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黄柔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帮我存存折上,我以后再取出来还给朋友。”
刘向前笑笑,对于她这样的小谎言,也是看破不说破。“行,多余的话咱也不说,以后您有啥事只管开口。”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黄柔作势撸了撸袖子,示意他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啥?姐要卖这么多?”六只金镯子可不是小数目,他惊诧不已,她一个北京来的知青,哪儿来的这么多金首饰?上次他去收金点的老师傅就说了,看工艺应该是百年前阳城某位大土司府制的东西。
他们不懂,可人家只要看看成色就晓得,这不是新金,至少有百多年的历史,也就现在大环境不好,要是搁以前能自由买卖的时候,卖的可不止这个价,工艺和收藏价值比金子本身值钱多了!
刘向前是真心为她好,“姐,如果不是特别急钱用的话,要不您再等等?等几年环境好了再出手……”到时候可是翻几个倍的啊!
更何况,一次性出手这么多,收金点也会怀疑不是?他是一身滚刀肉不怕,可别给她母女俩惹祸上身。
黄柔本来是一心想要帮高元珍,没想那么多,现在一听,仿佛一盆冷水浇得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是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幺妹和自己,万一因为金镯子惹出麻烦,又牵扯出幺妹的身份问题,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向前这样的人精,见她心生退意,立马道:“姐要用钱的话看这五千三够不?要不够我帮您想办法,东西就暂时先收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够了够了,多谢你啊,向前。”
“害,自家姐弟说啥谢不谢的。”
黄柔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老师傅告诉他的内幕,要换了别人可能就自个儿藏起来,表面把她东西接过去,实际随便给点钱糊弄糊弄,他自个儿过几年再把东西出手,少说也是几个倍的赚头……他一点私心没留的告诉她,是真不错的小伙子。
当天把镯子戴回去,她又给放回河洞里了。第二天,带上三千块现金,让顾三送她去了李家沟。
至于幺妹,那肯定是不能出去的,被奶奶形影不离的跟着,哪怕上厕所,奶奶也要在厕所门口等着她。
唉!她怕她的臭臭会臭到奶奶,过年吃得好动得少,小地精的臭臭可是非常非常臭的哟!
“奶奶你放心叭,坏坏的黄鼠狼已经死啦。”
崔老太看看墙上四仰八叉的鼠皮,“万一还有别的精呢?”
“什么精?”春晖走过来问。
崔老太轻咳一声,“没啥,鹅草拌好没?”自从友娣出门,剁猪草鹅草的任务就落到春晖身上了。
正说着,村里来人找老太太,说是谁家妯娌两个吵架了,大正月的邻居们嫌晦气,让她过去劝劝。因为她说话最公道,又没私心,大家都服她。
崔老太推脱不过,走之前再三交代春晖:“看好你妹,别让她出门跑,一步不离的看着啊。”
“好嘞奶!”
幺妹蹲茅坑里,小小的叹口气。她已经是五岁的大朋友啦,又不是才三岁的小朋友,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她呢?
春晖不知她遇险的事,只当是怕她调皮跑丢,也不在意,拿了书,坐在牛卵树下慢慢的看起来。顺道瞟了一眼才栽下去没几天的栗子树,发现它们枝桠上忽然鼓包了。
她走近一看,“咦……要发芽了?”
可老话不是说“人挪活,树挪死”吗?虽然她爸他们已经很努力的连根带土的挖回来了,可总还是会弄断不少细根的……再说,都不适应这边的水土,能不能活还是问题呢!
老崔家这风水,咋就这么好呢?
“姐姐,我拉好啦。”
她赶紧回身,从耳房拿出手纸,憋着气进厕所给妹妹送纸。
谁能想到,小仙女一样的幺妹,拉的臭臭居然这么臭?比小彩鱼还臭呢!而且,据她说,她这几天拉的便便是黑色的……呕,不行不行,不能想!
姐姐被她的臭臭熏得落荒而逃,幺妹顿时“嘻嘻”笑个不停,等她把黄鼠狼的毒气代谢干净就好了哟!到时候姐姐就不会嫌弃她啦!
