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非常不一样。
“可能是天太冷了?”黄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枯苗所在的位置是棚子底下最中心,周围靠边的都没冻死,偏偏把它中间的冻死了?
“别担心,先观察两天看看。”
幺妹有点不放心的点头,顺带安抚了一下周围唧唧喳喳的花生苗们,“你们不用怕,我妈妈很厉害哒!”
没一会儿,西屋传来微弱的哭声,她也顾不上关心花生苗了,赶紧撒丫子跑进去,小彩鱼已经爬到炕沿石上,仰着头看她呢。
看见是最喜欢的六姐姐,她“咯吱”一笑,露出一口光秃秃的牙床,跟“苦主”张乙牛似的。
“哼,你是我妹妹,你比大坏蛋张乙牛好看多啦,好看十倍,一百倍!”她气哼哼的捏了捏妹妹软乎乎的脸颊,当然没舍得用力。
白白胖胖的小彩鱼回以“咯吱”一笑,朝她张开双手,要抱抱。
幺妹学着妈妈那样,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彩鱼要抱抱是吧?那你要乖乖哒,我待会儿给你找好吃的哟!”说着,她忽然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大伯娘的屋,说不定她藏了什么好吃的呢。
第105章 、105
对于这个问题, 黄柔在传达的时候也颇为意外。
友娣还没说话, 刘惠忙不迭答应:“学啊学啊, 她能跟着你去国外吗?哎哟去美国也太好了吧!我就知道你们美国人特别热心肠,特别喜欢关爱咱们贫困地区的孩子,哎哟我这,初一就去给你们求个平安符……”
这样的迫不及待, 阿谀谄媚,黄柔都替她臊得慌, 实在翻译不出来。
即使友娣真去学,也不至于这么巴结人吧?要知道厨师可是全凭自个儿本事吃饭的职业!
刘惠也知道厨师是硬本事, 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不请厨师?牛屎沟没有专门干这个的, 一般都是从外村请, 办事请两天,好吃好喝当祖宗似的供起来,还得出二块六毛六的喜钱,有钱的三块六毛六, 更大方的直接给六块六毛六……这钱多好挣呐!
就是王二妹,因为会的菜多点儿,那些舍不得请厨师的人家就请她去掌勺, 一大锅一大锅的好肉搁灶房随她吃,挑着哪块好吃哪块,这样的待遇也是牛屎沟头一份!连带着崔家几个孩子也跟着二伯娘能去帮忙的人家里混口肉吃,你说这样的工作能不香?
友娣要是学出来了,不止能让她自己那张馋嘴免费吃, 刘惠这当娘的跟着去吃几顿又怎么着?要知道厨师的好坏决定你这台喜事的效果,菜捯饬好了,客人吃着好,传出去也是主家面子,吃不好?那就等着一辈子被亲朋好友戳脊梁骨吧!
要是再能清油肥肉捎带一星半点的回来,那可是整个崔家都能受益的!她觉着吧,家里人不可能不同意。
更何况,要真能去了美国,别以为她不知道,美国可是比妹夫去的啥德国有名气多了,到时候她的腰杆子更直更硬,比王二妹还硬呢!别以为她不知道,王二妹现在可得意得很呐,自己给村里掌勺,做包手脚又利索,挣的钱比她多,现在更得意的是春月进了总政文工团,在队上可是军属待遇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生不了儿子算逑,闺女啊,同样能给她撑腰!
友娣要是出了国,那可是十个春月捆一起也比不了的!
这个时候,她哪还想得起来要坚决抵制资
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哪还记得忆苦思甜时她可是喊得最大声最饱含激情的。
崔老太一看她那狗吃热屎的模样,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崇洋媚外!”
这词她还是在张爱国念的社论上学来的,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蒋帆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翻译和司机也笑了,别说,还挺贴切,刘惠还不如几个孩子稳得住呢。
经过半天,幺妹知道卖壳叔叔不是大猫精了,因为大黑讨厌他,小猫猫们也对他龇牙,那她就不怕他啦。“叔叔,去哪里学厨师呀?”
“北京。”
刘惠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得声音都变了:“不是美国吗?”
,只好问迈克为什么让友娣去北京学厨师,这大嫂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收敛。
迈克耸耸肩:“因为北京的烹饪很糟糕,我们没有食物吃。”
意思是,让友娣去给他们做饭?所谓的“学厨师”估计是翻译自行添加的,实则是做保姆,或者教他们的厨师做面包?
可黄柔了解过,蒋帆说他们一行十八名美国乒乓球运动员,以运动训练,互相学习的理由在北京待了一个月,踏遍名胜古迹,游山玩水不算,光吃的就已经换了两拨厨师。
先是国家乒乓球队的厨师,他们吃不惯,好吧,后来直接给换的大会堂国宴师傅,享受的不是一般外宾待遇!这样还说不好吃?那只能说明友娣说的很对,他们没有中国胃,白白浪费那么多好东西。
国宴大师啊,普通人一辈子也吃不上一次!
