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毒唯
分到每个人手里不算太多,但对于下人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收入了。宫里的下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了对芙蓉殿的态度,凡是芙蓉殿吩咐下去的事情,就没有不用心办差的。
昭阳宫的宫人也收到了这笔赏赐,收到的当日就尽数上交皇后了。
开玩笑,每回颜家少爷入宫时给的金豆子不比这铜板香吗?何必为了几个铜板沾上吃里扒外的嫌疑,不值当。
颜思卿有些好笑,又觉得疑惑。
“宫里宫女太监成千上万,每人几颗碎银两吊铜钱,算下来也是不小的数目……颜思虞入宫时没多少嫁妆,她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说起此事红蔷便有些不屑,嗤了一声说道:“娘娘不知,芙蓉殿常与王夫人往来,外人都说这二位 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王夫人便是太后那位宠臣王进的妻子,王进在吴州多年,家底富得流油,连带着太后一派都被喂饱了,这样一想,就不难猜到颜思虞哪来的底气。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颜思卿啧啧感叹。
除夕,太后没有出席宫宴,这让宴上气氛显得冷清了许多,不少朝臣暗中猜测太后的情况,病了半年还不好,莫不是时日无多了?他们哪里知道,太后肚子早已显怀想遮掩是不可能了。
若非如此,一个权力熏心的女人怎么可能龟缩后宫整整半年。
除此之外,顾平川在宴上宣布召定侯回京,此事也引起了不少议论,毕竟定侯戍边是先帝留有圣旨决定的事情,如今突然召回,总该有个缘由。另外还得择新人接替他戍守边关,这种苦差事,就怕后继无人啊。
过了年就是正月,年后朝廷复工,离顾平川计划的日子越来越近。顾平川十分沉得住气,这些天还像平常一样,该上朝就上朝,该议政就议政,偶尔问问太后身体如何,秋华殿那边只说尚在安养,不许旁人前去打扰。
过了元宵,颜思卿的‘偷渡’计划已经安排妥当。再过两日,顾平川会以昭阳宫宫女感染瘟疫回宫传染了皇后为由,送颜思卿出宫‘养病’,再顺势封锁昭阳宫,以防太后一方对她下手。
…
正月十八。
颜思卿晨起之后简单收拾了两个包袱,装了些衣物和用惯的物品,从榻边起身时忽然有些昏沉。这种感觉她陌生,在现代看手机看多了也常常这样,是以她没往心里去。
用过午膳之后她渐渐开始一阵一阵头疼,这时才意识到或许有些严重了。
“红蔷,我有点头晕,你去请太医过来看看。”颜思卿捂着头扶着门框朝外面唤道。
红蔷见状顿时心惊,急忙应下声来拔腿往太医院跑。
不过一刻钟,年迈的太医被拖拽着赶来昭阳宫,进殿时满头大汗气喘休息,脸上气色通红。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太医喘着气勉强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晨起就觉得有些头晕,方才过了正午渐渐开始头疼,这会儿走路都走不稳了,劳烦太医替我看看。”颜思卿说罢扶着红蔷的坐下,伸出一截小臂搭在脉枕上。
“是,臣遵旨。”
这位太医早就接到了陛下的密旨,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过昭阳宫的宫女演戏演的太过了,竟拉着他这身子骨一路狂奔过来,险些去了他半条老命。
太医右手搭在了颜思卿的脉上,缓缓垂下眉眼,沉默良久。
直至此时,他才发觉事情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宫女着急可以是演的,皇后走路不稳也可能是装的,唯独脉象不会骗人。
太医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沉吟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不怕大夫说实话,就怕大夫不说话 。
太医露出这副表情,颜思卿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一开口就是时日无多吃好喝好吧。
“怎么了,很严重吗?”
“倒也不是。”太医回过神,正色问道:“皇后娘娘近来可用过什么香料,又或者接触过什么香气浓郁的花草?”
