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 第90章

作者:越十方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姬珧从营帐里出来,看到薛辞年还跪在地上,他这样执拗地不肯放弃的时候实在罕见,但这次谁都没有阻止他。

  死的是金宁卫的人。

  人死不能复生,可活人的怒气总要顺出来。

  薛澜娇就成了那个倒霉的人。

  姬珧无视薛辞年,越过他走进对面的营帐。

  一进去便看到一个笔挺宽厚的背影,一袭青衣,宝剑在侧,长身玉立,姬珧看他转身,心里那根弦,忽然就被拨动了。

  拢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那些被压制到极致的后怕,此时都无端地涌上心头。

  宣承弈先是转头,然后转过整个身子,轻道:“十八说,你叫我——”

  他没说完,姬珧忽然走上前,紧紧抱住他腰身,宣承弈猝不及防地张开双手,有些错愕地低头看着她。

  姬珧将脸埋在他胸膛里,轻叹了一声。

  “别死。”

  宣承弈心头震颤,他在那两个字里,听到一丝无助和失望。

  姬珧闭上眼,眼前便是十二笑着的脸。她这一生都在送走别人,哪怕是上辈子,她临死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

  身边死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姬珧突然渴盼那种可以相伴终老的承诺,哪怕是谎话也行。

  宣承弈缓缓放下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温柔到极致,只剩下满目的心疼。

  “我永远……”

  姬珧静静听着。

  他说:“我永远追随你,死也是。”

  心中却忽然坚定。

  为此,他要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有足够实力护在她身后,也有足够胆识站在她旁边。

  第二日,启程之前,再次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变故。

  薛澜娇死了。

  死在受刑的营帐内,一刀毙命。

  薛辞年脸色苍白地站在姬珧跟前,抱着薛澜娇,双眼空洞无神,比怀中的人更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他说:“我可以,带着她的尸首离开吗?”

  姬珧皱了皱眉:“你想走?”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若说不能呢?”

  薛辞年终于抬眼看她,然后渐渐红了眼眶,那双眼睛里,也不知是仇恨还是埋怨的情绪,在一点点攀爬向上。

  “那殿下就把我也杀了吧。”他轻叹一声。

  说完,他不顾姬珧的答案,转过身,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队伍的反方向,一步不回地向前走。

  金宁卫脸上有难言之色,宣承弈看了看姬珧,抬脚要追上去。

  “算了。”姬珧拽住他袖子,看着那个孤寂单薄的背影,视线慢慢飘远,“让他走吧。”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走了,总比死了好。

  姬珧收回视线,不再留恋,手轻轻一挥,众人启程。

  一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金宁。

第99章 生死这样的事。

  姬珧路上行踪不定, 何时归期并没有及时跟金宁通气,是以回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入城时递上文蝶, 京中才算是得到了消息。

  她这一去大半年, 领教了疆北贫瘠之地的狂风严寒,一回来, 忽然觉得金宁三月时微凉的清风都是温柔的。

  平静与安逸都是奢侈,走了一趟极北苦寒之地, 才更能切实地体会这份平和的来之不易, 她撩着车帘, 透过一方小窗, 望着城门上高高束起的牌匾。

  古边掖,经过了历朝历代的更迭, 如今才是纸醉金迷的金宁城。

  天空有些阴暗,灰白的云层遮挡着日光,似是挥不去的阴霾, 姬珧不喜这样的阴天,黑压压地落下来, 心头某处总是有些空荡荡的, 好像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上。

  一只手握住她皓腕, 将车帘拽了下来。

  “别吹了风。”

  姬珧一回头, 宣承弈看着另一边, 神色如常, 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做。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斜斜地靠着车壁,闭眼小憩。

  马车驶进到公主府门前,姬珧适时醒来, 还不等她下去,后方便匆匆走过来一个身穿墨色圆领袍的内侍,在外围被金宁卫挡住。

  姬珧正搭着宣承弈的手下马车,抬眼看是宫中出来的人,且是长伴姬恕身旁的,黛眉微皱,落了地后抬了抬手。

  金宁卫遂放他过去。

  “怎么了?”看那内侍急急忙忙的样子,姬珧的眉头不免皱得更深了。

  内侍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庞还很稚嫩,瞧着也不太稳重,见公主发问,磕绊了一下才低垂着头道:“陛下听闻您回来了,吵着要出宫,魏掌印担忧陛下的安危,不敢放陛下出来,特来遣奴婢请殿下进宫一趟……”

  那内侍哆哆嗦嗦地说完,倒是没有出错。

  姬珧一听便明白了,定是入城时有人通知了宫里,叫姬恕知道了,姐弟两个大半年没见,他自是忍耐不住,虽说过了年长了一岁,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也没撂脸子,只是嘱咐那个内侍:“回去传话于陛下,就说本宫稍后便到,他若是不老实实在像要出宫,出来了这辈子就别回去了。”