生活就在吃饭睡觉上厕所里度过,很快,寒假结束了,野了两个月的孩子们重新回到学校,新学期开始,迎来了1973年的春天。
赶在春季学期开学前,蒋记者带着友娣回来了。
“不是说才去一个月嘛,咋去了这么久?”崔老太把友娣全身上下抹了个遍,随着超过了事先约定好的时间还不回来,一天又一天,她生怕她像幺妹那个好朋友菲菲一样,在北京被人欺负,断手断脚啥的。
“奶我没事,你快放我喝口水呗!”快两个月不见的友娣,明显长高不少,已经快比刘惠高了。
可她现在,也才十三岁。
崔老太忽然警觉的问,“崔友娣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偷吃闯祸了,人才不放你回来?”
友娣一拍大腿,她可是比窦娥还冤呐!“我没有,奶你想哪儿去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早吃腻了,有啥可偷的?”
她在北京,伙食标准可是跟外宾一样的,能缺口吃的?刚去那两天没见过世面,确实稀罕坏了,恨不得见啥都想抓点塞嘴里。可自从被大师傅发现并严厉的批评过一顿后,她再也不敢偷吃了。
再说,也不用偷吃,因为所有食材的份量都是充足的,给外宾准备完后,厨房还剩不老少,大师傅们吃的时候,都会给她多多的留一份,说她年纪小,正在长身体。
“其实,那些大师傅也就刚去的时候看着严厉,啥也不让我碰,可等他们见识过我的刀工后,都爱叫我干活呢!”
农村人,不干活就没吃饭的底气。
有了活干,她吃啥都底气十足!
崔老太被她逗笑了,“少吹吧你,不就会切点土豆丝,看把你能的……”
友娣撅着嘴,“我可不止会
切土豆丝,奶你等着。”她跑地窖里,抱出来一个大萝卜,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套锃亮的,银光闪闪的刀具,也不让大家看,背过身去,在萝卜上“刷刷刷”的,大家只听见不绝于耳的萝卜脆响。
五分钟后,她转过身来,“奶你看。”
“呀!是花儿!”
“花儿!我姐会雕花嘞!”
“我姐用大萝卜雕花啦!”
幺妹激动得险些破音,一颗普普通通的白萝卜,居然在友娣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丛富丽堂皇的牡丹花!跟她生日蛋糕上的一模一样,要是再上点色,那就是真花啦!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妈妈教的那两个成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春芽也跟着“惟妙惟肖”的叫,姐妹几个兴奋疯了。别的切土豆丝细如线啥的她们不管,也不在乎,可雕花这可是仙女才有的本事呀!几个围在友娣周围,“姐姐你教教我呗。”
崔友娣得意的挺挺胸膛,“这可不好学,我学了好几天呢。”最关键是刀具也得好使,她这套可是国宴大师送的,好钢锻造,值不少钱呢!
“好几天呀……哦,那……”幺妹和春芽对视一眼,好几天那是好久好久的啦,她们不学了叭,以后就让姐姐雕给她们看。
“啥?你几天就学会了?”崔老太难以置信。
“这有啥,我还会雕龙凤呢,奶。”她在北京,那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萝卜给她练手呢,“仇师傅还教我雕小动物呢,我给妹雕只小兔子吧?”
“小!兔!子!”幺妹高兴得破音啦!
下一秒,一只灰色的小家伙,手脚并用的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吱吱吱——”
“哪儿来的兔子?”友娣双眼冒光,“仇师傅教过我做麻辣兔子,奶我给你做吧,特别下饭!”
小兔子:“???”怕了怕了,溜之大吉!
自从栗子树被挖回来后,崔家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在山上吃不饱的小兔子不请自来了,整天赖在崔家不愿走,还会跟大白鹅抢食吃,抢不过就龇牙咧嘴,跟大白鹅对着干,随时一副“小爷要掐架”的架势。
“姐姐别吓我们小兔子,它的我的救命恩人呐。”
友娣当她开玩笑,也没细问,而是说起她在北
京的事情。原来,自从展示过她的刀工后,里头一位姓仇的国宴大师就看上她了。友娣跟崔家其他姐妹都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所以她顺着杆子往上爬,每天给他做这做那,送这送那,她也没钱,买不起东西,可她会用厨房里的边角料做东西。
小东小西,也就动动手的事儿,可仇师傅却觉着她非常有心,很快她就成功的拜他为师,还留下他的住址和电话,约定好以后有时间就给师傅打电话,写信。
当然,仇师傅还说了,既已拜入他门下,就不能荒废了厨艺,她必须勤加练习,每个月给他通一次电话汇报练习情况,寒暑假还要去北京一个月,跟师学艺,不能砸了他国宴大师的招牌。
“好呀好呀!姐姐以后都能去北京过寒暑假咯!”幺妹比谁都高兴。
可友娣却有点害怕,她小心翼翼看着奶奶的脸色,“奶,我……我也不想花家里的钱,可……可仇师傅说了,我要能在他手底下出师的话,以后会推荐我去人民会堂工作……”
见识过首都的繁华后,她的心啊,早就不可能安于现状了。其实,在北京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有十八个小时都在打帮手和学习,什么万里长城,什么故宫什么博物馆,她压根没时间去玩儿。
饶是如此,可她还是想去首都,哪怕只是去工作,去学习,她也想去,疯狂的想去!
