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106章

作者:山有青木 标签: 甜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两个人久久对视无言,许久之后申屠川端起空了的碗:“我去找太医。”

  “好。”季听含笑看着他离开,当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因为咳得太急,一时间没掏出手帕,只能用手捂着嘴。

  咳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接着看向被血浸湿的手心,失神片刻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擦着弄脏的手心。

  正当她擦干净手心要将手帕丢掉时,扶云和褚宴一同进来了,她忙将手帕藏进袖子里,故作无事的问:“怎么了?”

  “有血的味道。”褚宴走近了之后立刻蹙眉。

  季听面色不变:“怎么会,你闻错了吧。”

  “卑职一直跟血打交道,绝对不会认错,”褚宴担忧的看向她,“染病之人多有咳血之症,殿下可是如此?”

  “怎么会,殿下刚喝过药,我先前已经查过了,虽然药不会这么快起作用,但在用完药之后还无人再出现咳血之症,”扶云说着看向桌子,不由得咦了一声,“我的碗呢?”

  “驸马拿去还给太医了。”季听忙跟着转移话题。

  只是褚宴还在不依不饶:“殿下若是没有咳血,那就是受伤了,不然这屋里为何有血腥气?”

  季听头疼,无奈之下只能编个谎话:“是驸马,他方才割破了手指,所以才有血腥味的。”

  褚宴听到答案后,眉头顿时不皱了:“殿下无事便好。”

  季听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驸马有事就行?”

  “驸马爷身子康健,割个小口子也不算什么。”褚宴一本正经。

  扶云赶紧附和:“没错没错,只要殿下没事就行。”

  季听见他们这般不讲道理,心里颇不是滋味,定定的看了他们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你们日后要对驸马好一点知道吗?将来凡事还得多依仗他。”

  “有殿下在,我们为何要依仗他?”扶云笑嘻嘻,“殿下才是我们的保护神,只要殿下一直平平安安的,扶云就能一直嚣张下去。”

  “……你还知道自己嚣张啊,以后做事之前先多思量几分,不准再闯祸,也不要总被人骗,白银万两买回两只小土狗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季听絮絮叨叨的叮嘱。

  扶云顿时不满:“殿下,您不是也很喜欢扶星扶月吗?怎么能说他们是小土狗!”

  “我就算是再喜欢他们,他们也只是小土狗。”季听冷哼一声。

  “殿下……”

  “打住!”季听横了他一眼,“你方才来了一次了,又跑来是要做什么?”

  扶云被她一提醒,才算是想起正事:“我来收碗的,这不是碗已经被驸马收走了,那我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既然没什么可做的了,就滚去府衙帮忙,别总赖在我这里,”季听说完还不忘提醒,“记得每日都喝青枝水,若你敢染上病,我就要你好看。”

  “知道啦!”扶云嘿嘿一笑,接着就离开了。

  活宝一走,屋里顿时静了许多,季听看向褚宴:“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昨日殿下突然昏倒,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安排,卑职就只能自行做主了,”褚宴严肃的看着她,“卑职将那些禁卫军都圈在了他们的营地当中,不给他们往京都报信的机会,剩下的一切就看殿下如何安排了。”

  “先圈禁吧,等瘟疫控制住了,我们回京都时再让他们离开,”季听说完思索一瞬,又立刻反驳了,“不成,你私自调兵是大罪,若是皇上秋后算账该怎么办?到时候不止是你,就连帮你调兵的武将也会受到连累,更何况我们还杀了他的带兵之将,罪名加起来足够所有人都死上十几次了。”

  “有殿下在,相信皇上不能奈何卑职。”褚宴笃定道。

  季听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他这句话。

  褚宴见她不说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问她,只是静静的等她想出办法。季听思索许久,才淡淡说一句:“只要他的罪名比你的大,他就没资格降罪任何人。”

  “卑职不懂殿下的意思。”褚宴老实道。

  季听看向他:“治疗瘟疫的方子分明已经有了,他却执意屠城,不知是郊县百姓碍了他的眼,还是为了杀了我,才不惜让整个郊县陪葬。”

  褚宴沉默片刻:“懂了……可他若是将事都推到禁卫军身上,那该怎么办?”

  “郊县有那么多人亲耳听到屠城是他下的旨,那么多人作证是他的过失,即便他要推到谁身上,恐怕也无人会信。”季听定定的看着他。

  褚宴懂了:“卑职这就将皇上屠城的消息传出去,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先让所有人都知晓此事。”

  “去吧,”季听疲惫的垂下眼眸,“我得再睡一会儿。”

  “殿下服过药,为何精神还不好?”褚宴担忧的问。

  季听轻轻打了个哈欠:“病总得慢慢好才行。”

  “那殿下休息吧,”褚宴看着她消瘦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一分庆幸,“幸亏治疗瘟疫的方子已经出来,殿下不至于有危险。”

  季听顿了一下,浅浅笑了一声。

  她去休息后,褚宴便出门了,刚走出院子就遇上了牧与之:“牧先生。”

  “殿下怎么样了?”牧与之停下问。

  褚宴认真回答:“扶云早上给殿下送了药,殿下已经服下了,只是精神看起来还不大好,不过假以时日定会痊愈的。”

  “那就好,我去看看她。”牧与之说着就要进去。

  褚宴立刻拦下他:“殿下已经睡了。”

  “怎么又睡了?”牧与之蹙眉,“算了,我等午膳时再来看她吧。”

  说罢,便和褚宴一起离开了。

  另一边扶云去了府衙帮忙,看到申屠川之后想起殿下要他们对他好点的话,于是主动走上前去:“你的手好些了吗?”

