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4C
阿泽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齐泰望,面对面的重重一击。齐泰望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愣了下,摸了下额头一手的血,随后就像一袋土豆般倒了下来,鲜血从他的额前流下来,流到地上。
阿泽喘着粗气,“不许说我妈妈的坏话。”
其他人都快吓呆了,你推我我推你,其中一人朝阿泽叫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谁!走!走啊快走!”
危开霁见状,冷冷地扬起唇角。
这些人四散而逃,盯住危开霁的混混还是不肯离开,见实在从危开霁身上讨不到便宜,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从摩托车上拿出一把西瓜刀,再次折返回来,趁着危开霁不备,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刀。
“啊——”有个路人经过的时候看到满地的鲜血大声尖叫起来。
那混混才收起西瓜刀,跳上摩托车赶紧跑路。
“杀人了!快来人啊!”路人放声大叫起来,很快吸引了周边商家中的人。
阿泽这才回过神来,扔掉手里的石头,急匆匆地逃跑了。危开霁把书包背在身后,挡住伤口,忍着痛也从另一个路口离开,他没走几步,失血让他头晕眼花。
“同学,你没事吧?”
温柔却迟疑的声音,他的面前出现一个女生。
舒芮看他嘴唇发白,走路摇摇晃晃,脸上还带着乌青和伤痕就知道他又去打架了,她不明白,男生为什么非要用打架来证明自己呢?
无论如何她还是跟了上去,等走近了就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她顾不上矜持,拉着他的手臂急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陪你去医院。”
危开霁冷冷地看着她,黑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冰,令她望而生畏,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薄唇微抿,缓缓说道:“滚。”
“不行,我替你叫救护车。”她随手一碰他的肩膀处,一手的鲜血让她吓得脸色惨白,“你,你……”到底做什么了?
为什么会被人砍,舒芮惊惧地看着他,她再次发现危开霁和她不是一个世界中的人,她的生活只有学校,家,舞蹈,平平淡淡,他的却不是,他每天过得像香港黑帮电影里一样。
“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危开霁越过她,径直离开。
舒芮想跟上去,但一双腿像是生了根般动不了,他离开时的那个淡漠眼神极具威慑性,他就像头孤狼一样,没有人能靠近的了他。她站在原地半天,力气才重新回来,撑着发软的双腿走回家。
危开霁没钱去医院,背上的伤口痛得要命,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他才十五岁,就要死了吗?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醒过来的时候,他趴在一张桌子上,鼻尖能闻到刺鼻的白酒味,抬起头来,下巴碰到了毛茸茸的触感,他的面前是一只长毛白猫,它一点也不怕人,湛蓝的猫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伸出爪子碰了碰他的鼻子。
他转过头,看见不远处头顶上挂着一排西服,随手一抓就抓到几条碎布料,这是间裁缝店。年迈的老裁缝将针线用白酒泡了泡消毒,手也消了毒,穿针引线好走了过来。
“你醒了啊,等一下忍一忍,实在不行就咬住自己胳膊。”他按住危开霁,低声道:“背上的口子开的太大了,不缝针不行。”
针穿过皮肉,用线缝起来的鲜明感觉让他痛得全身瘫软,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没有麻醉,他就生生地忍了过去。一共缝了十几针,到老裁缝收线打上结的时候,他痛得眼睛都睁不开。
“好了,你可以走了。”老裁缝给他缝好针,抱起那只白猫,坐回摇椅中。
危开霁缓了好久,坐起来,穿好衣服,语调平稳地说道:“我没钱。”
“没事,走吧走吧。”老裁缝挥挥手,赶客道。
危开霁回到家,在伤口处贴上纱布,又吃了几粒止痛药,当天晚上他就发起烧,一会冷一会热,烧得他神志不清,冷汗又出了一层,熬到第二天早上,烧总算是退了,他去不了学校,但也无所谓了,学校也不在乎多他一个少他一个。
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过了两星期,他就自己拆线了。危开霁去社区拿食物的时候,经过一个角落,见到那个叫阿泽的正在被几个人拳打脚踢。
危开霁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第104章
危开霁的爸爸去外地躲高利贷,在外地的赌场赢了点钱,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阿红,他换了个号码,那会哪有什么实名制,手机号码随便换,他打电话给阿红,电话却是她老公接的,他立刻按掉。
男人想想还是算了,还是随便去路边的发廊解决,进去了,看看她们的大胸脯和黝黑的腋毛,又退了回去,还是阿红纤细的身材,白皙皮肤对口味。
在路边的面馆吃了碗面,再给阿红打了个电话,还是她老公接的。
阿红老公知道他又要挂电话,急忙喊住他,“诶,诶,你别挂,阿红在家呢,要不你来我家里,还省掉开房间的钱,你直接把钱给我就行。”
男人有点不齿,想了一会,还是应了,他跟着短信发来的地址走去城中村。
阿红老公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看了看床上的阿红,念叨着:“老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再一次,再一次就好。”他转身出门了在门口等客人来,他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他毒瘾犯了,身上又没钱,只能出此下策。
男人走到一间破烂的平房门口,他敲了敲门,门口蹲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瘦弱男,瘦弱男就是阿红老公了,明明是二十度左右的舒适温度,阿红老公却抱着双臂浑身颤抖,好像很冷一样。
男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叠钱数了五百给他,问道:“阿红呢?”