颜思卿回忆了一下,如是说道:“本宫不常熏香,不过前两日花房送了一盆花过来,说是今春新栽的品种,夜来暗香,能驱蚊虫。”
太医脸色微变,“微臣可否一看?”
颜思卿便吩咐红蔷道:“去把里间的花儿搬过来。”
须臾,枝青朵白的盆花摆在了桌上,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支小巧的放大镜,起身凑近对着这盆花端详一番,又摘取片叶轻嗅,眉头越皱越深。
颜思卿已经察觉异样,问道:“这花有何不妥?”
“这种花名叫夜来香,花如其名,有暗香,夜间更盛。这花养在室外宜观赏,却不该放在屋内。”太医沉声说:“娘娘有所不知,原先的夜来香夜间香气浓郁且有毒性,时间一长,可致人头昏胸闷呼吸不畅,乃至失眠或精神衰弱。而娘娘宫里这盆,花蕊颜色与寻常夜来香不同,微臣察之香气也比其他更浓郁,花房称其为新品种,只怕效果也比寻常夜来香更强。”
颜思卿听到这儿下意识捂着了鼻子,红蔷反应极快,当即端起花盆扔了出去,口中还骂道:“花房那帮奴才竟敢将这种害人东西送来昭阳宫,此事定要查个清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敢把歪心思动到娘娘头上!”
这种事情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奴才的主意,花房的人只是送了花过来,至于是听了谁的指使,左右不过是秋华殿和芙蓉殿的其中之一罢。
太后从永熙朝混到今天,能害宸妃失宠入冷宫,空手白得一皇子,身上却没沾上一点嫌疑,想来是不会用这么浅显的手段。
再加上过年前不久颜思虞玩的一手邀买人心的花招,粗略一分析,就已经真相大白。
颜思卿心里轻嗤一声,原先顾平川的计划里只有扳倒太后,并不想伤及颜氏其他人,如果颜思虞能安分一些懂得分寸,顶多是让她在冷宫里养老罢了,宫里又不差她一口饭吃。
可她如今把手伸到昭阳宫,那结局如何,就不一定了。
“这花大概是三天前送来的,本宫闻了这么久,可有大碍?”颜思卿问道。
太医答道:“所幸发现的早,微臣替娘娘开几副温性的药调养几日便无碍了,娘娘不必太过担忧。”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是紫宸殿那边听说皇后传了太医,命江郁过来询问了。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太医稍稍调整状态,眉头紧锁,面露几分迟疑。
“皇后娘娘的症状与脉象不似寻常风寒,倒像是城外的瘟疫……”
江郁大惊失色, “太医不可胡言,皇后娘娘久居宫中,怎会感染城外的瘟疫!”
太医道:“臣岂敢胡言,公公不如召昭阳宫众人仔细追查,近日可有宫人离宫,去过城外,又或是接触过瘟疫患者。”
这时红蔷像是想起了什么,急道:“太医提起此事奴婢就想起来了,昭阳宫有位洒扫的宫女叫翠枝,前些日子出宫看望过家中老母,昨日晚间发了高热,今日告假没有前来当值。”
江郁脸色愈加凝重,不过片刻忖思就拿定了主意,当即吩咐道:“即刻封宫,不许下人进出昭阳宫,待我禀明圣上之后再做处置。”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红蔷的惊呼,“皇后娘娘!”
颜思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59章 白河庄
颜思卿睁眼醒来的时候, 人已经在京城东面郊外的一处皇庄里了。
床边炭火烧的正旺,稍显简陋的房屋内飘着中药苦涩的气息,一名身穿浅青色棉袍的的女子坐在药路边的马扎上, 长发束在脑后, 袖子缠在手臂上, 左右手有一搭没一搭摇着蒲扇,右手握着一卷医书。
“梁太医?”颜思卿试探喊道, 声音闷闷的。
梁太医闻声放下书卷回头看了一眼, 见她醒来,于是提起药壶将汤药倒进一旁的白瓷碗, 端着黑乎乎的汤药走近前。
“娘娘醒了,喝药吧。”
颜思卿看了看眼前难以下咽的棕黑色液体,吞了下口水, 问:“这是什么药?我记得是钟太医替我诊的脉, 为何是你在此处值守?红蔷又在哪里?”
