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达的泪腺
薛襄阳直接挑最重要的说,“陛下,镇国公府的书房有一条暗道,按照京城扩城的位置来看,起码有十年之久了。”
萧聿眸光未改:“通向何处?”
“一直向东,可抵京外。”薛襄阳道:“臣一路追查,在暗道尽头抓到了苏景北的三个妾,不出所料,她们的身份全有问题,根本不是大周人。”
听到这,陆则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薛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薛襄阳道:“陛下,继续审吗?”
萧聿冷声道:“朕记得镇国公有个妾是风鸢楼有名的歌姬,顺着往下查。”
薛襄阳见皇帝如此平静,心也不由静了下来,“臣这就去。”
养心殿烛火彻夜未熄,天亮时方恕和何程茂离开。
萧聿坐在紫檀嵌云龙纹宝座上,对陆则道:“言清,你即刻去一趟镇国公府。”
陆则与萧聿从小便是挚友,算得上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能知帝心的人,镇国公府谋逆,那就是往他身上插刀子。
陆则忧心道:“陛下千万保重龙体,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事等着陛下。”
殿门阖上后,萧聿起身回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翌日午时,盛公公颔首走过来,低声道:“陛下,薛大人,刘大人求见。”
他哑声道:“传。”
薛襄阳走过来道:“启禀陛下……”
萧聿看着他手中的折子,直接道:“把折子给朕。”
薛襄阳双手递交上去,长吁一口气道:“苏景北通敌叛国的消息不胫而走,今早有一耄耋老太得知自家孙子战死,一头撞死在镇国公府门前了。”
萧聿看着手中的折子,沉寂良久。
那风鸢楼,竟是苏景北名下的酒楼。
薛襄阳又道:“这风鸢楼根本就是细作的藏身之处,那儿的老鸨已经跑了,臣顺着苏景北名下的铺子继续查,西直门的云香茶楼、东直门的天方酒楼,两个月前就已关门了。”
刘大人道:“京郊的驿站也甚是可疑,西南那条官路若是用起来,只要借着经商的名义,运输兵器丝毫不成问题。”
薛襄阳正要说苏淮安,萧聿仿佛猜到了他眸中所想,“啪”地一声把折子摔在案几上,目光瞬间凌厉:“云香茶楼和天方酒楼的账目查过了吗?兵马道查了吗?驿站查仔细了吗?朕要的不是猜测,要的是证据!”
薛襄阳一愣,道:“臣明白了。”
随着殿门开开合合,镇国公通敌叛国的罪证越来越多。
多到萧聿都没办法骗自己这些是巧合。
六万兵马、十年的暗道、齐国的妾室……一切都说的通,也说不通。
差不多到了第五天,陆则送来了一份名单。
陆则道:“刑部这两日抓了二十多个细作,薛襄阳不眠不休,严刑拷打出了一份名单,没想到上面竟有景昶易的名字。”
景昶易。
那是骊山围猎时,向先帝提起野猎的人。
平心而论,若无那场野猎,燕王不会死,萧聿也不会那般容易登基。
陆则看到这个名字时,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倘若镇国公真的反了,那么景昶易这个名字,就证明苏景北扶萧聿登基也是有预谋的,其目的,就是挑起三王的“国本之争”。毕竟,国本之争才最是伤国本。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盘棋?
苏景北部署了多少年?
陆则道:“陛下,薛大人已经把苏淮安压回刑部大牢了。”
萧聿也不知道多少天没睡了,他用极轻的声音道:“他认罪吗?”
“苏淮安自入狱起,什么都没说。”陆则道:“如今民心大乱,镇国公的石阶上都是人血,他这条命,谁也保不住了。”
萧聿攥着手中名单,恍惚起身,道:“继续查,还得继续查……”
陆则道:“陛下英明果决,不会连这些都看不清楚,苏家通敌叛国,已是证据确凿,他苏景明若是心有冤屈,为何不讲!”
话音甫落,萧聿眸中的镇定顷刻间出现了裂缝,他拔高嗓音,又像是自说自话:“陆言清,苏家不能是被冤的。”
“朕不能做昏聩无能,残害忠良的君王。”
第61章 叛国(微修) 替朕保下一个人
萧聿看了一遍刑部呈上来的奏折,重新提审了苏景北的妾室,随后又去了一趟镇国公府的暗道。
他在里面独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去其繁复,至少有两个消息是确凿无疑。
其一,大周死了六万将士。
其二,镇国公府藏了密道。
一条藏了十年,根本无法解释清的密道。
当日傍晚,萧聿去刑部大牢见了苏淮安。
逼仄的牢狱内泛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味,壁上的银灯忽明忽暗,照在苏淮安苍白无力的侧脸上。
昔日里那个风光霁月、惊才绝绝的郎君,身着囚服,肩膀隐隐有血迹渗出,直直跪在地上。
虽说镇国公府已被抄家夺爵,但薛襄阳念及皇后尚未被废,且腹中还有皇嗣,故而只给苏淮安戴了手梏,并未落枷锁,也算是留了几分体面。
萧聿眉目冷肃,睥睨着他道:“苏景北人呢?”
