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桑
第046章 胳膊肘往外拐
此时,韩家也笼罩在一片压抑气氛中。
妆容精致的韩氏手指一下下戳着韩孝武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说说你都多大了?十五了!啊?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还不知道?家中为何会罚你出来?在京中时便整日惹是生非,到了这个小地方,你还不能安生生的?非要人嫌狗厌的才舒坦是不是?”
韩惜月在旁劝,“娘亲,你也别说表哥了,表哥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过后想想表哥也后悔。”
“姑母,孝武知错了,孝武真后悔了,孝武当时说是真没别的心,谁知话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韩孝武认错态度倒好,可显然韩氏并不吃他这一套,手指又戳了过来,“后悔就是把人家的外衣偷了撕碎再扔回去?那才多大个孩子,你和人家打起来也够出息的,打不过就使坏,看把你本事的,传回韩家,还不知有多少人又要笑你了。”
韩孝武不敢吭声,只给韩惜月使眼色,想让她再劝劝韩氏,可韩氏是那么好劝的?韩惜月怕说多了,她也要跟着挨训,只朝韩孝武摇头。
这时候什么兄妹情都要靠边站了!
韩孝武便乖乖地垂着头听训,直到韩氏说的累了,喝了口茶,扶着丫鬟的手起身,“你回房去好好想想,这次到底错在哪里,下次若再祸从口出,看我不让人把你嘴缝上!这几日就先别出门了,免得一出去又要挨揍!”
被韩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韩孝武吓得闭紧了嘴巴,生怕惹恼了韩氏,这就让人缝他的嘴。
别看这个小姑姑因还未嫁人就生了个父不详的表妹,在家族地位也挺尴尬的,但她在爷爷奶奶面前得宠,就是韩孝武的爹娘平日里都对她高看一眼。
或许是之前情路坎坷,小姑姑的脾气不大好,对外时瞧着挺温柔个女人,私下里脾气虽说不上火爆,但肯定是古古怪怪的,训起人时更不留情面。
从前他惹祸,爷爷奶奶还没说什么,小姑姑都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今日只是骂了他几句,他很知足了。
恭送韩氏回房,韩孝武起身揉着跪软了的膝盖,对韩惜月抱怨,“表妹,你这胳膊肘咋往外拐?挨打的可是你表哥,你就不能嘴下留情,别什么都同姑母说?”
韩惜月一脸纠结,“可娘亲说过,不让惜月说谎,表哥也不可以颠倒黑白。”
韩孝武无力地叹了口气,回他的房里面壁去,心里却在想下次出门可不能带着韩惜月了,不然旁人不出卖他,这个表妹也得把他给卖了。
韩惜月对着手指,纠结半晌,喊来之前在门前劝许氏的婆子,“王嬷嬷,要赔陆家的布要快些去买,没得让人说我们韩家不讲信用。”
王嬷嬷道:“今日着实太忙,明日一早奴婢就去镇上买,到时多备几匹,再给表少爷也做几身粗布衣裳,奴婢瞧着粗布衣服布料厚实,抗磨耐脏,表少爷穿着就是去爬树都磨不坏。”
韩惜月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做几身,可又想了下村中那些姑娘穿的花布衣服,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他们一家来到这个村子,算是陪着表哥一起被发配过来,可到底她是立志要长成京都第一名嫒的,哪能先把自己按着村姑的模样养?做女人,哪怕再狼狈的时候也要精致美丽。
第047章 饭都不香了
几日辛苦劳作,花致远又雇了几人,可算是把家中的稻谷都收了回来,满满地晒的屋前屋后、院里院外都是。
花致远估算了一下收成,便满心欢喜,除今年又比去年多开了几块地里多了不少收成,单就去年的那些地里的产出就比去年多了三成,可是个丰收年,单这些收成就能多个几两银子,等粮都卖了,家里又能进账几十两,再也不用为没银子发愁了。
嗯,过几日还是抓紧上山,把山上开了一点的坡地也垦出来,山上的坡地种不了稻子,也能种些高粱玉米大豆这些,多一些收成就能多一些进账,越想这日子越有盼头。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稻谷还未晒干脱粒,花致远就被从镇上传回来的粮价给打击到了。
“啥?三文钱二斤?去年还不是四文钱一斤?前几日镇上收陈稻谷还五文钱二斤呢,咋这新谷就三文钱二斤了?”
