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甜的汤圆
刘偐个子高了、皮肤黑了、身体也比以前壮实不少。
见着他们,他露出笑容,“石头,瀚哥儿,仲礼,书宇。”
几人差些没认出他来,略惊喜道,“刘偐,”
“我听仲礼说了你们在府学的事。”刘偐笑道。
吴瀚凑过去,好奇地问了一句,“刘偐,你如今在干甚么?”
“我啊,我在村里的学堂帮忙……”刘偐也比以前爱说话了。
他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刘偐的状态很好,赵言心想。
他们一行五人一同去了陈秀才家中,出来时皆拎了陈秀才回的礼。
今年的中秋节,赵梨花做了好几种口味的月饼,一半留着,一半是要带回去给张家的。
赵言这几日有空,兴致一来先试着教小豆子识字,尔后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自己首先便不忍心了。
他摸着他的脑袋,叹气,“那等明年,舅舅再教你识字。”
“舅舅,”小豆子伸手讨抱。
“好好好,抱你。”赵言自己先屈服了。
孙夫子是待师兄他们考完出了成绩之后再离开的。
赵言和瀚哥儿他们特意去送别。
孙夫子离开那日,还不忘检查他的功课,尔后听他答完,才满意地道,“往后不要将功课落下了,往后有不解的可以信件问我。”
“多谢夫子,”赵言很真诚地感谢他。
这会儿,孙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出来,他们的行李已经搬到了后面那辆马车。
赵言和瀚哥儿他们原本想要去打招呼的,他余光瞥见一个不作丫鬟打扮的女子紧挨着孙夫人,想起要避嫌,他脚步一顿。
吴瀚他们跟着止步,一抬头亦看见,只是飞快低下头。
孙夫人很快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
赵言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微皱眉假装不知,低头作谦逊状。
很快,孙夫子在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压在青石板地面的声音渐远,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微掀开一角又落下。
五人直起身子,回头望着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巷子,心中一阵感慨。
这一次乡试,第一届的师兄们全部去参加了,第二届的则去了不多,而赵言他们这届,纯粹只是观众。
此时参加过乡试的都已经离开府学,要等两年后才有新一届的师弟过来,府学的藏书楼、走廊,各处都莫名安静下来。
人一少,夫子的注意力便直接集中到他们身上来。
在繁多的功课下,赵言逐渐适应这种生活方式。
赵言一月后开始与孙夫子有了信件来往,在信件之中,他也更是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看见孙夫子的回信,他能察觉到孙夫子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
很正常的一日,赵言照常收到了孙夫子的回信。
他看完之后,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有惊讶有有种理所当然的情绪。
“石头,怎么了?”吴瀚好奇地走过来。
赵言将信件递给他,“孙夫子想收我为学生?”
“什么?”惊讶的是方仲礼,其余几人皆凑过来看,信件的前半部分是正常的解题笔记,后面则用了小半篇幅表达想收赵言作他的学生。
惊讶之中,他们反而很快平复了情绪,“我们以为孙夫子早就要收你做他的学生了,”
“嗯,”赵言应了一声。
“不过,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拜师之前是要行拜师礼的,讲究遵循圣人之礼,这是一件很重要要求有形式感的事。
“夫子在京城,应该以后补上去也是可以的吧?”柳书宇不确定地问。
赵言也有些不确定,然而更重要的是先回信。
“石头,你要答应吗?”方仲礼问他。其余人皆好奇地看向他。
赵言拿出纸张,点头,“孙夫子教了我许多,已经是我的老师了。”
他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吴瀚他们都为他高兴,“那石头往后是有夫子护着的人了。”
赵言笑,他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仔细下笔,一方面表达自己能被他收为学生的荣幸,另一方面则是表达自己勤学苦学的决心,言语中不乏对孙夫子的尊敬。
想说的话在心中酝酿了一圈又一圈,赵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迫不及待折起准备将信件寄出。
拜了师之后,很明显的一个变化便是:孙夫子的倾囊相授。
赵言每回都能收到厚厚的一叠信,信中内容不少,其中布置给他的任务甚至比府学夫子所布置的还要多。
赵言又幸福又痛苦地学着,但幸好,还有瀚哥儿他们一起陪着他痛苦。
他将重要的内容收集于笔记上,给瀚哥儿他们温习抄写。
而瀚哥儿他们的回报方式也十分粗暴,具体体现在平时,他有时想喝杯茶,茶杯已经到他手边了。
五人朝暮相处。随之时间的流逝,是知识的积累,是他们感情的愈加深厚。
春去冬来,赵言个子往上拔,只与大他三岁的方仲礼相差了一个拳头距离。
若说他小时候与阿姐长得有七分像,他如今又多了些后来形成的书生气质,谦和如玉。
然而在几个师兄眼中,‘赵夫子’的气势依然十足。
在紧张期待之中,乡试年八月六日,卷子印刷完毕。由皇帝钦派考官。其考试分三场,分别八月初九场、十二场、十五场。
