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就算蒋贵妃等人要调用,也只会看到顾明珠想让她们看到的,一份正常的、类似风寒的方子。
没人会想到夏美人腹中已揣上龙胎。
夏桐点头,“你看着办就好。”
用人不疑,既然皇帝能让顾明珠来照料她这一胎,可见对顾明珠的医术有十足把握——或者,日后她可以把那灵泉拿给顾明珠研究一番,看能否分析出里头成分,造福大众。
只是现在两人并非深交,还是缓缓再说。
冯玉贞那日碰壁之后,依旧未能死心,借口头痛脑热想将顾明珠再度唤来——她就不信了,自己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只要这顾太医还是个正常男人,没道理不受她魅惑!
顾明珠却实在怕了她了,这冯美人着实大胆又泼辣,万万消受不起。每逢玉芙宫的宫人来传话,顾明珠都称病不去。
几次三番之后,冯玉贞也察觉此人敷衍他,气得怒摔了一套茶碗,却无计可施——她总不能强行将人从太医院绑来,那就太难看了。
当然,顾明珠品行这样高洁,丝毫不为女色动摇,冯玉贞私心还是有些钦佩他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罢手。
顾明珠越是避而不见,冯玉贞越觉得里头有鬼,抽空便去找蒋碧兰,向她讲述自己的怀疑——很可能关雎宫已经验出孕象,这顾太医正在为其保胎。
蒋碧兰却觉得她疑神疑鬼小题大做,“怎么可能?本宫一个字也没听到。”
“这正是夏氏的狡猾之处,”冯玉贞咬牙道,“生怕咱们害了她的孩子,在胎像稳固之前,她是不会对外透露半分的。”
蒋碧兰依旧不以为然,她不信这种事瞒得住,况且,若真有了孩子,夏氏怎么会不对人炫耀?拿她自己来说,倘有幸怀上龙胎,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席庆祝都嫌不够呢。
冯玉贞着实无语,以为人人都和这位娘娘一般肤浅无脑吗?
还要再劝,蒋碧兰却摆手道:“行了,纸包不住火,她若真有了身孕,过几个月自然就看出来了。”
蒋碧兰的宗旨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她自己寿辰将近,不管夏桐会否对她造成威胁,生日是不能不过的。
她睨着冯玉贞,“本宫倒是很期待你的贺礼。”
冯玉贞之前被她搜刮了不少秘方,心里老大不情愿,如今见她借着寿宴揩油,愈发不爽,便想着应付过去。
蒋碧兰便淡淡道:“对了,前几日柔福宫的李才人来过,她可比你懂事,还送了本宫一株世所罕见的异种牡丹。”
冯玉贞的笑容有些僵硬,李蜜也来了?
本来她在蒋碧兰这里的地位就不怎么稳固,如今又多了个吃肉分汤的,冯玉贞顿生危机感,她也顾不得藏私了,将一味颗粒细致的眉粉取出,作为礼物奉上。
蒋碧兰对镜照了照,觉得比常用的铜黛螺子黛更显黢黑,颜色也自然,遂欣慰收下,“你要是不进宫,在京中开个脂粉铺子,想必也够谋生了。”
这哪像夸人的话?冯玉贞在心中痛骂了几声老妖婆,你打扮得再美,皇帝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面上却装出很受用的样子,笑道:“妾能进宫服侍娘娘,已经是万幸,不敢奢望更多。”
能做宫里荣华富贵的娘娘,谁又愿意去当个卖胭脂花粉的老板娘,老了一样无人问津。
冯玉贞挥着团扇,心中暗暗发愁,她该如何让夏桐怀有身孕一事曝露人前呢?
当然,在那之前,她得先验证这身孕是千真万确的。
*
自打夏桐验出喜脉,关雎宫的宫人做起事来就更卖力了。光是伺候一位美人还说不上前途无量,可若美人成功生下皇子,将来最低也是个藩王,若运气再好点,太子之位也未尝不可争一争呢——到那时候,难道会少他们的好处呢?