可家里的经济条件她也知道,光北京一趟来回的火车票就得花去全家一年大半的收入,寒暑假各一次,老崔家这一年的公帐上就不剩一分钱了。
她要是去,就是自私,不顾大家庭死活,不顾几个妹妹还要念书……她不敢看奶奶的眼睛。
果然,崔老太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她也没发作,“这事等晚上再说,你见到春月没?”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自从听说菲菲的遭遇后,她的心就总是放不下,怕春月报喜不报忧。
“见到啦。”姐妹几个的眼睛立马“唰”的落她脸上。
春月在文工团是真的如鱼得水,跟谁都能混得开,她的男娃娃脾气,在全是女孩的环境里非常受欢迎。而且,学唱歌的嘛,大多数都还是漂亮小姑娘,春月这样黑不溜秋鹅蛋脸丹凤眼的形象,实在跟“漂亮”不搭边。
一个女孩子,只要不漂亮,那她在一堆漂亮女孩里就更容易获得好的人缘。
崔老太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那她长高没?”
“高啦,快跟我一样高啦。”春月比她还小一岁,而她在村里同龄女孩中本就算高个子了,跟她一样高,那得长多快呀!
幺妹“哇哦”叫了一声,“我的姐姐们都好高呀!我也要长高高!”
春芽仰着脑袋都看不见她的头顶,捏紧小拳头,“嗯,我也要长高高。”
众人大笑。
春晖心比较细,又问她看见春月的时候,春月开不开心?穿着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有没有穿袜子,头发什么样……幸好友娣记性好,要换了别的孩子可就回答不出来了。
幺妹觉着吧,她的春晖姐姐真应该跟徐志刚叔叔一样,去当警察,这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明觉厉呀!
“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过年都没以前热闹呢。”
“对,我们想让姐姐回来。”春芽跟着幺妹说,这可把友娣惹哭了,她一直以为因为自己贪吃,是整个家里最不受欢迎最没存在感的人,谁知道大家居然都这么想她。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轻轻捏着幺妹肉嘟嘟的双颊,“我也想你们呀。”
正说着,下地的大人们回来了,刘惠背上还背着小彩鱼。“友娣回来了?津贴拿到手了吧?我看看发了多少?”
友娣对她的爱财如命早已见惯不怪,撇撇嘴,“你管我多少呢,我奶说了只要我不闯祸就全给我。”她警觉的瞪着她,“妈你可别想打我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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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惠被她戳破心事,下不来台,过去就想揪她耳朵,“害你这死丫头,一个月不回家上哪儿学的牙尖嘴利?你妈关心关心你怎么了?”
还没揪到呢,她自己的耳朵就让小彩鱼狠狠的揪住,“啊啊啊!痛死啦!小阎王爷你又干啥?”
小彩鱼的力气可不是一般孩子的大,她把刘惠的耳朵当成了两个收音机的开关似的,死劲的顺时针扭转,耳朵都快被她扭成麻花了,疼得刘惠嗷嗷叫。
“崔建国你是死人
吗?不管管你闺女,她又发什么疯啦!”
“春苗你聋了还是瞎了?”
“友娣友娣,快把你妹的手拿开,妈要疼死啦……”
大家:“……”
反正,没人理她。自从吃食卖不了后,崔建国又被她压了一头,男人挣不来钱是没底气的,自然也不好再理直气壮的揍她,崔老太也懒得跟她费口舌,小彩鱼居然成了全家唯一能治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