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的中秋,他们是在考场中度过的。
考场由省城专设贡院,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院子,整个省份的考生一同参加,检查进场由早排到晚。
赵言被安排在了下午进场,中间歇息一会还能来得及。
由官差引入考场之后,赵言不落痕迹扫了眼四周,中间是一眼望不到尾的大道,左右两边横列号舍,无门无窗。其按照《千字文》排列,最靠近龙门的写着天字一号房。
赵言跟上官差的脚步,进到自己的号房,利索地擦拭一通之后,裹上衣服躺下休息。
秋日的夜晚温度适宜,赵言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醒来如厕,就着水吃下发下来的馒头,官差发下来的馒头也不知是谁做的,完全没有软糯感,他慢条斯理地小口吃着,又听到了旁边因噎着而拍胸脯的声音。
前面的程序一如院试,只是更严格了一些,考前巡逻官差变多。
第一场考墨义,即笔答经义,以经中正文大义为问题,每经问义十道,五道全写疏,五道全写注,转换过来,大概有三十道至五十道题目,答纸有厚厚的一叠。
巡逻的官差撤下,答题时间一到,赵言提起笔,写下籍贯姓名和考号,他借此短暂的时间平复心情和理清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78章 78
赵言将题目大致审阅了一番,都不是一眼就能瞧出答案来的,其中弯弯绕绕的不少。估摸了一下难度之后,他才开始铺开答卷和素纸。
一张答卷约摸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写完。赵言握着笔,垂下眸子,下笔动作不急不缓。
时间一点点过去,今年的夏天格外地长,八月份还未彻底褪去夏日的燥热,尤其是接近中午阶段,赵言背部被汗水浸湿了一半。
卷子比院试的要难,这会儿身体和心理的烦躁是双重的,更考验的是人的耐心。但能坚持到这一步的,都是怀着考取功名的决心而来的。
右侧的答卷渐少,空白的纸张慢慢写满了字,赵言写得手腕也酸了,期间他偷摸松缓了一下,又继续答。
第一场考完,赵言总结了一下,天气热以及卷子难,前者是能克服的,而后者卷子难,靠的是平日里的积累和考场的上的领悟。
第二场在十二日场,考的是策问,它以对答形式考试的一种文体,内容以经义、政事为主。这场更是看这平日的积累,且这策问考得结果如何,更偏向于主观化,于批卷人的主观意志息息相关。
做策问题时间上比较赶,赵言先是看了前面几题就开始做了。然而中间有两道道题分别给了他一个惊喜与惊吓。
其中超纲的一道是:‘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这题考察的是缺乏良马问题,不但要对马政有切实了解,还要懂得算数与几何与畜牧知识。
赵言的数学能力,加上上辈子的积累,做出这道题还是可以的,只是他有些担心瀚哥儿他们。
时间紧凑,赵言只能按着步骤答。这道题耗费的时间比前面三道加起来都要多一些。
而下一道便是:“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专制独断是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的问题,这题要从切中利弊着手,还要写出自己的观点。
专制独断好不好?前有专制,后有独断,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他能透过其中看利弊,封建制度下的皇帝体制,专制是必然的,君主独断可能随之出现。
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赵言想起孙夫子说的,当朝上面的是个务实广纳贤才的,他下笔做题时便不那么犹豫了。
做完这题,赵言有一种恍惚感,这是他第一次在题中遇见皇帝二字,仿佛离那个实质的功名又更近一步,他又才真切感受到‘皇帝’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场考完,几乎很短的休息缓冲时间,赵言听到了有人在哭,感受着这气氛,即使他答题答好了,心中也是一揪,他希望瀚哥儿他们要熬住。
第三场在十五日场,考的是试赋与杂文,都是需要发挥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题目,前者要赋,后者要拟文。
若是三场的难度排一个序,那么这场的难度是排在了第二。
从初九场直至于今日的最后一场,天气依然闷热,然而大部分人,心中更多的是荒凉感,再炙热的温度都让他们的心热乎不起来。
赵言在短板在于拟杂文,常常会因为一个字用得不妙停顿许久,辗转酝酿从而浪费不少时间。虽然他已经在尽量克服这个问题了,但他这回考完杂文只比敲锣提示停笔时间提前了半盏茶不到。
时间一晃而过,锣鼓一敲,这场乡试终于考完了。
收卷官离开后,没有唏嘘声,没有欢快声,一双双眸子疲惫而绝望……
赵言这几日的情绪和身体还算比较好,前者是因他自己会调节,也准备得足够充分,后者是受益于他的日常锻炼。
从贡院出来的那一刻,赵言难得感受到一种轻松感。
门口挤着人群,身后的考生‘了无生气’地走出来,尔后赵言便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赵言脚步一顿,因为他这会儿好像看见了熟悉了身影。
“姐夫??!你怎么来了??”他难得情绪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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