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得,小姐妹乐得一处玩儿,黄老师不用担心她闺女再出去捡垃圾,刘珍也乐得不用做饭……所以大忙人胡雪峰压根不知道闺女不在家。
他最近啊,可成了整个市三纺最有名气的红人啦,凭借着自己的刻苦努力他从一个门外汉打败了千军万马,成为整个红星县乃至阳城市第一个去西德留学的人才!他的努力,他的“人定胜天”,他的“知识改变命运”成为全厂所有职工教育孩子的典范。
他的未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光明,每天上门拜访的人如过江之卿,刘珍每天的晚饭都是换着花样的丰富,也收获了一堆堆数不尽吃不完的麦乳精、罐头、午餐肉、奶粉以及香烟好酒。
不止提回娘家孝敬刘老太,她还大方的给刘惠也送了几样。
这不,连带着刘惠也成了牛屎沟的大红人!
虽说,社会主义国家的农民们坚信,资本主义社会水深火热急需无产阶级解救,可出国啊,出国是多大的威风,多大的能耐啊?!
黄柔和幺妹刚到家,就听刘惠在热情的送走上门聊闲的村人。她那高亢的,与有荣焉的语气,她们想不听见都难。
有个出息的妹夫,她这腰杆子可真够硬的!
当着村人的面崔老太也不说啥,等人一走,她“呸”一声险些啐刘惠脸上,“看你那点出息,眼皮子浅得……”
刘惠讪讪的,谁让她娘家难得有能拿出手的人物呢?她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娘啊,听说我那妹夫正月初八就得走了,要不咱们初三请他来吃顿饭?”
生怕婆婆拒绝,她赶紧搬出黄柔这块挡箭牌:“她两家是对门,本就是亲戚,多走动走动总没错,以后说不定还能提携阿柔呢。”
“再说了,妹夫那么能耐,来也给几个娃娃好好上门课,这才是她们学习的好榜样不是?”
崔老太不知胡雪峰为人,一听还觉着挺有道理。不说别的,给几个孙女长长见识也是好事儿,遂答应下来,让她回娘家的时候说一声。
回到牛屎沟的幺妹,那就是鱼儿入了水,鸟儿飞上天,学到了友娣姐姐的“不到饭点不回家”绝技,刚吃过早饭,顾老太来门口一喊,她就跑出去了。
听说,顾家今儿吃鸭子。
好家伙,顾二的喜事还没办几天,杀的猪还没吃完呢,现在又吃鸭子,要说阔气,整个牛屎沟谁有他们家阔气?
刘惠满眼羡慕的看向黄柔,以后啊,阿柔就要嫁到顾家吃香喝辣了,顾老太已经来讨了八字,日子也算好了。
黄柔可没工夫感受她的羡慕,让王满银帮忙找丢自行车票的人也找大半月了,她也做好了随时有人来认领的准备,可那失主愣是没找着,直到学校放寒假,还是没出现。
“看吧,我就说嘛,要真紧张怎么可能丢了那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有钱人,也不在意这三瓜俩枣的。”
黄柔懒得跟妯娌多说,她的目的是教育幺妹,让她改了随时乱捡东西不知轻重的毛病,目的达到她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了。
要说顾家吃鸭子,那是谁也开心不起来啊。
好好的一窝五只麻鸭,老太太每天大清早赶河里,等人活干完,天快黑的时候站门口一吆喝,鸭子们就蹒跚着回来了。
可昨儿晚上,她吆喝半天,鸭子也没回来,直到天都黑了,老两口打着手电筒一路找到河边,又顺着河边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那么认主的东西不可能跑错家门,估摸着还是被谁给偷了!把个顾老太气的啊,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那龟孙子祖宗八代都问候了!她养了大半年的鸭子,平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哪天屙的屎稀了硬了她都急得睡不着的鸭子啊,就这么不见了?
她连鸭蛋也舍不得吃,寻思着先攒四十个新鲜的,给老二媳妇二十,给黄柔二十,虽然没进门可她得一碗水端平,,做成咸鸭蛋,给黄柔和幺妹送去。老三总跑她们屋里吃饭,她知道呢,总不能亏了她们不是?
这他娘的才攒了三十五个蛋呢,鸭子就被偷了?!
顾老头不忍心她着急上火,夜里又拿着手电筒出去找,居然在河边芦苇丛里找着了。
当然,是鸭子尸体。
每一只脖子上都多了个血窟窿,估计血都给流干了,地上全是扑腾下来的鸭毛,可把老爷子心疼坏了。
鸭子尸体抱回家,老太太一看,也不知道是啥咬的,反正牙齿印还挺深,五根鸭脖子都快咬断了,气管食管全断,看着怪瘆人。
可死都死了,再惋惜也没用,总不能扔了吧?所以,顾家今儿要吃鸭子!
