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墨染
符栾听完,好似认真思索了一阵,他低头摺了摺袖袍,“苏明妩,本王何时送过你耳铛?”
“什么?”
“红玉耳铛。”
苏明妩稍楞了下,她早忘了义川街上为了买仆从时她寻的藉口,可符栾的问话,让她瞬时想了起来,恍然道:“王爷,你,你...”
“王妃觉得本王不够坦诚,难道,王妃就没有秘密可言。”
“...”
是啊,苏明妩差点忘了,她明明也瞒着符栾许多事,关于她重活回来,关于她的传家金匣,关于她私下做的生意...
“王爷,那,那你查过我了?”
符栾欺身靠近苏明妩面前,他敛眸看着他的妻子,带了份不自觉的期待,轻声道:“没有,所以,你愿意告诉本王么。”
“...”
苏明妩没想到符栾会这样说,她以为,他定会在发现怪异的第一时间,马上着手调查,然后,他就该知道她想做的是药材和河运生意。
该承认么,说起来有点卑鄙,她确实不希望符栾知晓细节,她甚至还想过,符栾以后另结新欢冷落她,至少她有东西依靠傍身。
这样看,她和符栾有甚么区别呢,她也更为自己打算。
符栾见她久久不开口,嘴角终于浮起惯常的笑意,“原来,王妃要的只是本王的坦诚。”
“...”
苏明妩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她让开路,站到门旁,“王爷,不管您信不信,臣妾虽有事未说,但没想过害您。”
“您若想查,也是没关系的。”
此刻,站在门外的霍刀将殿内的话一句不落听得分明,他也很想问,王爷为何宁愿问王妃,也不肯查。
王妃初到武威府,买的仆从,去的邻县,见的京华商人,看起来的确和太.子.党.派毫无联系,可是查一下不是更保险吗。
查到无关,皆大欢喜,查到有关,就能解决彻底。
王爷那日在马车上说的,他不会容许背叛,若是王妃行事有愧,杀了她也是极为简单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王爷却从来没教他查过。
答案呼之欲出...
霍刀来不及想,符栾已推开殿门扬袖而去,身后的青色衣袍被他甩得猎猎作响。
...
绿萤端着茶盘进殿,苏明妩依旧躺在床上,好似没有起身过,高台架的烛火却都熄灭了。
“王妃...”
“绿萤,你先出去吧。”
“是,奴婢在门口给您守着。”
“好。”
桌角青瓷茶瓶里的水从热到温,再到凉,苏明妩觉得她想通了。
其实,这样都不算争吵吧,就如同把钝了的刀锋,来回在伤患处拉扯,没刺出几滴血,不太痛,但闷闷的。
她和符栾认真地论,认识不过半年,都不够相信对方。
符栾要的是至高无上的位置和全心的臣服,任何事不足以成为他的绊脚石;而她,思虑的是他给与的宠爱会转瞬即逝,所以渴望拥有更多的实力钱财傍身。
他们互相吸引,却又各有保留。
既然她都没有全情投入,那么又凭什么自私要求,符栾必须待她毫无芥蒂呢。
...
是夜的子时,符栾还是来了。
苏明妩一直在等着他,她撑起半身,从背后轻轻揽抱住男人,真心道:“王爷,我们忘记玉清池那件事好不好,你刚回来,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
“好。”
接下来是一晌贪欢,他们之间没有说话,享受片刻的忘我...
苏明妩从来没有这次这般的投入,她希望能将心头挥之不去的尖刺重新埋藏起来,在极尽欢愉的时刻,两个人之间才得以恢复到最初,最纯粹的心动。
灿烂过后,是无边的寂静。
符栾一如往常的穿衣离开,苏明妩则扶着床栏坐起,她擦掉颊边香汗,攒着力气,等绿萤布置完浴桶再行清洗。
绿萤边洒香料,边试探地询道:“王妃,您今日是不是不高兴啊?”
苏明妩笑了笑,“没啊,我只是有点累。”
毕竟是她喜欢的男子,刚刚与他情动完,余韵还在,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哦,那王妃,您,您怎么到了凉州,还要洗身子的呀。”
绿萤以为王爷和王妃两个多月没见,前两日王妃的葵/水刚过去,王爷正好回来...谁知王妃还是要洗。
“绿萤,今晚...”
苏明妩也搞不懂自己纠结的是甚么,“我也不晓得,反正,今晚还是洗吧。”
...