苏淮安未答,而是将手边的一封信呈给了萧聿。
这封信是军报传来的一日之前,镇国公府的老管家交予他的,也是苏景北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上面只有一句话。
——景明,速离京城,船在涿郡。
他不知这话是何意,却隐隐不安,正思忖着散朝后与皇上商酌一番,只见阆州总督方恕手持军报,进了大殿。
一字一句,让他如遭雷劈。
他身为大理寺少卿,为官数载,参与过的三司会审不计其数,对大周律法更是烂熟于心,可即便如此,方恕的话,他也一个字都不信。
他不愿信,也不敢信。
恁时至今,已有整整七天。
他被捆在刑架之上,薛襄阳手持苏家叛国的死证摆,一边用刑,一边审讯他,迷离之间,镇国公府旧日画面在脑海中盘旋不歇——
——“金榜题名了?好小子,这是我苏家出的头一个状元,爹以你为傲。”京中无人知晓,他原本想从武,是父亲说他天资聪慧,应该当个文官,他才走了科举这条路。
——“你与阿菱日后莫要进我书房,也不要碰你娘的画。”他以为爹娘伉俪情深,可到头来,他不是在看娘的画像,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走,跟爹去风鸢楼喝两杯。”风鸢楼细作无数,他爹却以镇国公之名,保了这个地方十年。
——“阿菱嫁给晋王有何不好?此事是陛下赐婚,无需再议,你也不要太惯着她。”阿菱那时与何家在议亲,他爹却一拖再拖,直到晋王请旨赐婚,他才一口应下。
——“景明,这储君之争,京中没人能独善其身,我们便是为了阿菱,也要站在晋王府身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骊山之行,务必小心。哎,但愿这场内朝霍乱,能早日平息。”
原来,他早知骊山会出事。
原来,他不是想平息霍乱,他是想挑起纷争。
——“此番出征不知何日能归,你多保重。”保重,何以保重?
思绪纷飞之时,耳边是薛襄阳一声声的质问,“苏淮安,你认不认罪!”
他醍醐灌顶,皇帝自然也能彻底清醒。
苏淮安看着萧聿的手越来越紧,低声道:“苏家谋逆之罪,证据确凿,罪臣无以为辩。”
无以为辩。
萧聿忽然一笑。
苏淮安一字一句道:“罪臣以为,有些繁杂的线索暴露的太过容易,难保不是为了挑起朝廷争端而刻意留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早出兵迎战……”
萧聿手背青筋叠起,将苏淮安一把拉起,拖向自己,抬起手臂,一拳砸在了那张惨白的脸,苏淮安向后踉跄一步,鲜血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
苏淮安低着头,作势又要跪下去。
萧聿攥着苏淮安的衣襟,“哐”地一声将人抵在墙上,他厉声道:“苏景明!朕待苏家如何!”
他喉结微颤,再一次重复道:“朕待苏家如何!”
四周阒寂,银灯闪烁。
冗长的沉默,就如一柄利剑,刺穿了曾经背对背的二人。
苏淮安颔首道:“臣有愧圣恩,罪不容诛,万死难辞其咎。”
萧聿一把推开了苏淮安,看着他肩胛染上的大片血迹,寒声道:“镇国公府的暗道可抵京外,苏景北又给你留了船,你怎么不走?是想以死谢罪,还怕朕要了皇后的命?”
苏淮安跪直,哑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对这些毫不知情。”
皇后。
不知情就无罪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聿忽然又笑,哑声道了一句,“镇国公好计谋啊……”
——
天色转暗,风雨欲来。
萧聿驾马回宫,盛公公看着帝王冷肃的眉目,斟酌半晌,还是开了口,“坤宁宫那边……”
萧聿顿住脚步,回眸,眼中尽是暴戾。
坤宁宫这三个字,他现在根本听不得。
他将三卷刑部公文放到盛公公手中,一字一句道:“正好,你把这些送到坤宁宫去,让皇后好好看看,看清楚了。”
天气越来越热,苏菱的身子却越来越虚弱。
她端坐于榻,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些罪状,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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