“幺妹乖乖,老三是不是常去你们家吃饭?”顾老太一面拔鸭毛,一面问。
“‘老三’叔叔喜欢去我们家,给我买好吃的,帮我妈妈发煤炉。”顾三在供销社,比厂里早下班半小时,他骑摩托车又快,先到家会把煤炉给发上,一般黄柔下班就能直接买菜做饭了。
顾老太嘴角抽搐,臭小子,在家油壶倒了也没见他扶一下!
“奶奶,这鸭子怎么了呀?”
“哦,估计是黄鼠狼咬的,咬死了。”顺便把天杀的黄鼠狼骂一顿,狗玩意儿,真会暴殄天物!
白白的鸭身子上,系着根青紫的伤痕累累的脖子,幺妹看着有点怕怕,连忙转开脑袋,“黄鼠狼大坏蛋,让老虎吃了它们!”
现在的小地精心里,能吃下一整只地精的老虎就是最邪恶最令人恐惧的东西。
崔老太“噗嗤”一声乐了,“牛屎沟哪来的老虎,早都死光了!”
“死光光啦?”幺妹眼睛一亮,忽然开心起来,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会被吃掉啦?
“什么死光了?”顾二挑着一担水进来,大冬天的身上只穿一个坎肩褂褂,居然也不觉着冷。
“老虎!吃人的老虎!”幺妹抢答,顺便围着他问东问西,顾二虽然不爱说话,可他做得一手好篾活,跟崔建军一样能用竹子编很多东西,大到筛子簸箕背篓竹篮,小的如金鸡凤凰蜻蜓,很得村里小孩喜欢。
幺妹忽然灵机一动,“二叔叔你能帮我编一只老虎吗?超凶的那种。”
顾二笑了,“不是怕老虎吗?不如给你编只小狗儿小松鼠?”
虽然小狗儿小松鼠也颇得她的心意,可幺妹还是想要老虎,“我要养一只小老虎,养大它就不会吃我啦。”
这是什么孩子话?养大的虎崽子就不吃主人吗?顾家母子俩被她逗笑了,“好好好,那就给你编只大老虎,好好养它。”
幺妹得意的双手叉腰,那当然!
她当了老虎的妈妈,那老虎就不会吃妈妈啦!你看她多聪明呀,简直就是个小天才!
顾家的鸭子肉足足有三十来斤,宰了两只炖汤,剩下三只抹上盐巴,挂在灶房里烟囱后面,让烟熏干以后慢慢吃。炖汤也不能光炖肉,从崔家抱来一根大萝卜,满满的炖了一大铁锅,放上老姜,一天时间汤都给炖成奶白色,鸭肉入口即化。
此时的崔绿真哪里还想得起来之前的恐怖画面,抱着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鸭汤,“呲溜”“呲溜”的喝。
作为顾家唯一一个小辈,顾老太直接把四只压腿原原本本一刀没砍的留给她了,有这么多肉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光吃肉就吃饱啦!
她吃饱了,顾家人才刚干活到家,顾老太用土锅装了满满一锅连汤带肉的,送到崔家去。
“老姐姐尝尝,别嫌弃是死鸭子。”
崔老太受宠若惊,只要是肉,谁会嫌弃?单说她惦记崔家这颗心,老太太就高兴,拉着她坐院里聊起闲来。
“明儿的忆苦思甜大会去不去?”
“不去哪能行,张爱国专门挨家挨户通知的。”
崔老太搓了搓麻绳,眼睛也不抬的说,“这一天天的,不是忆苦思甜就是劳教,不是劳教就是政治夜校,听说还要学别的公社,开一个主席思想学习班呢!”
农民干了一天的活儿,尤其这久天寒地冻,谁都想躺火炕上猫着,偏这些政治学习还不少,不去就是政治觉悟不够,你说她们能乐意?
当然,去了也有去的好处,妇女们坐一处东家长西家短的拉话。
第104章
跑出来一看,大槐树下真的停了一辆军绿色的小汽车,不过,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车子跟叔叔的很像,只不过比叔叔的新。
是吉普车呀,不是小轿车。
她在省城见到的小轿车是黑色的,矮矮的,车头像个子弹头……她坐过拖拉机,摩托车,大卡车,吉普车,就差小轿车没坐过啦。
小地精嘟囔着嘴,略微遗憾的往家走,被春晖从后面追上来,“妹啊,你咋这么稀罕车子呢?”
