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染
苏明妩笑道:“是啊,可惜你没资格。”
“...”
李泰庆从旁边哼哧搬着椅子过来,发现两人的剑拔弩张,试探道:“林小夫人,您,您也坐。”
符栾还不来,林芷清熬不住了,准备落座。
“没听到小夫人说的么,她既然那么喜欢站,就让她站着,站到晚膳。”
苏明妩的声音淡淡的,平地惊雷般,几个人听完才发现是要罚的意思,纷纷看向她,王妃从来都懒得管后宅,今日是怎的了。
苏明妩从小娇养,既然娇,就是没受过大委屈。上次林芷清的事,她是被符栾分散了注意力,否则也不会那样当没发生过。
一直没机会给个下马威,今天就好好震慑下她。
另一头,林芷清之所以敢出言顶撞,是因为苏明妩看起来性子软弱,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罚她,到晚膳还有两个时辰,日头下面叫她怎么站得动?
李泰庆见状,叹了口气,拍了下大腿。
他走到苏明妩侧身,小声:“王妃,您要罚林芷清,就过了今日嘛,随便你罚。”
苏明妩晓得李泰庆是她这边的人,看他紧张以为有要秘,跟着歪头低声,“怎么,驿站有大事发生啊?”
李泰庆犹豫道:“不,不是,其实,其实老奴这次安排这出,是想让王爷和王妃和好,王爷都应下了等会就到,这,这让王爷看着您罚林小夫人,多不好啊...”
他没把话说完全,王爷开了口说果园可以赏,他才接着揣测问了句要不要请王妃上前,王爷默认,那这意思不就是等会要来偶遇?
谁知道林芷清哪得的消息,居然也来到这里。
“慢点,你说什么?”
苏明妩真是被李泰庆每次这样办事弄的没了脾气,“你是说,符栾他马上要来?”
“应当是的...”
“...”
苏明妩不怕符栾发现她罚林芷清怪罪,而是她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松口气,根本不想见到他。
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和符栾争吵?”
李泰庆脱口道:“这,这还有谁能瞧不出来的嘛。”
看不起谁呢,平日王爷恨不得天天晚上往王妃那跑,最近隔着架马车,两人半句话都没,还不是吵架。
再说,霍刀都无缘无故被王爷骂多少回了...
苏明妩的闲适心情没了,她还是回去继续背药书吧,“林芷清,你就站到晚膳,早一刻都不许走。”
林芷清极不情愿,但想起王爷或许能看见,隐隐还在期待,“...是。”
苏明妩不管李泰庆的眼神示意,她和符栾那般争吵,再多件事,也没没关系。
林芷清是身子虚弱,但反正等会符栾见了,自然会吩咐让她回去,闹不出大事。
苏明妩不愿再呆,回过头吩咐,“绿萤,我先上去,你等会顺手洗些芦橘拎上来。”
“是。”
...
***
二楼,苏明妩房内的木窗口,符栾背手站立,敛眸往下。
听到她学他的语气,嘴角几不可见地浮起笑意。
让李泰庆带她去果园,又怕她跑得太快,还安排个林芷清绊住一会儿。
他的王妃薄肩细腰,似乎是清瘦了点,好在心情不错,看到云峰峭壁,山光水色,她能高兴地轻踮起脚尖。
符栾这几日时常在想,那天马车上,他为何没有想法杀了她。
明明她字字讥讽,句句狠话,可他看到那双水雾般的泪眼,唯一的感受,居然会是,心软。他实在很不习惯,有这种毫无用处的情绪。
符栾右边凤眸微沉,薄唇紧抿成直线,收回视线后折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向后略一撤步,腿不小心打到了旁边的长方桌,桌上还有张被揉地发皱的小纸条,看起来像是被废弃了许久。
符栾眉头倏拢,伸手以两指展开。
纸团的白宣皱皱巴巴,满满整张都是干透的墨痕。
虽字迹清秀,但刻意写的极其歪斜,还用了古籍字体,甚至乱糟糟的在字上面画了数道粗痕掩盖。
在那么多的欲盖弥彰之下。
符栾还是第一眼看出,她写的,是他的名字。
第47章 最后一次吗
苏明妩想到能避开符栾, 等会儿还有新鲜的芦橘吃,上楼时心情尚算不错。
她住的房间在楼梯左边,一眼望过去, 门居然虚掩留了条窄缝。
不对啊, 出门时绿萤明明是关上的。
苏明妩虽然觉得奇怪, 但这里有符栾的侍卫在, 理当没人敢来造次。
她轻轻地用手指戳开缝隙, 准备瞧瞧情况, 没想到一弯腰, 看到的竟是符栾坐在对过檀木椅上...