黄柔在北京长大,也就是某一年去找正在开会的父亲拿东西的时候,吃过一顿。当然,虽然她已经忘记了味道,可那时候吃的不是味道,是一种荣耀,是体面!
而如果能有机会跟着国宴大师学做菜,那出师后的待遇可就不是简单的牛屎沟掌勺了!大会堂里的厨师基本都是各省市机关单位推荐去的,政治觉悟高,烹饪技术更高,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师傅级的啊?
她要真能有这个机会,可比读书好多了!
黄柔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很多学生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读书的料。春苗虽然不够聪明,但她勤奋,责任心强,上到高中想办法分配个工作也行。春晖非常聪明,而且性格果断眼光长远,要真能像她说的将来会恢复高考,那绝对是考重点大学的料。
幺妹春芽还小,暂时看不出,可唯独友娣,最让人头疼。从小在刘惠身边长大,当她的小间谍顺风耳,学会不少坏毛病。
聪明是聪明,可聪明用错了地方,就是耍小聪明。
不可否认她在“吃”字上动的脑筋一般人都做不到,可偏偏学习不上心,成绩一直在中上游徘徊……想走文化这条路,肯定赶不上春苗春晖,要是能近距离跟着国宴大师学习,说不定也是另辟蹊径的好办法?
机会送上门,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她小声的跟婆婆和大伯子说了,看他们意见。
至于友娣?那早就双眼冒光啦,妈妈一会儿看幺妹眼神好,山里宝贝多,就让她多进山里溜达;一会儿看春苗读书好,就让她好好读书;一会儿看春月进了文工团就让她也去学唱歌,鬼哭狼嚎吊嗓子……说来说去,全是她妈眼红的,而她压根不喜欢的。
学厨师,不就是做好吃的吗?这她喜欢,没问题,妈妈她可以诶!
“好呀好呀!这样姐姐就能天天吃好吃的啦!”幺妹高兴的拍手手,仿佛她才是那个吃好吃的人。
春晖也兴奋的看着友娣,鼓励道:“友娣姐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大厨师,五星级的!”她们家的姐妹呀,一个个的都要走出大山,改写命运啦。
友娣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害,啥五星六星的,只要能给我足够的食材,我肯定能做一桌满汉全席。”小小年纪的她,不止琢磨吃的有一套,就是最基本的刀工也非常好,那土豆丝儿切出来,比黄柔的还细还匀净,片的腊肉比纸还薄。
做菜这事还真是讲究天分,年纪说明不了啥。黄柔能切得不错,那是因为她做过很多次,又肯用心学,熟能生巧。崔老太五六十的人啦,切出来的土豆丝还照样是“条”呢!
大家都被她自信的样子逗笑,蒋帆和翻译特意问桌上哪几个菜是她做的,他们要好好尝尝。
迈克作为启动中美外交的重要“使臣”,他提出想带个“厨师”上北京,市里自然同意,不止让他带去,还派蒋帆跟着去呢,十八名运动员啥时候走,就啥时候放他和友娣回来。
崔家人想的很简单,做菜嘛,只要去北京让人点拨点拨,哪怕一个月也足够了,现在又正是寒假,不耽误学习。
刘惠这当妈的心也是够大,够狠,饭没吃完就立马回屋给友娣收拾东西,把几件少得可怜的衣裳塞进双肩包,还催她快点吃,别耽误了迈克的大事。
崔家人:“……”真是狗吃热屎,没眼看。
人老外不知道,还以为中国人都这副德行呢!
虽然去的时间不长,可崔老太还是不放心,再三的交代去了北京不能嘴馋,不能偷吃,不能惹麻烦,手脚放勤快些,到时候市里和国家都会给她发补助,一分不少全给她。
要是回来听说她偷吃闯祸,不仅要揍死她,补助她一分也别想要!
友娣乐得见牙不见眼,“好嘞奶,你放心!”
就是为了那两百块的津贴,她也会忍住哒!
幺妹拉着她的手,“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去看看春月姐姐啊,我们都想她啦。”
“放心吧妹,我不止去看她,还能去看你外公外婆,告诉我他们住哪儿,保准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幺妹小小的叹口气,“算啦,等我长大自己去叭。”
北京,首都啊,主席住的地方啊,她们唱了那么多年,现在啊,终于能去看看真正的北京啦!全家激动得不要不要的,比春月走的时候激动得多。
为啥?