“发明车子的人类真聪明。”
“啥叫发明车子的人类……说得像你不是人似的。”春晖牵着她的手,笑眯眯的揶揄道。
幺妹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转而想起家里的客人,到底是谁呢?居然还开着跟叔叔一样的小汽车……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奇怪的念头。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
春晖没听清,低下头问:“是谁?”
“我外公外婆呀!”幺妹有点期待,别的小朋友和姐姐都有外公外婆,妈妈说她也有,只是他们在北京太忙啦,以后有时间会来看她哒,会不会是他们现在就有时间了呀?
春晖一愣,没想到她想的居然是这个。
不过也情有可原,小孩子谁不喜欢外公外婆?尤其是有这么两个住在“北京省”的亲戚,跟别的小朋友说起来都更威风呢!
不过,小地精要失望了。
“不是哦,我看车牌应该是咱们本市的。”不过这年代能开吉普车的,在四十年后可相当于劳斯莱斯啊,非富即贵!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北京教授”能达到的程度了。
春晖心头疑惑,她印象里上辈子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节,莫非又是蝴蝶效应?
崔家院子里,站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那褶子非常显眼,明显是临时穿上充场面的。他们正在四下打量,黄柔正陪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不不不,年轻人说话!
那人个子贼高,起码有一米八五,跟顾三叔叔差不多,关键他皮肤还白,白得发光那种,素来以白著称的黄柔站他跟前,都被显黑显黄了,你说他得有多白?
关键这人,白也就罢了,鼻子还高得不行,座山雕似的!就跟那鹰鼻子一样,看着就奇怪,哪有人的鼻子长那样啊?而等那座山雕回过头来,幺妹差点被吓死,他居然长着一双猫一样的眼睛!
蓝幽幽的。
这个人是大猫成精了吧!
大猫就是老虎,即使不是老虎,也是能吃地精的最邪恶的坏东西!
幺妹站住,猛地拉了一把春晖,“姐姐小心。”
“咋啦?”
“他……”她悄******指了指那个大猫精,很担心妈妈怎么能跟他说话呢?万一他吃了妈妈怎么办?小地精着急得脸都红了,但她很勇敢,如果大猫精敢吃妈妈,她就能跟他决斗!
黄柔看她急得脸都红了,气鼓鼓的盯着对面的人看,还挺奇怪。自从去了趟动物园回来后,这丫头好像特别怕肉食动物?以前她可是能跟大白鹅决斗的人呐,莫非孩子的胆量是随着年龄成长而曲线波动的?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也是特别怕猫,听见猫叫脑海里就会想象幻化出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怪物,有时候能吓得睡不着。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更小的时候还挺喜欢猫的啊,隔壁人家的狸花猫她经常玩儿……有时候,这种前后矛盾的三百六十度转变的情绪,让她一时半会儿分不清到底哪个阶段的记忆是真实的,哪个阶段是她想象出来的。
她想得出了神,幺妹已经咚咚咚跑过来,横亘在她和“大猫精”之间。
她赶紧笑着介绍,“这位是迈克叔叔。”
小地精仰着脑袋,拿出自认为最凶恶最厉害的眼神,双手叉腰蹬着他,心道,啥卖壳叔叔,他卖鸡蛋壳,乌龟壳?还是板栗壳啊?
“卖壳叔叔”笑眯眯的看看她,对着黄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黄柔又笑着简短的回答了几句……当然,都是小地精听不懂的话。
“崔绿真,这是美国来的乒乓球运动员,叫迈克叔叔。”
幺妹嘟着嘴,眼看妈妈快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叫:“卖壳叔叔。”你个大猫精,我要让你的壳一个也卖不出去。
哼!
她仔细的打量她,发现他的大短裤只到膝盖,露出来的小腿上,长满了黑漆漆长绒绒的毛,那么多那么密……哼,还说不是大猫精!
迈克:“#*:$#&2&&……”叽里咕噜,下一秒,他从随身背的一个大大的双肩包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个棕褐色的塑料纸壳递给小丫头。
幺妹一看,哟,不是卖鸡蛋壳板栗壳,原来是卖糖纸壳的!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落那糖纸上,枉她认字无数,可上头愣是没有一个字是她认识的,倒有点像高年级学生学的汉语拼音?
黄柔帮她接过来,“这是巧克力,你去年不是问我巧克力什么味道吗?”
幺妹眼睛一亮,对哦,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她一段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