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黎
御史奉旨巡查而来,李稷亲自作陪,一连七八日都在外面。
御史团里都是什么人啊,世子郡主,公子小姐,各个势力的官员,那都是豺狼虎豹,恨不得把河北道撕巴撕巴都给分吞了,乔安都不知道李稷得是怎么应付他们的。
她没出去,一直耐心地等着,直到这一日终于听到消息,三日后晚膳李稷在落月湖上宴请宾客。
乔安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宴席那日,恰恰飘起了小雪。
落月湖坐落在栾城里,湖水碧色清澈,形如月牙,景色秀美,是河北道最富有盛名的游景之一。
冬日的落月湖本是冻上了冰,未免显得凄冷,于是为了招待贵客,城主特意召集百姓连着几日在湖上破冰,露出盈盈澄澈的湖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清丽秀美不可方物。
湖边亭台水榭上摆好了席位,宾客们一一落座,在热腾腾的酒气中,看着亭台外雪花飘然落入湖面,别是一番清冷雅致,都是赞不绝口。
韩王世子由美人喂着酒,挑剔说:“景色倒是勉强,湖也小。”
李稷笑:“栾城小地,自不能与巍巍王都相比。”
韩王世子抬了抬下巴,华悦郡主却是说:“河北道这样偏僻,李将军也治理得不错,又能摆出这样的席面来,李将军已经费心了,哥哥便不要挑剔了。”说完,她含羞妩媚地看了李稷一眼。
华悦郡主本是不屑嫁给李稷这样的寒门子弟,可是这一见才发现,李稷竟然是个如此清隽温润的青年,这些日子李稷又作陪,华悦郡主见多了他不卑不亢、风度翩然的模样,已然芳心暗许。
她心想,既然是父王之命,那嫁便嫁吧,大不了将来多提拔他,等父王将来登基,封他做个一二品的高官,也不算辱没了她的尊贵。
当然,她是根本没想过李稷会拒绝她。
笑话,她贵为郡主,容貌美丽、身份高贵,下嫁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脸面,乘龙快婿青云之路就在眼前,给他几个胆子他敢拒绝。
韩王世子显然也是这么想。
天下愈发动荡,各地摩擦不断,他此来就是奉父王之命,征调李稷的军队并入自家帐下以抵抗楚王和阎家,虽然他瞧不上李稷微寒的出身,但是看在那些兵马上,看在他对韩王府效的忠上,将王府的郡主嫁给他以安抚一二,就当是赏赐了。
韩王世子眼珠子一转,推开侧倚的美人,大笑说:“李将军,看看,还是我三妹向着你,我还没几句,她就先护上了。”
华悦郡主跺脚娇羞:“兄长……”
李稷面色不变:“郡主仁善,臣谢过郡主。”
“嗳,不用谢。。”
韩王世子摆了摆手,因为饮多了酒,很有些上头,举止也格外粗鲁,哈哈大笑:“李将军,大喜啊大喜,我父王爱重你才华,此次来特意嘱咐我,要将华悦许配给你,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虽然都知道华悦郡主这次跟着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游玩,但是听韩王世子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所有人还是觉得心头一咯噔。
尤其是御史,表情极其尴尬。
他是朝廷的官员,自然知道韩王府与李稷结亲,那就相当于给韩王府增加了助力,但问题是他虽说是御史,却不过一介虚职,根本管不了韩王府的事——况且人家结儿女亲事,名正言顺,他有什么资格置喙。
在旁边自顾自饮酒的殷云晏听见韩王世子大大咧咧说着结亲的话,嗤笑一声。
蠢货。
果然,李稷站起来,拱手说:“臣谢过世子殿下好意。”
华悦郡主眼睛一亮,韩王世子又是大笑,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过去,正要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李稷微微侧身避开,已经恭声说:“只是臣已有婚约,郡主金枝玉叶,臣实在是不敢高攀,请世子殿下见谅。”
韩王世子和华悦郡主的笑容同时僵硬。
“你已有婚约?”
华悦郡主脱口而出,怒不可遏:“是谁?是哪个贱人?!”
“郡主慎言。”
李稷猛地抬头,直视华悦郡主,气势凛然:“还未成契,不好说姑娘名姓,她虽非出身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更是臣倾心之人。”
华悦郡主被他锋利的眼神骇得往后两步,瞪大眼睛:“你、你敢叫我慎言?你竟敢这么对我?!”
“书香门第?”
韩王世子猛地一个酒嗝打出来,冷笑:“连名姓都说不出,能是什么书香门第,李将军,你不会是不想娶我妹妹,随便说出个婚约来糊弄我!”
李稷:“臣不敢。”
“我看你放肆的很!”
韩王世子勃然大怒,酒意上头,又被李稷这轻慢的态度激怒,彻底没了理智,指着李稷的鼻子怒骂:“李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妹妹嫁给你,你就感恩戴德地受着,你竟然还敢拒绝——”
周围人听得一头冷汗,侍从赶紧去拉他:“世子,世子殿下醉了……”
“别拉我!我没醉!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就是事实!”