“姐姐快去快回,回来给我们说说北京的事儿。”很快,一个月后她就能回来了呀,她的眼睛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眼睛,还是全家,乃至全生产队的眼睛呀!
当天晚上,他们刚走,整个牛屎沟生产队都知道老崔家又有一个闺女上北京了,还是被外宾请上北京做饭的啊!那心里啊,羡慕嫉妒啥都有。谁能想到这倒霉催的干啥啥不顺的崔家,居然接二连三遇到这么多好事儿,接二连三的飞出金凤凰?
要早知道闺女也能这么出息,大家还费那劲生儿子干啥?又淘气吃得又多,还不让人省心,为爹娘争光的事儿一件也干不了,简直是饭桶!
于是,继全村女娃娃们上
山学唱歌后,这一次,全村女娃娃又开始学做饭了……他们坚信,复制崔家女孩的路子是最省力,最简单的成功之道。
张爱国再一次提着一只老母鸡上门,“婶子咋就让她一个小女娃娃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咋说也得有个伴儿不是?”
他们家张秋兰和友娣玩最好,要能带她去就好了,要能再有点别的机缘,他这一辈子就有指望了,哪怕只是见识见识,那也值了。
“害,有记者陪着呢,怕啥?”崔老太这可是真心话,友娣脑子灵,只要不偷吃就不会闯祸,别人想欺负她,或者占她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没看全队这么多娃娃,就没有能哄到她的!
况且那位蒋记者还认识阿柔,是顾学章的朋友,还在段书记手下做过事儿,这三个人都是值得崔家人信任的。
去吧去吧,顺便给段书记捎几斤土特产,到时候让蒋记者送上门去,也是他们一方百姓的心意,挂着他老人家呢。
最后,崔家也没收张爱国的老母鸡。他灰溜溜的抱着鸡,往村尾走去,一路走,一路不是滋味。崔家这两年真是好运过头了,他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拥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他挠了挠鬓角的白发,才三十多岁的壮劳力,满脸皱纹,白发早生。最近他老婆又病着,吃了好几副“牛太医”的药,依然不见好转,心里急得很。
周树莲又跟他闹脾气,她不想去大河口,让他想办法把他和儿子留下来,可杨发财又不傻,他能有啥办法啥理由强留别人老婆?
真是想想就头大!
而更让他头大的是,回家发现圈里剩的三只老母鸡居然睡着一动不动,他把怀里那只放回去,闻到一股浓浓的新鲜的血腥味——三只鸡死了!
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伤口深可见骨,鸡脖子都快断了。
他顿时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这可是全家的“银行”啊!就是公社来领导他也舍不得杀的,怎……怎么就死了?
他咬咬牙,一定是哪儿来的野狗干的!平时晚上也会来偷鸡蛋,大白天就敢出动的还是第一次,他拎起一根木棒,蹑手蹑脚围着院子找了一圈。鸡血还是热的,应该没跑远。
当然,饶是他动作再快,力气再大
,也找不到“凶手”了。
很快,春节就到了。
春节前两天,崔家收到春月寄来的信。她性格开朗,男娃娃脾气,古道热肠,经常给一班小同学们跑腿打饭打开水,很受欢迎,刚去一个月就交到两个好朋友。
因为她是属于电视制作中心委托培养的,津贴不低,一个月四十块呢,伙食也不错,才一个月她就觉着自己胖了,都快有幺妹那么胖了。
幺妹听春晖姐姐念到这儿,双手托腮:我也知道我胖呀,但是我瘦不下去呀,人类的食物太美味啦!
春月还说,等她待满三个月,就能有探亲机会啦,她一定会争取好好表现,早日回家来。当然,她居然还小大人似的嘱咐几个妹妹好好学习,以后都到北京来上学。
还让爷爷奶奶爸妈叔伯们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可崔老太王二妹却被感动坏了,抹着眼泪说娃长大,知道心疼大人了。
这个春节,因为风声愈发的紧了,崔家也不敢太出挑,杀鸡宰鹅的动静太大,干脆孩子们都想吃鸭子,就让黄柔上市里买两只烤鸭,到时候再包一顿饺子。
大烤鸭配饺子,幺妹光想着就流口水。
腊月三十一大早,天还没亮,妈妈就带着她和几个姐姐出门了。顾奶奶也跟她们一道,她手里有顾三叔叔的票,一到大河口就忙去供销社,跟她们分开了。
腊月三十的阳城市,大街小巷喜气洋洋,政府门口还挂上红通通的大灯笼,就是街上卖东西的也多起来。这是继严打后第一次出现摆摊设点……当然,农历年的最后一天了,再穷,老百姓也得过年不是?
原本被关闭的城南自由市场,也被睁只眼闭只眼的同意暂开半天,也没有正式发文,听说只要十二点之前离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