刚送了粮去镇里回来的村民也垂头丧气,“我也是这么问的那伙计,可他说今年风调雨顺,年景好,粮食可是大丰收了,收成最不好的也比去年多了两成收成,近年又都在垦荒,田地里的粮食多了,边关又不打仗,朝廷也用不了那许多粮,这粮食就不大好卖,别看三文钱二斤,人家还不大爱收呢。”
花致远傻眼了,再看着门外的一地稻谷,心里哇凉哇凉的。
粮食价降了大半,收成看着是多了,可能到手的银子却不及去年的一半儿,辛苦劳累了一年,越想越觉得不值了。
花致远的兴致不高,吃饭时也就端着装鱼汤的碗发呆。
最近几日花老太太都以家中没有余粮为由,顿顿熬稀得能见到底的粥,花致远又整日在田间劳作,花盼盼怕他吃不到好的累坏了身子,可家里又没有多少面,干脆就顿顿做些米糕、米饼,就着粥和咸菜,倒也吃得香。
偶尔去河里捞鱼,炖了鱼汤章琴吃不了,就大家分着喝,鱼汤就米糕米饼,几乎没人去喝花老太太熬的粥水,花老太太嘟囔几次后,干脆赌气就不再管灶房里的事儿了。
花盼盼的厨艺便渐渐地展露出来,就是章琴也感叹闺女得了她的真传,这一手厨艺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所以,近来家里吃饭时,哪怕只是花盼盼做的素炒青菜,也是顿顿抢得精光,花致远虽不至于同孩子们争抢,像今日这般端着饭碗却吃不下咽的时候却是头一回。
“爹,你咋不吃饭,姐蒸的米糕可好吃了。”
花睿抓起块米糕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最近虽没啥肉吃的,但花盼盼每日换了花样的做各种好吃的,他吃的甚是开心,尤其是这甜甜的米糕,拳头大的一块,就着鱼汤,他一顿吃一大块儿都不够呢。
花致远叹了口气,喝了口碗里的汤,今儿的鱼汤里除了鱼,还有花盼盼用泡过的米磨成浆做的米线,虽不是头一回吃,但用鱼汤做出来的却别有滋味。
可他真食不下咽,“睿睿,往后家里怕是要难得买一回肉吃了,你馋不?”
第048章 有粮不愁
吃肉香不?香!
馋肉不?真不馋!
家里有肉时,奶奶向来不让大姐进灶房,可偏偏奶奶做出的肉清汤寡水的没啥味道。
花睿想也不想地摇头,“不馋,姐会做鱼,姐做的鱼肉比买的肉好吃。”
说着,花睿吃了一大口花盼盼刚给他去了刺儿的鱼肉,鱼肉入口软嫩,鱼汤咸淡适中,再吃一口米糕,小孩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好不香甜。
花致远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子,有好吃的就啥也不想了。”
这一笑,倒是驱散了不少忧愁,从前家里没啥地,一年到头都吃糠咽菜,日子不也过下来了?
不就是粮卖不上价,好歹卖了也有钱拿,少一些,就当今年地种的少了就是,一家人过日子总还是有富余。
左右田地还不收税,多一些收成,可不都是赚来的?
往最坏了想,米卖不上价还能留着自家吃,白米饭吃着不香吗?再种些菜,总是饿不着人的。
如此一想,花致远也高兴地吃起米糕。
不得不说花盼盼在做吃食上天赋不差,他还是头一回吃到这样用白米做的糕,竟不比面蒸出来的差,甚至还更多了些嚼劲儿。
还有汤里的米线,若不仔细瞧他都要当是面条了。
若是米卖不上价,那就多留下些,到时顿顿让盼盼做成米线,有汤有水,他再上山弄些野味,可不就也有肉了?
花致远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一口接一口的米糕吃得香,如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米,吃得起!
花老太太不住地叹息,可惜叹了半晌却是无人理她,只能一边感叹儿孙不孝,一边感叹人真不能做错事,为了二十几两银子,她在这个家都要成恶人了,连从前与她最亲近的大孙儿,这几日也不愿在她身边,整日围着盼盼那死丫头,好好的连书都不肯读了。
收了田后家中便没有别的事情,花致远歇了两日,章琴便出了月子,收的粮也晒得七八成干了。
之前那次又惊又怕又气,章琴奶水一直不足,出了月子后虎头的饭量也大了,那点奶水都不够虎头吸上两口,章琴索性就给虎头断了自己的奶水,只给他喝羊乳。
只瞧着孩子大口大口喝羊乳,又觉着孩子可怜。
花致远便劝,“虎头到底还能喝得上羊奶,有些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奶水,就用米汤养大的,比起他们,咱虎头也算幸运了。”
章琴幽幽道:“我是没奶水吗?生了这几个孩子,哪个没奶水了?当初生盼盼时家里穷,奶水不也是足足的?也就虎头可怜,才小小的一个就喝不到亲娘的奶。”
说着,又忍不住有些哽咽,花致远无奈,生怕章琴想起来又要哭,便劝道:“事已至此,你难过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看咱们今年的粮到底卖是不卖。这价卖,我心里舍不得,可不卖,家中真是没多少钱了,过些日子冷了还要做冬衣,手里这些银子真不够一家人花一年。”
平常都软绵绵的章琴这时候却有了主见,“那价不是坑人吗?咱不卖,说不得明年粮价就涨了,若真是不涨,大不了都留着自己吃,总归是饿不死。”