夏桐用不着怎么施惠上下,人心就自发自觉地归拢到她身边来,春兰秋菊更是待她比亲娘还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夏桐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否拯救了苍生,这辈子专程来躺赢的。
平姑见她成天懒洋洋地坐着,就叹道:“美人,这可不行,还是得多起来走动。”
她是生过孩子的,很知道头胎如何艰难,若只吃不动,到时候孩子在母体长得过于胖大,怕是难免麻烦。
夏桐只好虚心纳谏,可大夏天的随便逛逛就出一身汗,她只能趁清早和傍晚在关雎宫那条巷道上溜达两圈,当然,春兰等人也会随时陪着。
结果就看见了冯玉贞。
这冯玉贞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对她忽然关怀备至,往关雎宫递了几回帖子,都被夏桐借口身子不爽推脱了——她跟冯氏又没什么交情,想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冯玉贞却是锲而不舍,顶着烈日在关雎宫外守株待兔,总算被她逮了个正着。
夏桐只好笑脸相迎,“冯姐姐。”
冯玉贞果然天赋异禀,哪怕经了半天太阳灼晒,脸上却连半点汗珠都没出,更不曾晕妆——夏桐真想打听打听她那粉底是什么牌子。
不过怀孕的人不宜化妆,夏桐此刻便是近乎素面朝天的架势,和冯玉贞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冯玉贞总算找回一点心理上的满足感,眉梢眼角止不住得意,“妹妹近来气色似乎不是上佳。”
夏桐打了个呵欠,“身子乏得很,实在无心妆饰。”
冯玉贞心中一动,这挺像怀孕的症候,她趁势问道:“可知是什么缘故呢?不如请太医来……”
夏桐含笑打断她,“不必了,这种事哪用得着麻烦太医,不过就是晚上累着了。”
至于因何而累,当然不言自喻——还不是为了伺候男人!
冯玉贞看起来活像吞了只苍蝇,她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知廉耻!
冯玉贞却是要脸的,勉强挤出一笑,“陛下当真宠爱妹妹。”
“宠归宠,我倒是巴不得清闲些。”夏桐美目盈盈,“说起来姐姐进宫也有段时日了,至今未蒙恩幸,连我都替你感到委屈呢。”
冯玉贞忽然觉得自己今日过来就是个错误,这一句句话都在往她心上捅刀子——话说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
第30章 宠妃
她恨得咬牙切齿, 面上仍需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谢妹妹关心,但我相信富贵穷通各有时, 终有一天, 陛下会发现我的好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尽管目前的冷遇让她生出明珠蒙尘之感,但,只要有这副好相貌在, 总有一日, 她终能一飞冲天——到那时,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将被她踩在脚下,她将以睥睨众生的姿态俯视宫中一切。
夏桐心道这人跟程耀倒是绝配,盲目自信还无所畏惧, 哪日真栽个大跟头才知道清醒呢。
她懒得跟冯玉贞歪缠, “姐姐想得开便好,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冯玉贞本想继续跟她发表一番豪言壮语,谁知对方扭头就走, 半点没把她当回事——简直有一拳打在棉花上之感。
她难免气闷,可看着夏桐纤弱不胜的背影, 心中忽然一动:不管夏桐是否有身孕, 她姑且装作不知,让夏桐摔上一跤, 这孩子不就自然而然流掉了——到时候问起, 她也好辩白自己无辜。
初期正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就算没有, 让这小蹄子吃点苦头也好。
冯玉贞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遂蹑手蹑脚靠近,准备装作无意地往夏桐身上一撞。
偏偏秋菊机警得很,眼角余光瞥见不对,立刻拦在夏桐身前,自个儿有如一枚小炮弹般直冲过来,将冯玉贞摔了个大马趴。
冯玉贞这下懵逼了,抓着秋菊就想厮打,无奈她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小姐,秋菊却是做惯了粗活的,虽不敢认真朝冯玉贞动手,冯玉贞却也占不了许多便宜。
夏桐皱着眉,由春兰搀扶着朝这边缓缓走来。
冯玉贞被那野蛮丫头揪住头发,正愁没法脱身,看见夏桐恍如看见救命稻草,喘着粗气,“妹妹,还不管管你的下人!”
反正夏桐没看见她出手,冯玉贞大可以推脱是这秋菊小人之心,栽赃陷害。
夏桐到了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却是扇在冯玉贞脸上。
冯玉贞被她打怔了,“你干什么?”
夏桐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抱歉,我没看清,正想教训这丫头呢!”
太阳都没下山呢,装哪门子盲人?冯玉贞明知对方故意作态,却也无计可施,她还能还手?
