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花夕拾
新晋的宁仙姑吹继续夸奖起了现在在她心里自带柔光效果的宁初夏。
宁初夏和灵山观结缘,原先她和老神仙商量的是,她在家做个居士,平日里往返道观和家中,只是那次那场官司,让宁初夏心有戚戚,她便应了老神仙的请求上了山,老神仙仙去之后,她便会是灵山观新的一任观主。
河畔村的人在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他们一是不知道山上居然藏了这么个道观,二是宁初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方忽然成了道士,大家自然想象不来。
可接下来的一切,让大家也都认可了宁初夏确实和灵山观有缘。
宁芍药听得惊诧,她甚至怀疑这位妇人在编。
灵山观所供奉的这位保生大帝便是医道方向的,所以往日那位老神仙也会救助误入山中或是受了伤的猎户。
宁初夏拜入他门下后,那是一日千里,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村里无论有谁生病,那只要找她拿几粒丹药,那便能药到病除。
非但如此,宁初夏还擅长解签,村里人但凡出了什么事情,便会到她那去求签解签,很是准确。
短短这么一段时间,村民便都开始喊她仙姑,不再喊她名讳了。
“那宁居乐和宁居耀呢?他们俩也成了道士?”宁芍药晕乎乎地问,她确实很受冲击。
“没有。”妇人虔诚道,“仙姑出家前的父亲便很心善,她跟着老神仙学经,感于河畔村民对她的关照,便清出了灵山观的偏殿,每日晨间,仙姑会带想上学之人识字学医,到了午后近夜,便会开始讲经。”
“宁居乐和宁居耀也在道观内寄住。”
宁芍药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她的关注点其实根本就不是两个侄子:“那山下的房子,和宁家的财产呢?”
“自然是供给道观,否则怎么会让人寄住呢?”
……宁芍药的心中是长长的沉默。
她才多久没来?她这么大的一堆宁家财产,怎么就成灵山观的了?
……
山上的空气极好,只是由于海拔高,平日里稍冷一些。
偏殿里传来阵阵读书声,隔着窗看去,便是宁居乐和宁居耀两个小不点在带着其他村民的孩子诵读课本。
宁初夏看得欣慰,心中也变得平静。
山上有道观这件事,宁初夏很确信,一是早年做过猎户的祖辈曾在入山时收到过救护,二是后来她在富商家的时候,便曾经听闻过灵山观由于没有继承,原先的观主送信让同脉后辈派遣新的观主的事情。
她进山没多久,便遇见了被外人称为老神仙的师傅法传真人,对方须发尽白,腾空而起——
这可不是修仙,宁初夏在后世曾经探访过不少道观,看过挺多仙风道骨的道士,他们大多多年修行武术,从山门而出,翻跟头腾空滞空片刻,还是可以的。
只看这,宁初夏便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位道士应当修行了很一段时间。
她在看到法传真人的脸时,便看出他心地应当不错。
宁初夏也不卖惨,只说些自己在后世时闲时看过的修道感悟。
这感悟是多年来代代相传的,不断精炼修改,当时一说,边给了法传真人一种触类旁通之感。
而后宁初夏又在和法传真人的聊天时,展现了自己炼丹的天赋。
说是炼丹,其实更应该说是化学。
要知道这些道士可都是能为求长生炼金丹搞出什么□□,点石成金的人。
别的不会,这搞化学宁初夏还不会吗?
法传真人和她一谈,便很受感触,他们这一派本就对性别不讲究,当即就向宁初夏发出了拜师邀请。
在宁初夏说出她此时遇到的难关之后,法传真人更是大方地给了她建议,又解做诱惑战术。
“看见这座灵山观了没有?他又大又宽敞,再装下几个你的弟弟都没有关系。”
宁初夏当时只说考虑考虑,先拜了师,等到把山下官司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便带着两个弟弟进了山。
“最近观里香火多了。”法传真人很是感慨。
他当年从师傅那接手灵山观时,便和当时的师傅说了,他无意将道观发扬光大,恐怕这道观到他手上,香火都会衰弱。
然而他的师傅比他还要洒脱,只说句顺其自然便真的不管不顾。
所以这些年来,法传真人在山上过得那叫一个畅快,作为深山隐士的他快快乐乐地过了几十年,然后忽然在十几年前反应过来,他这年纪渐渐大了,万一有一天人仙逝了,这不得替灵山观培养一名继承人?