花致远也正有此意,可一想到那么多的粮都留着,今年天冷了还好说,等明年入夏后,天一点点热起来,别再生了米虫。
章琴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米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今年这价不能卖,大不了开春我多抓几只鸡仔回来养,反正粮价低,就是买米养都赔不着,到时不管是卖鸡还是卖蛋,总比米价高。”
花致远闻言也觉着有理,倒也不那么担心米价低,是否要贱卖这件事儿了。
第049章 怨言
又过了两日,休学近一月的书塾也开课了。
农忙时节过了,村子里也没旁的事儿,花致远便全天都教孩子们读书,上午教他们认字读文章,下午则教他们算数,拘着他们不到处乱跑,倒也让家里人省了不少心。
这时候的文房四宝都贵,乡下人也少有舍得用的,花致远都是给每个学生准备两块涂了墨的木板,让学生用毛笔蘸水在上面书写,写完一块再写下一块,待第二块写满,第一块也便干了,省了不少纸钱墨钱。
花致远整日整日待在村子里的书塾中,家里就只剩下章琴、花老太太和几个孩子。
虎头还小,离不得人,每日还要挤羊奶熬奶几次,章琴就只围着虎头转,灶台上的事儿也被花盼盼接手了。
倒是洗衣服尿片这种事儿,花致远没让花盼盼做,章琴还在月子里时,他就在村子里请了个同村的陈氏来帮着洗洗,每日十文钱,于银钱一事,花致远一向看得开,只要妻儿老小过得好,他倒不在乎花些银钱。
倒是花老太太近来越看章琴也越不大顺心,总和来帮忙洗衣的陈氏唠叨,“如今的媳妇做得多惬意,哪像我们年轻时那会儿,洗衣做饭带孩子,哪样不得自个儿来?这倒好,啥活也不用做了,整天就围着孩子转。”
陈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为何花致远不请别人来帮忙偏要请她?还不是她不爱嚼舌根,更不论人是非,老太太说着她就听着,出了门就忘到脑后。
可想是这样想,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她也生过孩子,那时候她还有奶水,不用一天几遍儿地给孩子煮羊奶喝,不也同样围着孩子转?最多就是洗尿片洗衣服不用请人。
从前章琴生了孩子也没这样围着孩子转,就是生花喜喜和花睿两个时不也该做事就做事?
谁让做婆婆的不搭把手,章琴能怎样?花秀才怜惜媳妇这个月子没坐好,损了身子,花些钱请人回来做事,也好过有银子都给了白眼狼强。
按说花老太太做了那些事儿,就该明白要好好过日子,这可倒好,如今更是个甩手掌柜,她可亲眼见着,章琴好不容易把虎头哄睡了,就去灶房吃个饭的工夫虎头就醒了,见不着人就大哭,花老太太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愣是动都没动一下,章琴刚吃了几口饭就跑回去哄娃。
娃哄好了,饭也凉了,还要听老太太冷言冷语,章琴每次都眼里泛着泪花儿,让人心里好不怜惜。
要说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章琴的奶水可是足着呢,为啥没的奶,有的人心里就没点儿数吗?
造了孽却还在这儿叨叨,也不知哪来的脸。
花老太太知陈氏是不爱到处说闲话的人,和她说话放心,就将心里那些怨言都说了出来。
叨叨叨……叨叨叨……直说的嘴丫子都泛起了白沫。
陈氏听着啧舌,放下手里洗了一半儿的尿片,“老太太,有句话我说了,估摸着你不爱听,我们那时候也是没有成天围着孩儿转的,可那也是家里有婆婆给搭把手,你这跟个佛爷似的啥事不管,让秀才媳妇怎么放手不管孩子?做人要讲良心,秀才媳妇为啥没奶?这事儿村里谁不知道?你能帮把手就帮把手,不能帮也少说几句吧。”
就当是给自己积些德……
第050章 表少爷打人可狠了
后面的话,陈氏没说出口,瞧老太太被她几句话气的脸色难看,叹口气,把洗好的尿片晒好,也不知明日花老太太还让不让花致远请她过来帮忙了。
平常村子里的女人赚个钱不易,每日十文钱的进项不少,好多人都眼红她这份工。
可她虽不爱论人是非,却是个心直口快的,早就看不惯这老太太的作了,若是丢了工就丢了吧,没啥比得上过舒心日子。
陈氏洗完衣服出门就扔脑后了,一路上却在感叹:这老太太作吧,早晚把那点儿福气都作没了。
章琴这几日真就如花老太太说的那般轻闲无事?自然不是。
自打出了月子,吃了花盼盼做的米线和米糕,她这几日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能把贱价的米卖得贵些。
米线和米糕从前她没吃过,倒是花盼盼在她坐月子这段时候经常做,花致远和孩子们吃了都说好,就是她尝了也觉得好,这味道口感,完全可以拿出去赚钱了。
若是生意好,家里那些米还愁卖不出去?
可到底这些年她也没怎么抛头露面过,让她出去摆摊卖米线,她拉不下那个脸,但一想到今年的收成,真拿那些上好的白米喂鸡喂鸭她更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