“里面、在里面。”阿红老公手指了指屋子里,他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手里的一叠钞票,心里起了其他歹毒的念头,转身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
男人推开门,走进房内,先是闻到一股臭味,他挥挥手,皱着眉说道:“阿红,你在吗?什么味啊这是。”
屋子里很暗,他摸索着发霉的墙壁,好不容易找到开关,打开灯一看,只模糊看到女人躺在床上,浓密的黑发散在床单上,他看不清楚,又走进了些,用仅剩的眼睛看清楚床上的景象之后,连他一个大男人吓得惊叫起来。
“啊——啊,啊——”
男人往后倒退几步。
床上的女人正是阿红,尸臭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数只老鼠爬在她身上啃食着她的身体,整张脸早就看不见曾经的秀气面容,被老鼠啃得一干二净,发出细微的啃咬声音,有几只老鼠咬着她的手指,抬起头看这不速之客。
男人差点站不稳,弯着腰吐出了中午吃的面,正想转过身夺门而出,阿红老公堵在门口,从男人背后直接刺进去一刀,他抖着声音道:“把钱拿出来!”
男人后背挨了一刀,不敢动那把水果刀,转身阴鸷地看着那瘾君子,“你对阿红做什么了?你杀了你老婆!你这个畜生!”
阿红老公双手捂着头,神情癫狂,“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她一直劝我去戒毒,我不想去,我就让她也吸毒,海洛因一打进她身体里,她浑身就抽搐起来,口吐白沫,过了一会……”他举着滴血的水果刀,“她就一动不动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知道啊!”
阿红老公疯了般地叫道,眼眶通红,“你把钱给我!你睡了我老婆这么多次,算便宜你了!”
“艹!”男人咒骂一声,挥起拳头就揍了上去,边揍边骂,“死畜生,自己吸毒让老婆也吸,还要让老婆去卖淫,废物!”
阿红老公长期吸毒,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很快被揍的不省人事,满脸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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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开霁走回去,朝那帮人喊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那些揍阿泽的人看到他像是见到鬼一样,危开霁被砍了一刀都不死,他们一定打不过,这些人很快就离开了。
危开霁低头看看阿泽,阿泽也抬起头看他,奇怪地问道:“你干嘛帮我?”
为什么呢?危开霁想了想,心平气和地回道:“你身上至少有我欣赏的一点。”
阿泽第一次听到“欣赏”这个词,他不知道自己有哪一点值得对方欣赏的,他放下手,他在外面躲了两周,住在网吧里。自从他打了齐泰望,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连曾经一起吃饭玩乐的同伴都责怪他把齐泰望打进医院,能让他们白吃白喝,出手阔绰的对象没了,不揍阿泽揍谁。
危开霁递给他一根冰棒,秋末社区服务中心的冰箱出清,夏季的冰棒剩下不少,社工顺手给他一些。
两个少年蹲在江边,吃着冷饮,吃完后,危开霁架着阿泽送他回家,阿泽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里住的很破,我爸爸很差劲,他一直吸毒,天天坐在那醉生梦死,我妈妈说我智商不高,就是因为他吸毒。”交代完这些,阿泽小心翼翼地等着危开霁的反应。
“哦。”危开霁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没任何反应。
阿泽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其实很喜欢我妈妈,但是她为什么要为他做那种事,为什么不离婚呢?”他转头看着危开霁,“你懂吗?”