韩王世子一把将侍从挥开,满嘴酒气骂骂咧咧:“一个军户出身的泥腿子,老娘是目不识丁的村妇,妹妹是相貌丑陋的农女,要不是祖坟冒烟得了我父王看重,现在你还在地里种田,什么狗东西……”
满座一片死寂,只有韩王世子怒骂的声音在亭台中回荡。
李稷在无数意味不明的目光中静静立着,带着寒意的风拂过他衣摆,背脊挺拔,宽袖飘然。
多么风姿清隽的人物,便是士族门阀的公子也比不上的风流气度。
可偏偏是那位低贱的出身,还被韩王世子当场喊了出来。
日后出去行走,如何被人议论?又将如何沦为笑柄。
众人眼神各异,低声议论,李稷微微垂眼,冷淡温润的侧脸,没有人看见他眼底蔓延的骇人寒意。
“我告诉你李稷,今天你就必须——”
整座亭台只有韩王世子醉气冲天的怒骂,殷云晏看着李稷修长的背影,勾起唇角,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瞥去,目光骤然一凝。
“快看!”
在怒骂声中,突然听见遥遥有无数声音喊:“有莲花!湖里有莲花?!”
众人皆惊,茫然四顾:“谁在说话?”
“是岸边的百姓在喊。”
有人不解地答:“似乎是在喊莲花。”
顿时有人笑了:“这寒冬腊月的,什么莲花能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那遥遥的湖面上,竟然真的飘着几朵莲花。
那娇艳欲滴的粉,就那么突兀地、挺拔地点缀在盈盈碧水上。
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冬天这都快结了冰的湖上,怎么会开出莲花呢?
这时,他们突然看见,从湖泊最深处,遥遥泛出一支轻舟。
青色的小舟,宛若一片青叶,那青叶之上,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众人渐渐看清,那是一个少女。
少女着白衣,一头如墨的黑发披散,举着一柄素色的油纸伞,清凌凌地立在湖上,仿佛一朵亭亭玉立的雪莲。
突然,所有人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那那一叶扁舟泛开的湖面,突然升起一朵朵莲花。
是的,不是花苞开出来的莲花,而是从湖底生生升起的莲花。
最娇艳的粉,盛开着柔软的莲瓣,在这冰冷的寒天里,尽情释放着蓬勃清丽的生命。
“莲花!真的是莲花!”
岸边突然传来百信语无伦次地惊呼:“快看!莲花!全是莲花!”
“冬天怎么会莲花啊?”
“是那条船!”
“那条船过的地方就开出了莲花。”
小舟划过的湖面,莲花盈盈升起,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往外蔓延,成百上千,于是整个湖面都开满了莲花,将湖水晕染成清丽柔婉的粉。
“神迹!这是神迹啊!”
百姓们嘈杂议论起来:
“听说落月湖本来就是月亮落下来的地方,要不然怎么是月牙形,月亮落下来,成了湖。”
“我爷爷与我说过,他年轻时有人在这里看见过神仙下凡。”
“老人们都说,这湖当年也是一夜之间涨出来,那一定是神仙显灵了。”
人群中,杵着拐杖的白发白须老者突然颤颤巍巍跪下,朝着小舟的方向五体投地,颤声说:“这是王母娘娘显灵了!王母娘娘派下了座下莲花仙子显灵了!”
人群一瞬的安静,下一秒,哗啦啦大片大片的人跪下,激动地叩首:
“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仙子下凡了!莲花都是开来迎接仙子的!”
“叩见仙子娘娘!叩见仙子娘娘——”
越来越多的百姓聚来,越来越多的人跪下,沸腾的欢呼和虔诚的叩拜声顺着岸边排山倒海地传递,遥遥传到水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怔怔望着这一幕,全场一片死寂。
有莲花盈盈飘来,有人不顾冰寒的水温,俯身艰难地捞起一朵,捏了捏花瓣,瞬间瞪大眼睛:“莲花,是真的莲花,难道真的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补充上。
难道真的是神仙显灵?
否则为什么能冬天开莲花?能在这飘着雪的湖面开出这么多莲花?!
那一叶扁舟在无数莲花相送中,飘然而来。
众人也终于能看清,那雪莲般亭亭的少女。
目如秋水,朱颜玉色,顾盼神飞,绝代倾国。
纷扬的雪花在她身边轻柔,泛开的莲花在她脚下俯首,她举着伞,宽袖下一截雪色的皓腕,披散的长发,仅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清冷的白衣,一根素带勾勒不盈一握的纤腰,裙摆被湖风拂起,飘然似若化羽而去的仙。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声音。
那不是美人。
那是仙,是妖,是梦中都描摹不出的最瑰丽的倩影,是理所应当颠倒众生的一抹绝色。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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