他, 他这时候不是该去果园, 如何能在她房里呆着,鸠占鹊巢。
恍神间,苏明妩不小心压到了锁, 房门慢吞吞向两边推开,符栾闻声略一抬眸,便与发楞的女子撞上了视线。
符栾见到是她, 抬手招了招, 道:“站那作甚么,过来。”
他的声音好听不腻, 低沉时豁人至深, 平素里则带有冷玉的质感, 方才这句, 兼而有之,像是表面铺了层青草的沼泽,危险却诱人深陷。
几日不见,苏明妩觉得这样的符栾很陌生。
是他先发脾气 吵完架将她甩在马车里, 现下又跑过来,恢复寻常语气,就当无事发生。
那么,从头到尾,他到底在作甚么呢?
苏明妩就站在门口不进不退,神情淡然,有礼有节,“王爷,臣妾见过王爷。”
符栾看到纸团之后,其实心情很好,好到他快要忘了她对他的推拒,好到他自觉已放下身段,留在房里等她。
可见到苏明妩不肯靠近,符栾眼中星点的戾气回拢,又有隐隐发作的趋势。
他勾起唇,嗤笑道,“王妃,这几日在躲本王?”
“臣妾不敢。”
苏明妩说这话时微微低头,全然一副顺从的模样,却教符栾看着极为不顺眼。
袖袍下,他抡着纸团的如玉骨节,动作稍停,掀眸盯着女子,“有何不敢,马车上,王妃不是胆子大的很么。”
苏明妩不想多回忆,敛住眼睑轻声:“那日,是臣妾错了。”
“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赌气说那些。”
“臣妾以后都听王爷的话,王爷指东不敢往西,王爷做的事绝不过问,只请王爷好好收起机要密事,免得担心身边遭逢窃贼。”
苏明妩很清楚,她掩饰情绪的倔强,符栾这样的人是看不懂的,她又何必再说些反话,无端惹得麻烦,还显得她更可怜。
符栾闻言,冷着眉眼,右手几乎要将纸团揉碎。
他留下的本意是想问她白宣的来历,就好像暗街回程路上,信口问的那句喜欢,不管如何忽略,萦绕心上的期待再浅淡,也始终存在。
他想听到的,是她服软,而不是对他画下更深的楚河汉界。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苏明妩有意赶人,“王爷,您找臣妾还有事吗?”
符栾回过神,从椅子上倾身,单眸微眯,“王妃,你确定要用这种语气,站在门口的位置,来问本王问题?”
“是。”
“听话,离我近点。”
“这里很好,还请王爷明示。”
苏明妩不是故作身价,而是这五六日,当静下心来回头捋清心情,她发现,在这场争吵中,她竟是差点要丢失骄傲。
她对符栾,本没有到非他不可的情愫。
既然他从没有信她,那她也不必再拖泥带水,索性先划开距离,免得每次都只能看到他甩袖离去的场面。
用王妃该用的语气,站该站的位置,这样不是很好么。
符栾难道还不够满意吗?
苏明妩自己自然感受不到,她根本就还是在赌气,只不过从最初的撒娇委屈,化成了强装出来的冷漠。
符栾从女子刚进门时有的微末怡悦,到听她说完这句话后,终于比前几日还要彻底地,沉入谷底。
他冷着眸色,将宣纸扔在桌上,俨然是给最后机会,“为何,要写本王的名字。”
写符栾的名字?
原本竭力维持淡漠的苏明妩,来不及掩饰突生的惊讶,慌忙间抬头循声看了过去。
长桌上,轻薄的纸张被人揉挼无数次,出现了残旧的细纹裂痕,不堪一击。
苏明妩似是想到了什么,冻住的身子忽地往前急促走近,她拿起展开纸团,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
符栾视线落在她略颤的指尖,笑容嘲讽,“原来,的确是王妃的。”
“那么厌恶本王还要写,王妃何必与自己作对。”
苏明妩不知如何解释,这是她在京华宅子里刚被罚抄书那几天,心里无端烦闷才乱画的,居然被符栾看到了。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时候的烦闷,便是心动的初始。
但此事没必要让符栾知道,他看不上,也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挂碍。
苏明妩深吸了口气,温声开口,“王爷,没想到臣妾练字,能不小心辗转到您手上,献丑了。”
符栾一字一顿,“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