夏桐那一巴掌是无心,自己再打回去就成故意了。
彼时秋菊已由春兰搀扶着起来,浑然跟没事人般,还犹自气恨恨地望着冯玉贞。
冯玉贞咬牙道:“夏妹妹,你纵容奴婢欺凌主上,这般处事未免不妥吧?”
夏桐笑道:“我正要为姐姐讨回公道,这不罚了她两个月月俸么?”
冯玉贞岂会被她诓骗过去,账上面的事谁说得清,能罚就能赏,私底下更是怎么说都行,遂柳眉倒竖,“区区两个月月俸,夏妹妹也太好心了!”
夏桐微笑着面向她,“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冯玉贞当然想把这小贱人撵出宫去,趁机剪除夏桐一只膀臂,谁知秋菊快人快语,“主子,您别听她胡说!她方才想对您不利,奴婢看得真真的!”
冯玉贞涨红了脸,“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
又怒视着夏桐,“夏妹妹,你的婢女以下犯上,还出手伤人,这样有违宫纪的事,我想你总不会不管吧?”
夏桐慢悠悠的道:“凡事都讲究眼见为实,你说秋菊诬陷你无凭无据,可我也没看见她出手打你呀,你不也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你……”冯玉贞不禁气结,没想到对方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从来只有她嫁祸别人的,几时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
夏桐好心肠的道:“冯姐姐,我劝你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少操些心吧,你再这样闹下去,恐怕永远也见不到陛下了。”
冯玉贞悚然一惊,既然皇帝不曾被她的美貌吸引,难道是厌恶她的为人,觉得她没有嫔御的风范?回想进宫几个月的种种,她的确是心浮气躁了些,急于求成,因此惹出不少麻烦,倘这回再让皇帝得知,夏桐正在风头上,皇帝不会怪她……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千思万虑间,面前的人影已消失无踪——那一主二仆已经回宫,连殿门都给锁上了。
冯玉贞看着那把厚厚的大铜锁,只觉得胸中郁气无处宣泄,夏桐纵容恶仆欺主,这口气她决计咽不下去。
当然,她也不会就此跑到御前去告状,那太笨了——她得用一种巧妙的方式来吸取众人的同情。
冯玉贞深谙装白莲的精髓,回去的路上故意遮遮掩掩,好叫众人留意到她嘴边的伤处——她这身肌肤过于细嫩,夏桐那一巴掌虽力道不重,却已起了明显的红肿。
等到夜幕降临时,满宫里都知道冯美人被夏美人给打了。
蒋贵妃叫侍女探望,冯玉贞躲在屋里养伤,对派去的丫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并不肯吐露真凶。
可她是在关雎宫前受的伤,除了夏桐这个正得宠的,还能有谁?
蒋碧兰就觉得这夏氏实在太猖狂了,虽说她也觉得冯玉贞不讨喜,多半还是冯玉贞惹事在先,可到底是她麾下的人,夏桐这么说打就打,也太不给她留情面了!
蒋碧兰便命人去传夏氏。
蒋映月劝道:“姐姐,不可。如今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清,您就这么贸贸然把夏美人拘来审问,知道的说您刚直不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嫉妒夏美人得宠,偏赶着这时候寻她晦气呢。”
蒋碧兰恼道:“难道就任由夏氏逍遥法外?她和冯玉贞一样,不过是个美人,如今就敢欺凌平辈,来日若坐上妃位,岂非连本宫都敢打了?”
蒋映月谆谆道:“正因两人平级,才更可能是口角呀!姐姐试想,夏氏就算真敢动手,怎么会去找冯氏的麻烦,何况冯氏家世比她高,初封也高于她,倘传到陛下耳中,就不怕坏了她在陛下那儿的印象么?多半是场偶然间的误会罢了。”
蒋碧兰一听有理,“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收了冯玉贞那么多好东西,如今她却不肯出头,蒋碧兰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蒋映月笑道:“不是还有陛下和太后在么?俗话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此事若真是冯美人受了委屈,自然有人替她声张,娘娘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帮句腔便好,至于旁的,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蒋碧兰一想也是,到底只是一个巴掌,又不曾伤筋动骨,因此得罪皇帝倒有些不值;何况她一向与冯玉贞走得近,这时候愈要撇清干系,否则,六宫众人就要疑心她这个贵妃是否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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