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达的泪腺
“我不想听你喊陛下。”萧聿把人翻过来,咬住她的下唇,手渐渐往下,嗓音低了低,“都几个月了,还不行么?”
苏菱用臂肘轻轻搪了他一下,“臣妾近来身子真的不舒服。”
萧聿低声问她,“哪不舒服?”
苏菱喃喃道:“乏的厉害,总是困。”
萧聿知道她这胎怀的辛苦,也不忍心磋磨她,便用手揉了揉眉心道:“那我去趟净室,你先睡吧。”
苏菱看着他的背影,翻过了身。
一夜过去。
萧聿鸡鸣而起,苏菱闭着眼睛跟他坐了起来。
其实苏菱的眼睛生的有几分妩媚,平日端着皇后仪态倒是不显,眼下睡眼惺忪地望着他,替他更衣,倒是有几分像从前。
可此时的他还未曾想过,像从前,便是不复从前。
萧聿着常服上早朝。
御道左右的文武百官面露困倦,四周窸窸窣窣声不断。
大周自永昌十五年后就不再日日上朝了,这舒坦的日子过久了,看着新帝勤政,众人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记得刚恢复早朝时,还有人一本正经递了折子说卯时疲乏,起不来榻。
萧聿杀鸡儆猴,不仅摘了此人的乌纱帽,还赐了五十个板子。
皇帝安座后鸣鞭,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再行三叩六礼。(1)
礼毕,各衙门依次奏事。
说是奏事,但大多就是,其实就是算账。
有句话说的没错,历朝历代走向没落,都是从经济崩塌开始的。
国库没钱,地方的赋税也征不上来,眼下战事吃紧,户部是没完没了的哭穷。户部尚书何程茂,那可真是演技精湛的主。
若不是知道何家有多富,萧聿还真要以为他穷的当裤子了。
何程茂道:“臣知道陛下心疼边关将士,可臣昨夜算了一笔账,与齐国开战至今,上缴给军队的粮草已是足足有余……”
“足足有余?”萧聿将折子“啪”地一声摔在了案上,厉声道:“那是整整六万人!何大人若觉得足足有余,朕把镇国公叫回来,你给我去打。”
何程茂躬身道:“陛下息怒。”
“将士没有饿着打仗的道理,何大人与其同朕哭穷,倒不如好好查查户部的账。”萧聿十八便带兵出征,最是清楚边关的状况。
何程茂咬牙躬身道是。
紧接着是推行屯粮之策的事。
阁老大声宣读折子“屯田既能吸纳游民,又能防止寇患,待开垦的田地多了,这赋税自然而然就……”
话还没说,只听太和殿外突然有人喊道:“边关急奏——”
早朝都有这么个规矩。
只要是边关急奏,皆可优先启奏。
又是一声,“阆州总督觐见。”
“让他进殿!”
阆州总督面带尘土,手持急奏,进殿后“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我大周六万将士被困密河,无一生还……”
他哆嗦着嘴唇道:“是苏景北反了,臣亲眼见他在腹背受敌之际,进了齐国边境。”
“再没回来。”
第60章 谋逆 证据确凿。
镇国公苏景北反了。
这句话犹如将巨石扔进平静的湖水,“噗通”一声,激起千层浪。
殿内沸反盈天,帝王抿唇不语。
朝中与苏家交好的官员并不少,比如,待苏淮安如亲子一般的大理寺卿郑百垨。
郑百垨突然出列道:“大殿之上,还请方总督慎言,镇国公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无数,臣今日说句大胆的,他若是存有谋逆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边关路远迢迢,消息迟缓,总督大人要指认镇国公通敌叛国,还请拿出证据来!”
都察院右都御史董李附和道:“臣也附议,此事不能听总督大人一言就妄下定论,镇国公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未有过败绩,通敌,这话重了。”
“是啊,那六万精兵,可是镇国公手把手带出来的兵!”
“这定然是有隐情。”
有人小声道:“儿女都在京城,通哪门的敌?
文官说话还算客气,武官就不一样了。
成远侯干脆指鼻子骂道:“镇国公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地里玩泥巴!怎么,吃了败仗就嫁祸于人?”
武德伯附和道:“十一年前齐国来犯,镇国公领兵出征,令齐国折戟沉沙,总督大人便是没见过,也该听过吧。”
阆州总督方恕脸都气红了,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方总督抬首看着大殿之上的皇帝,大声道:“陛下,我大周六万儿郎被困密河受水雷和炮击攻打时,臣是亲眼见到镇国公进了敌军边界!”