可他反应过来得太晚,这灵山观多年不出,当年知道这道观的人早就以为这道观废弃了,偶尔进山的猎户想来也不可能把自家的孩子送进道观,他总不能跑到山下,见谁就说你和我有缘吧?
于是法传真人便也就这么忧虑地继续自我修炼。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就寄信让同脉来继承灵山观也行。
独自一人那么多年,总算收到了宁初夏这么个独苗苗徒弟,法传真人自然很是爱惜。
他对于徒弟的一切想法,都抱着和当年师傅一样的态度,那就是你尽管做,反正一切都有我在。
徒弟说要把空置的偏殿用来讲经、给孩子讲课?当然可以,反正偏殿也废弃了挺多年的。
徒弟说要替山下村民看病?还要免费送药?那也没事,反正他们都是就地取材无本买卖,保生大帝本就推崇医学。
徒弟说想让灵山观发扬光大?法传真人一心沉迷“炼金术”,对于人多人少其实没什么想法,只要不打扰他炼丹修仙,他完全没有所谓。
“师父满意吗?”
宁初夏看向法传真人,神情颇为亲近。
她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如果非要说信仰,她一信自己、二信科学、三信金钱。
以往对于这些宗教,她的了解都挺表面,局限于看过些入门的经学典籍。
当初来找法传真人,宁初夏是存着私心的,她知道法传真人应当再活个五年十年,人也就不在了,心里多少有种希望拜师,能背靠道观好乘凉的想法,可深入接触后,她便很觉得法传真人可爱可敬,近来已经开始帮他调理身体。
“挺好。”法传真人点点头,他师傅教他的是顺心而为,他教导徒弟的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灵山观顺着他的心门前冷落,而现在有了徒弟后重新开始热闹,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他回头看向保生大帝神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蓄养的长须,这神像的金身是当年他师傅修的,经过这几十年间,倒是也有些不复当年光彩。
现在看来,没准他的徒弟,也能为保生大帝修上金身呢。
两人正说着话,便都注意到了门边的动静。
宁初夏看向那门口,便同法传真人示意,自己走到了门口,她神情淡然又从容,好似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可正对着她的宁芍药已然目瞪口呆。
宁芍药看着那妇人已经进去拜拜。
刚刚那一路,妇人替她科普了太多,包括拜这保生大帝能求阖家身体健康,还可修身养性,此处灵山观可不像那些灵验的庙宇一样,非得要烧香各种供奉。
此处讲究的是一切随缘,门口有卖香处,分两等,一等是稍贵些的香,二等则稍差一些,取了香便在旁边的箱内投入铜币即可,若是不想买香,那也没有关系。
大殿内同样有功德箱,无人监督,依旧是随缘投钱,想投多就投多,想投少就投少。
甚至连其他庙宇都收费的解签,这儿也无需收费,只需你留在这帮会忙,把新出炉的丹药用草叶包好即可,这叫善行换善缘。
反正宁芍药是听得嘴角不断抽动,这就和宁初夏莫名其妙地成了仙姑一样让人惊奇。
“施主。”宁初夏看向宁芍药的眼神满是平和。
她当然平和了,能够再看到姑姑,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宁初夏本就很擅长观察人,就刚刚她走过来的功夫她已然看清了宁芍药身上的打扮。
她的这位好姑姑,最好的便是面子,就算是求人的时候,她也要展现得自己样样比人强。
原身记忆里所记住的几次这位姑姑上门拜访找父亲讨东西,永远都是这么居高临下,反正就是一句我要,可又绝不表现出自己的窘迫和迫切。
而这一次,宁芍药身上的衣服,肉眼可看的要旧了不少。
以前在茶水摊帮忙,她忙里忙外,干的不过也是烧水收钱,上茶擦洗的工作,可现在要下地,自然很不一样,身上早就不再穿那些讲究的衣服,衣服越耐磨损反而越合适。
