稳住了波澜不惊的面孔,以冷冰冰的眼神无声制止银甲小将询问的步伐。
近了,近了……
他们终于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借着青布车帘阻挡了车外众人形形色色的目光洗礼。
万年糙汉杜弑定力到底还是不够,差点没尴尬到脚趾抓地。还好卫侯爷比他强上许多,倔强地支撑着伤痕累累(bushi)的身子,淡定地处理完了收尾事件。
“此次叛党共计一百余人,据悉皆是废太子养在长生楼里的庄客,对他忠心耿耿。一旦落马,不少人当即自尽而亡,只剩下了寥寥六十余人。”
银甲小将的声音依旧洪亮,即使隔着马车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卫枢掀开帘子审视了一番个个都被五花大绑的匪徒,冷冷牵唇:“足够了。”
既然不怕死的早早自尽,那留下的自然不难寻到突破口。
“是,眼下已至卯时,咱们是否可以鸣金收兵?也好早早医治大统领你的伤。”银甲小将满脸担忧。
好容易才遇到一个处事公允的上司,他可不想卫侯爷出什么事。
对对对。
杜弑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侯爷,再不回去,您的伤都好了!
卫枢准确地收到了下属挤眉弄眼的示意,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那本侯便率先押送叛党回京,交由陛下处置。其余众人再次看守船只,直到后续玄武七营开拨至此。”
“是,属下遵命!”
……
简祯昏昏沉沉地靠在岑妈妈的肩上,对着今日的午膳兴致缺缺。
她在院中等了卫枢一夜,谁知直到天光大亮也未曾盼到他回来,连一个报平安的消息也无。
天亮后急急派人出去打听,却得到简大人一脸严肃的告诫她不得外出。
思及捧砚惊慌失措地跪在得意院中痛哭流涕,还有卫枢走得匆匆忙忙一句话也没留的样子。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废太子如笼中困兽,这般拼死一搏,谁也不能确定他会如何。
卫枢身居五城兵马司大统领一职,自然责无旁贷,毫无后退的理由。
他又是一个素来喜爱身先士卒的将领,让人实在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险死还生的差事。
简祯半边身子被雨浸了半日,岑妈妈伸手一探,才发现主子手脚都是沁凉沁凉的。
“我的好夫人,这天都亮了,咱们回屋子里等好不好?”她柔声相劝。
楼阁朱馆之间传来阵阵轻缓的钟声,简祯恍若大梦初醒:“这是什么声音?”
“夫人忘了,这是您特地交代的,府中各处仆役早起当值的钟声。”
“原来如此。”简祯点了点头。
不,这便说明,府上有一日的运作即将铺开。她不能让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闹得整个府上人心惶惶。
她拿纤细苍白的手指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若无其事地对着岑妈妈一笑:“眼见的便要未时了,早膳是赶不及,咱们便用些午饭罢,也好有力气等着侯爷,免得叫孩子们看出什么异样。”
“好,好,好。”岑妈妈连声应是,扶着她冰凉的手臂入了屋内。
眼前的菜肴是一如往昔的精致,可在简祯眼里却味同嚼蜡。
她机械地填了两口,终于忍不住在岑妈妈关切的目光之下丢下筷子,哭出声来。
即使在外人面前再怎么坚强,也还是去除不掉她内心的恐慌。
一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打压不住:若是卫枢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一般合作伙伴的范围,她也是苦苦思考一会儿这才惊觉:
也许卫枢在她心里,早已不知不觉地超出了相敬如宾的范畴,越过了她严防死守的最后界限。
可她意识到的,会不会太晚了?
简祯捂脸痛哭。
唉……
岑妈妈轻轻一叹,待到主子稍稍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提议:“夫人,老奴服侍您稍稍梳洗一番如何?若是侯爷回来看到您这样,也要伤怀的。”
她保养得宜的手指灵巧地为简祯卸下钗环,一头青丝如瀑般倾斜而下,铺满了夫人纤瘦的背。
岑妈妈取来犀角梳,轻轻打理,确忽然听到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捧砚喜极而泣的声音:“夫人,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什么?!
简祯顾不得自己散着满头长发,近乎失态地奔出门去。
卫枢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猜猜侯爷要跪几个时辰的搓衣板~
第69章 大郎喝药了
正哭得极为卖力的捧砚茫然抬头, 便看见夫人衣着单薄,散着发匆匆出门。
他卡在眼眶之中的泪一顿,暗道不好。
……他是不是演得太惨烈了?
小长随心虚地低下头, 暗暗向满天神佛祈祷侯爷顺利瞒天过海。
小园香径之上的碎石子路硌得简祯脚掌生疼, 匆忙之下她只半踩着一双软底绣鞋。
可眼下简祯顾不得这些,心神里满是终于回来的丈夫, 屏住呼吸盯着那辆满是泥点的青布马车。
当先跳出来的, 是夫君身边的侍卫杜弑。她不敢轻易开口询问,生怕得到不好的消息,只得直勾勾地盯着杜弑的每一个表情。
杜统领骤然被散着长发的夫人惊到, 确确实实没想到对方来得那么快,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八尺壮汉只得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 对着青布车棚死命地咳嗽。
侯爷, 属下尽力了, 您一定要争气啊!
简祯被他这紧紧绷着的脸吓得心慌不已, 声音都是抖的:“杜统领,您别吓我,侯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啊, 这不得侯爷现编吗?
觉察到车厢内的那人轻轻扣了扣车壁, 可怜的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了, 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剩下的全看侯爷表现。
马车之上的青布车帘终于被缓缓来开,昏暗狭小的车厢内, 卫枢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眼睛虚弱的半阖着。
“侯爷!”瞧见那件月白长衫之上刺目的红, 几乎染透整件衣服,简祯差点没站住,一双杏眼里泪花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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