“起初臣也不敢信,因为那是镇国大将军!那是十一年前用两万兵力打退齐国的镇国将军!可臣回到阆州时,后方粮草竟都被烧了个干净,而粮仓的位置,只有臣和苏景北知道!”方总督脖子上青筋竖起,手指着眼睛大吼:“臣宁愿这双眼睛瞎了!”
萧聿眸光彻底暗了下去,“你是说,后方粮草全烧了?”
方总督道以额点地,道:“臣愧怍难当,无言面对陛下,甘愿受罚。”
粮草是什么?
粮草是钱,是军心,是打仗的根本。
文武百官心里都有一本账册。
粮草要供给一万名将士,一个月,就需要三千亩地的收成,六万人,那就是一万八千亩地的收成。
这还不算给马吃的,还不算战事已经打了数月。
苏淮安忽然出列道:“其他暂且不论,我只问总督大人,若是军报无误,阆州还能撑多久?清州失陷了吗?”
方总督抬眸道:“苏淮安!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
苏淮安厉声道:“清州失陷了吗!阆州到底还能撑多久!”
方总督怒视他,但依旧答:“清州已经失陷,阆州、阆州最多还能撑半个月,若是十日之内不出兵迎击,那齐军便要打过来了。”
话音甫落,满殿哗然。
百官脸色骤变,朝廷帑藏内竭,手无强兵,等清州、阆州一齐沦陷,恁时又该如何?
方总督道:“臣虽智虑短浅,却也是弱冠从军,熟读兵书,绝非嫁祸于人的小人,臣今日恳请陛下严查苏家,尽早出兵!”
说着说着,方恕声泪俱下:“倘若臣今日有任何一句,有污蔑嫁祸之嫌,愿以死谢罪。”
殿内一片死寂,沉甸甸的乌云纷至沓来,天色忽暗,如至隆冬。
萧聿倏然起身,面容严肃道:“兵部、刑部即刻彻查镇国公府,都察院、锦衣卫协理,淳南侯、方总督,何尚书,随朕议事。”
皇帝下令彻查镇国公府,虽说要照章程办案,但薛襄阳自己都不信苏家会反。
他在刑部什么案子没见过?
这人啊,不论做什么,总得需要个立场。
苏景北有兵,有爵位,有从龙之功,又得皇帝器重,长子是国之栋梁,长女是一国皇后。
这样的身份,反什么?有什么好反的?
吃跑了撑的当反贼?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案几上放着长约一丈的大周舆图。
萧聿凝眸看着阆州的位置,“方恕,齐国此番到底有多少兵力?”
方总督道:“也是六万精兵。”
“六万……”萧聿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沉声道:“步兵急行,最快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骑兵快马加鞭,一日四百里左右,若想在阆州汇合,怎么都要八日,”
方总督道:“齐军来势之汹可谓前所未有,而且军备力量,也与咱们不相上下,陛下万不可小瞧了他们。”
陆则蹙眉道:“短短几年,齐国的军备竟能得总督大人一句不相上下?”大周朝廷虽然腐朽没落,但军备力量却是高祖留下来的,绝非齐国可比。
方总督面色凝重道:“有句话,臣不知能不能说。”
萧聿看了他一眼,道:“说。”
方总督道:“其实初次交战时,臣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从齐军使用的水雷、弓、弩和身上的皮甲头盔来看,那根本就是大周工艺。”
这话就引人深思了。
“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贩卖兵器?”户部尚书何程茂眯起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兵器在官府均有数量记载,若是大量运输,不可能没人发现,官道也会有记载的。”
陆则喃喃道:“那若是私有呢?”
何程茂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自永昌十四以后,朝廷对私有兵器管制甚严,只要发现家中藏有兵器,一律按寇处置!再说,谁会这么做?总督大人莫不是昏了头吧。”
方总督上下打量着何程茂道:“贩卖兵器可是重利,怎会没人做?若是这叛国贼手握重权,人脉又广,偏就有这瞒天过海的本事呢!”
薛、何、楚、穆,谁家都有这个本事。
何程茂道:“你瞪眼睛瞧我做甚!总督大人吃了场败仗就得了失心疯不成?”
方总督打断了他的话:“连苏景北都能反,朝中有内鬼也无甚稀奇的!”
陆则看了眼皇帝阴沉的脸色,抬手按着方总督的肩膀,“啧”了一声道:“诶我说总督大人,您怎么就认定镇国公是反了,说不准您看错了呢?这万一污蔑忠良,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就在这时,盛公公躬身缓步走来,“薛大人在殿外求见。”
萧聿下意识攥了把拳头,若无其事道:“让他进来。”
薛襄阳脸色极差,深吸一口气道:“散朝后臣立马带人搜了镇国公府,苏景北确实有问题。”
萧聿喉结微动,“发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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