这应当是宁初夏头一次看到她这位姑姑穿了身上有补丁的衣服。
再看这脸,宁芍药是被富养出来的,她嫁入了蒋家后,蒋家虽然衰败,但也还有些底气,家中更是不会在伙食上俭省,这也使得宁芍药别的不说,那脸颊肉从未少过,在不少瘦弱的村人中,她便显得格外富态,一看便是条件不错的人家出来的。
而且那从未经过暴晒的脸,现下和黑了不少,如果现在把她和以前她看不太起的村民放在一起,那还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宁初夏都不用问,就知道她的这位姑姑这段时间过得肯定不好,她过得不好,宁初夏当然开心。
宁芍药皱眉,她的侄女这还真是大变样了,和身后的那位老神仙如出一辙般的仙风道骨,给人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这还真是修炼得道了?
她犹豫道“宁……仙姑。”老神仙在旁边,宁芍药便也不好直呼其名,“你这出家怎么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我这终究是当姑姑的,被瞒在鼓里得有多难受啊!”
她说了两句,便又振作了起来,开始翻来覆去地念叨起了宁家的财产,她说得振振有词,宁初夏只不过是一个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自己为宁家财产做主?
“施主,还有何事?”宁初夏只当听一场相声,她淡淡回道,“家财之事,乃居乐居耀同意,施主并非男丁,为何总是干涉呢?”
宁芍药的这说法漏洞百出,让宁初夏忍不住想杠。
宁芍药一愣:“居乐、居耀两个只是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呢?”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宁初夏淡定地摇头:“施主不过是出嫁女罢了,此时已是蒋宁氏,生不入族谱,死不入祖坟,谈何干涉?”
“……”宁芍药看着宁初夏不知道要怎么说。
“再者,这诚心捐钱修道观,那也是善事,难道施主不认可这番善行吗?”
宁初夏摇了摇头:“施主看来还是不懂,不如修修佛法道法,念头迟早通达。”
宁初夏说完这些,也不停留直接离开。
法传真人是在官方挂号的道士,上个月也为宁初夏做了登记,她现在可是官方认证的女道了,自然不虚宁芍药。
当然,宁初夏说的不少话也是哄宁芍药的,她自己也不太了解,这瞎编也能哄人。
宁初夏也是拜了师以后才知道,这灵山观还真不讲究。
虽然说是出家,但实际也没要求她必须和家人不想见,甚至道观里连不吃肉的说法都没,就连想结婚生子都不受束缚。
法传真人没有娶妻生子,那是因为他一心求道,和他的炼金术结婚了,不爱下山的他自然也没想过生子。
不过这些就不必和宁芍药细说了,这一切解释权反正在宁初夏手里,她想这么说难不成宁芍药还能反驳不成?
宁芍药在后面看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位置贴了张纸,宁芍药识字不多,但也能看出其中的几个字眼,这应当是捐献名单,被放在最上面的,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宁居乐和宁居耀。
宁芍药连忙认真看,脸色一黑,这宁初夏是连田地也捐了,她这打秋风也只能罢了。
愤愤地要离开,宁芍药眼神忽然一亮,庙宇右侧有张桌子,上面放着四个盘子,其中三个是空的,只有一个上还放着两包长条草叶包着的东西,看上去不厚,里面装的东西很少。
盘子前贴着纸,宁芍药看了眼,只认出“顺、丸”两个字,她想到了刚刚那位妇人说的宁初夏免费发的好用药丹,便眼珠子一转,立刻走了过去。
这雁过拔毛,她宁芍药从不走空,来都来了,肯定要带点东西走。
“你别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