第62章 你看他把我赶走的样子,……
连日阴雨过后, 不知觉已转入季夏,蝉声高鸣。
武威府的夏日极短,过程却不比南方凉快, 而是更为干燥的闷热。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 在炎灼火球的炙烤下, 滚烫热流附着着风四处流窜, 令人无处躲藏。
雍凉王府里井然有序, 王爷启程往江南的日子定在七月五, 到时候会对外声称去各州府微服私访, 只是这般一来, 符栾需要提前处理大批公务, 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西院内,苏明妩不喜用冰鉴,嫌室内闷塞就将书台搬了出来, 在殿前搭了个简易的遮阳草棚,跟个卜卦摊子似的。
绿萤给她倒了杯香花茶,道:“王妃, 王爷那么忙, 今日还差人送了好些白兰瓜,说是很甜的, 奴婢叫人冰镇在井水里, 今晚盛给您用。”
苏明妩认真地在打算盘, 闻言手势微顿后, 接道:“好。”
那晚之后,她和符栾心照不宣地翻篇不再提旧事,日子过得算是顺遂,他依旧会来樟月殿, 两个人也偶尔一道用膳。
苏明妩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其实并不是个气性很大的人。
玉清殿里被赶出去那晚,她的确在气头上,行事想法是有些冲动,加之心情幽沉,连孩子都觉得得晚点要,但后来,符栾再碰她的那么多次,她都没再避子了...
他们类似于默契约好,每人藏着自己的小秘密,很公平。
既然符栾对她和以前没有不同,那为何她还是闷闷的,宛若平静湖面下藏着涌动的暗流,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好在近段时间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事,就是甘草在京华的试探很是成功,叶折风的朋友几乎没有多费口舌,上百公斤的甘草便在数个药材房被调换成了银子。
有了第一步,后面简单的多。
叶折风做事十分尽力,不必苏明妩吩咐,他只身去往各个邻边府城,搜罗常用的草药,从挑选,采买,到送船水运,几乎不需要别人帮手。最后他会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告诉苏明妩每次的进账。
至于商船,陆景山得了那笔钱,生意运作亦恢复如常,至少熊家暂时没有再行干扰,苏明妩现下已开始为未来转成大船商的事而筹划。
绿萤探头探脑地凑来,“王妃,奴婢刚看折风的信来了,咱们是不是又有钱啦。”
苏明妩点头笑着将笺纸撑开,“嗯。虽然还不多,但挺高兴的。”
她左手臂压着的蓝皮账簿,第一页内边缘留有淡淡的被撕裂的痕迹,正是符栾给她的那本。
“嗯,真好!”
绿萤最近都努力与王妃说些高兴的事,可王妃总是笑得淡淡的,怎么回事,王爷和王妃明明看起来也没闹大别扭啊。
不说今日的夏果,王爷每隔两天送吃的用的进樟月殿,侧殿那都快堆不下了...
绿萤抱着茶壶胡乱思索,院外响起管家的尖细嗓音。
“王妃,李泰庆求见。”
苏明妩停下笔,合上册,“嗯,进来。”
李泰庆的神情稍显紧张,步子匆匆,“王妃,有个事,奴才也不知当不当与您说,可都好几日了,就怕您担忧。”
苏明妩闻言心底一惊,差点站起来,急道:“是王爷吗?他怎么了?!”
“哦不,不是!王妃您别急!”
李泰庆素来说话习惯卖关子,没想到这次让苏明妩误会,忙接着道:“是您的玩宠小矮脚,它最近不知怎的,老是气呼呼,就是不肯吃苜蓿,连最爱的萝卜都不吃。”
苏明妩听到不是符栾,心下稍定,她真是想他想得魔怔,才叫人送完香瓜,能有何种事情。
“请人看过了?”
“奴才帮它请了看牲畜的大夫,就是没毛病才奇怪。”
苏明妩蹙眉,“嗯,我知道了,等会儿去看看。”
“是,奴才先告退。”
绿萤看着李泰庆的背影走出院门,回头道:“王妃,是不是最近专门溜它的小虎子告假回乡,它就不乐意了呀。”
苏明妩很喜欢她从京华带来的这匹小马,时不时就会去看看,也会叫门房的人牵它出去放风,最近生意事务繁忙,加上她心烦,是以有三、四日没去。
说起来,这匹小马脾气挺犟,到了凉州后十分看眼缘,替它挑了半天也就小虎子能牵的出去。
苏明妩心怀愧疚,“绿萤,今日得空,咱们带它出去走走罢。”
符栾回来后她甚少出门,难得出去一趟,由李泰庆与王爷报备声就好,没被拦过。
“是,王妃。”
...
绿萤去往前门备马车以及溜小马的绳索头套,苏明妩则是先在小院等待。
她绕着墙根走了圈,前世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年,竟然想不起当初做过哪些事,呆在樟月殿里三个月,她反倒能如数家珍。
也是,过去的事早烟消云散,没甚值得黯然神伤的。
苏明妩将袖口叠起至手腕,脚下换了个朝向,直接往将西厢改造成的马厩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