  “什么?”申屠川蹙眉。

  扶云见他没听懂,便又耐心的解释一句:“方才我和褚宴一同看殿下,褚宴嗅到了血腥气,殿下说是你的手受伤了,所以我来问一句,你好些了吗?”

  申屠川的气压微沉,片刻之后淡淡道:“好多了。”

  “你日后别再这么大意了,万一受了什么伤耽误照顾殿下怎么办。”扶云随口关心一句之后,又忍不住开始抱怨。

  申屠川看了他一眼,抬脚便往外走,扶云忙跟着他:“你去哪?”

  “你留下。”申屠川冷淡道。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怎么热络,但扶云已经许久没听到他用这么漠然的声音说话了,愣了一下后立刻站定,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申屠川直接回了偏院,一进寝房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季听,他的脚步猛然停下,静了许久之后才抬脚走上前去,黑沉的眼眸一直盯着她的脸。

  她消瘦了许多,脸颊也不复先前的红润,虽然醒着时还像个正常人,可当闭上眼睛熟睡后,便透着一种脆弱的易碎感,仿佛一只放在桌边的精美瓷器,随时都有摔落的危险。

  季听虽然疲惫,却睡得并不沉,申屠川过来之后她便挣扎着想要醒来,费了许久的力气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猝不及防的掉进申屠川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静了一瞬:“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方才对扶云他们撒谎了?”申屠川沉声问。

  季听讪讪一笑:“嗯,撒了。”

  “所以你咳血了。”他这一句是陈述。

  季听沉默片刻:“对,开始咳血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申屠川追问。

  季听不太想说,但对着他的目光,却又不得不坦诚:“好几日前了,当时一直在忙,就没有告诉你。”

  申屠川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定会没事的……”这一次连他的声音都不复先前的平静。

  他们两个在郊县待了许久,自是清楚瘟疫的大小症状,这种病蔓延极快,而咳血便是全面爆发的标志,一旦开始了,很快整个人都会枯槁而亡。

  而她从前几日便开始咳血,想来时候也是不多了。

  “若是有事该怎么办?”季听突然问。

  申屠川握着她的手突然用力,攥得季听生疼。他沉默许久才哑声道:“那我会像前世一般随你去,说不定上天垂帘,我们又能重来一遍。”

  “重来一次这种事,有一次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有第二次?”季听笑了,“若是不能,你岂不是白死了?”

  申屠川垂下眼眸,拒绝再聊这个话题。

  季听却是继续道:“申屠川,我不想你死。”

  申屠川蹙眉看向她。

  “即便我死了,你也不准死,扶云什么都不懂还只会闯祸,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没了我护着,必然会有人欺负他,褚宴这次擅用虎符,皇上现在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也不追究,”季听提起这些略为无奈,“至于与之,他倒是没得罪过谁,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生意做得太大,除了皇上会惦记,其余权贵怕也是惦记的,若是我走了,他们没人撑腰,恐怕会被撕成碎片。”

  “他们与我何干?”申屠川不悦。

  季听耐心的看着他:“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自是要替我护着他们,还有你父母,这辈子你父母都在世,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提起父母,申屠川不说话了。

  季听轻叹一声:“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亲人能平安终老,即便是我短命些,其实也无所谓了……就当是为了我,你好好活着照顾他们,可以吗?”

  申屠川垂眸,不愿和她对视,季听起初还耐心等着,渐渐的又开始感觉乏累了,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坠。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申屠川突然开口:“我会将他们所有人都安置妥当,然后再随你去。”

  “申屠……”

  “这件事不必再提,”申屠川站了起来,“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季听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无奈的叹了声气。

  季听的病以极快的速度恶化了,起初一整日里还能清醒大半日,渐渐的连半日也清醒不了了,整日里做的最多的便是睡觉,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牧与之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当听说她对青枝过敏,以至于无法用药后,他又同申屠川打了一架,申屠川没有还手,任由他对自己拳打脚踢。

  季听醒来时,便看到他一脸的伤,顿时说不出的心疼:“谁打的?”

  “牧与之。”申屠川上前抱住她。

  季听气恼:“他怎么这般不知轻重,你把他给我叫进来,我替你报仇。”

  “殿下打算如何替我报仇?”申屠川问。

  季听想了想:“替你打他一顿如何?”

  “若只是打一顿的话,我自己也能做了,”申屠川显然对这个处理方式不满意,于是又自己提出一个解决方式,“不如你休了他怎么样?没了殿下做靠山,看他还怎么嚣张。”

  季听轻笑一声,接着脸色一变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申屠川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整个人却异常冷静,只是轻轻的帮她拍着后背,当看到她一口血吐在被褥上后,也只是平静的将她抱到软榻上,然后亲自为她换一床新的。

  季听静静的看着他为自己铺床的背影,半晌突然道:“原先觉得和同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一件很难的事,现在一想也不是很难嘛。”

  申屠川僵住。

  “只要死得够早,一辈子简直都不够。”季听扬起唇角。

  申屠川沉默许久:“……殿下,这个玩笑不好笑。”

  “抱歉。”季听乖顺的道歉。

  申屠川将被褥铺好,转身看向她时,眼角似乎有些泛红。季听和他对视许久,才撒娇一般朝他伸出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