梁太医眉心微蹙,似是有些嫌弃她这接连一串的发问,把汤药放在一边的木几上,才回答她:“娘娘染了瘟疫, 陛下下旨送娘娘出宫养病, 这药自是给娘娘治病的。至于钟太医,娘娘要出宫隔离养病的消息传到秋华殿,太后娘娘命玉嬷嬷拦截马车, 又与陛下理论了一番, 最后没能劝阻娘娘离宫, 只是把钟太医换成了微臣。”
“钟太医医术精湛,既是他诊断出的病情,让他负责到底便是, 为何换你跟出宫来?”
“钟太医是男子,伺候娘娘总是不方便的。”
颜思卿恍然,但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只怕那心思缜密的女人算计不止如此。
“红蔷呢?”
“在后厨熬粥。”
颜思卿稍稍诧异,红蔷从前可没干过这活儿,“苏静安没跟来?”
梁太医淡淡嘲道:“白河庄不比宫里,娘娘还想要十好几个下人伺候不成?昭阳宫除了红蔷,旁的下人都在宫里封着呢。”
“你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颜思卿抬眼瞥她。
“微臣直言快语习惯了,如有冒犯,还请娘娘恕罪。”语气依旧冷淡且敷衍,但梁太医的姿态确实放低了一些。
颜思卿本不是看重尊卑礼数的人,只是听不惯梁太医时时刻刻话里带刺,眼下见她如此,也懒得计较了。
“我出去看看。”
说着正要起身,又被梁太医伸手按了回去。
“娘娘的药还没喝。”
听到这话颜思卿的脸上就露出了愁色,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药,仍坐在原处一动没动。
梁太医又道:“药方是钟太医开的,能解娘娘的病症,微臣只负责煎药,旁的一概不知。”
钟太医开的药方?
颜思卿心中微动,想起来在昭阳宫时受夜来香影响头晕气闷,钟太医说开药给她调养……说的应该就是这一副药吧?
虽说心里的纠结消减不少,但当她端起瓷碗靠近黑乎乎的药汁,苦腥气扑鼻而来,她还是退缩了。
“有蜜饯吗?”
“没有。”
“方糖总有吧?”
“没有。”
梁太医保持冷面,一副油米不进的架势。颜思卿无奈,眼睛一闭硬着头皮灌了下去。
这药闻着苦涩,喝下去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至少比起颜思卿曾经喝过的某种凉茶要适口一些。
看着她把药喝完,梁太医才拿走空碗提着药壶离开房间。
…
白河庄因坐落于白河东侧而得名,庄子里农户不多,平时收成一般,粗俭度日不成问题,但要说富足那着实差的远了一些。
颜思卿住的是庄子西北边最僻静的一处院落,走去农田和农户们的家里得要小半个时辰,庄上管事每日清晨会送当日的食材到院外,除此以外,不许旁人进出打扰。
这院子虽然位置偏僻,但周围的景色还不错,而且离白河很近。
颜思卿是以养病的名义出宫来,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尤其她最心爱的话本闲书一本都没带出来,白天闲的无聊,只能在周围散散步,还时刻有宣御司的人跟着,说是小皇帝吩咐他们保护皇后安全。
颜思卿有想过,她在庄子上待着也是待着,为何不能干脆回宣国公府,还能与家人亲近些。
这个想法当即就被宣御司一名小首领太监否决了。
“宣国公府内不乏太后的亲信,娘娘回府小住,便是回到太后的掌控之中,那与留在宫中有何异处?”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颜思卿只好打消念头。
“那我能不能白天回京中逛街游玩,傍晚再回白河庄?”
不出所料,又被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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