“……”那种事是哪种事,危开霁冷冷地想着,他都不知道他妈妈是做什么的,怎么回答,好在阿泽很快换了个话题。
他架着一瘸一拐的阿泽来到平房前,阿泽勉强笑笑道:“到了,谢谢你今天请我吃冷饮,虽然我跟着齐泰望吃了很多好吃的,还是今天的冷饮最好吃。”
危开霁不置可否,送他进去后,转身离开。
阿泽推开门,走进房间,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看到有个男人在揍他爸爸,他上前去拉开他,对方一把将他甩开。
他倒在床前,一只白骨森森的手伸了出来,床上就像是一个老鼠窟,他吓得脸色惨白。
后面的男人站起来替他解释道:“你老子啊喂你老妈高纯度的海洛因,你妈就被他搞死了,尸体在这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被老鼠吃了!真他妈晦气!”阿红老公还不忘记要钱,被打的时候从男人裤子口袋中摸出钱握在手里,男人说着,又踢了阿红老公一脚,想掰开他紧握着的手,拿回钱。
阿泽转过身,发出嘶哑的吼声,他猛地冲了过去,把男人推开,男人重重被推到墙上,只听见扑哧一声,那把水果刀连带着刀柄插进男人的身体里。
阿泽一下就愣住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双手颤抖,他杀人了?杀人了!?
危开霁走出一段距离,听到平房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走回去,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呆立在原地。男人朝他招招手,“儿子,过来……”
阿泽不敢置信地看着危开霁走进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我杀了你爸爸……怎么会这样……”
危开霁环视一圈,十平米大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具被老鼠啃食得剩一半的女尸,地上的男人手臂上有很多针孔,长期吸毒,还有一个男人被水果刀刺中,身亡。
危开霁从地上的男人手里拿出那一沓被血染红的钱,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都是被钱杀死的。”
他低头看着钱,有了钱,在这个社会上就可以为所欲为,有地位有身份,没有人会看不起你,有了钱,连道德标准都可以降低,有了钱,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
门外响起了警笛的声音,邻居因为闻到恶臭而报了警,冲进来的警察见到房间内的这一幕,年轻点刚参加工作的直接冲出去吐了。阿泽和危开霁被带进警察局。
调查后,危开霁在这桩命案中没关系,但他牵扯到另一桩打架斗殴的案子,齐泰望将罪名全按他身上了,买通了其他证人,证词一面倒,危开霁故意伤人罪成立。
审判之后,他们两个被送进少管所服刑。
“危哥,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泽定定地看着他,哪怕当时他是无意的,法庭也判他是过失,但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危开霁。
“杀人放火也干?”危开霁淡淡地问道。
“干。”
危开霁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第105章
三年后,他们年满18岁,从少管所出来。在少管所里工作的钱很快花完了,阿泽琢磨着去找份工作,初中没毕业,加上他有前科,无论是小餐馆还是快递站都拒绝他,他处处碰壁,找不到靠谱工作。
阿泽来到大学城的一家餐馆,餐馆门口贴着招厨房小工的告示,他走进去试着询问了服务员,服务员找来了老板娘,老板娘看看阿泽,个子高,力气看着大,询问他多大了,能不能吃苦。
“大学生可干不了这个的,个个都说可以忍,结果没几个小时就跑了……”
正巧餐馆里还有一桌人在聚餐,一个青年喝着啤酒瞧了阿泽好几眼,突然喊道:“这不是阿泽吗?老板娘,他怎么会是大学生呢?连初中都没毕业,喂,刚从少管所出来,找工作呢?”
青年旁边的人好奇道:“这人是谁?”
“以前跟着我白吃白喝,初中的时候捅死一个人进了少管所。”青年故意大声喊道。“他爸吸毒的,喂他妈毒品,他妈吸毒过量死了,死了之后,他爸还一直和他妈的尸体待在一个房间,警察找到的时候,老鼠都快啃光他妈尸体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用好笑的语气说着这件事。
“咦——不是吧,好恐怖。”那些人用打量的眼光看向阿泽,好像他是个怪物般。
阿泽回头一看,那青年竟然是齐泰望,他发胖了,脸上泛着一层油光,此时正神情不屑地看着阿泽。
阿泽握了握拳头,回过头来看到老板娘警惕的神色,他就知道,工作再一次没戏。
垂头丧气地回到危开霁的家,他的家早就没了,原来的城中村列入政府规划中,在曾经的住址上,一幢新的商场原地拔起。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街上的人看着都变样了,人们低头看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拿出来的手机也日新月异,从翻盖机变成了智能手机,街上的店关了一家又一家,现在的人都喜欢上网购物。
阿泽花了段时间适应,他买了菜打开门,危开霁还没回家,不知道危哥找工作找的怎么样。
危开霁出来后,在网吧靠上人人网找到了李德矅,他高中毕业后就没再念大学,在一家网吧打工当网管,美名其曰是懒得浪费时间折腾,破大学不念也罢。
实际上是……
“我黑进学校教务系统想修改成绩,好让自己进名牌大学。”李德矅抽了口烟,随后自顾自地笑起来,“结果被发现了,真他妈的点背,公安想让我进去培训,当个信息技术顾问,得了吧,给公家打工,还束手束脚。”
李德矅挥挥手,瞥了眼危开霁,“说吧,一出来就找我,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