  没生气是没生气,威胁的话却是随口就带出来了,姬珧话音一落才反应过来,索性也不收回,挥挥手让内侍去传话。

  金宁卫去套马,姬珧赶紧回府梳洗一番,洗去了风尘仆仆的疲倦,赶紧招来玉无阶和佟沅。

  二人很快便到,姬珧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放到桌上,推到玉无阶跟前:“你带着佟沅回一趟积室山,让山长瞧瞧这东西,昨日三郎跟本宫说,他问过鹫翎,这东西在烈火罗国叫火器,我钻研了一整夜,这玩意确实制作精妙巧夺天工,以我大禹如今的能力,还造不出这等奇物。可是,既然烈火罗能研究出这样的武器,没道理我们不行。”

  姬珧回头看了看宣承弈,后者托着一个沉香木盒,见她睇过来,把东西奉上。

  姬珧瞥了他一眼,压下嘴角的笑意,然后交到玉无阶手上:“佟沅有能力复制这上面绝大多数神兵利器,我相信在制造与设计上他比你我更优秀,也许连山长也要刮目相看,你且带他去看看,山长应该会收下他。”

  玉无阶低头看了看那个木盒子,已经从她那句话中推测出里面装着何物,不动声色地收下,他已是站起身,去抖压出褶皱的绿袍:“你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可惜从金宁到玉家再到江东,直到回来,你也不让我休息一下。”

  姬珧知道自己太麻烦他了。

  “佟沅累吗?”姬珧忽然转头看佟沅。

  佟沅不知道想着什么,视线落在姬珧后边低垂着头站着的那人身上,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啊”地一声回过神来,赶紧补救地疯狂摇头:“不累!”

  姬珧笑着看回去:“到底诗年轻得好,小师叔如若真的疲倦,便——”

  “打住,”玉无阶抬了抬手,对姬珧这张嘴无可奈何,他拿着东西,像是要反驳她那句话,将背也给挺直了,“我这就动身。”

  姬珧很是满意,她也跟着站起来,替玉无阶理了理外袍上的褶皱,扫了扫他肩膀:“小师叔,路上小心。”

  玉无阶怔住,抬眸看她,姬珧已经退了回去,唇角的笑意温和,而他肩膀上好像还留有温热。

  宣承弈脸色难看。

  玉无阶赶紧回身,匆匆走了出去,佟沅跟在他后面,走到门槛处才后知后觉地跟姬珧告退,然后追了出去。

  就看到青玉先生抚着肩膀,有些热泪盈眶的样子。

  佟沅挠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珧看着玉无阶走了,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可真是能支使人。”

  他一扭头,便看到宣承弈紧紧盯着大门,凌厉的双峰横亘,怨念和杀气能将门看出个洞来。

  姬珧没在意他为何一副关公脸的样子,眼里甚至还多了几分赞赏和欣慰:“我知道你们月柔都在找这个东西,刚让你拿着,你没动半分歹念,做得好。”

  宣承弈面色一沉:“你若不信我,可以不经我手。”

  姬珧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斜了他一眼:“偏不。”

  “宣蘅,走。”她说完转身,唤了宣蘅跟上。

  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宣蘅应了一声,越过宣承弈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他,忍着笑追出去了。

  姬珧知道姬恕的性子,没打算让他等太久,当她在宣武殿看到长高一头的姬恕时,空洞的心上好像终于填补了一块,姬恕没了礼数教条,一猛子扎到她怀里,姬珧试着像半年前那样抱起他,竟然有些抱不动了。

  她蹲下身,仰头抚摸着姬恕的脸:“皇姐不在,有没有听太傅的话?”

  实际上,这半年来姬珧虽不在京城,却对京城发生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姬恕批阅的奏折也需要拓印下来给她过目,由她亲自裁决。

  姬恕的成长,姬珧心里有数。

  姬恕抓着姬珧的袖子,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副童真相,这么大的孩子最是能迷惑人的时候,睁着一双懵懂黑亮的眼珠,即便什么都不说,你也想将天上的星星摘给他。

  再大一点就要有自己的想法了,逆着长辈的想法做事,觉得自己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唯我独尊,猫嫌狗憎的。

  姬珧一时间想得有些远,拉着姬恕进了大殿,里间燃着安神香,姬珧往榻上一坐就倦了,她强撑着精神跟姬恕说了几句话,姬恕好像发觉了她脸上的倦怠,拍拍榻上的玉枕:“皇姐歇息歇息吧。”

  姬珧望了一眼窗外,快要黑了。

  她摇了摇头,对姬恕道:“去传贺朝,我找他有些事要问。”

  姬恕顿了一下,转头吩咐魏长骆去招人。

  贺朝很快便赶了过来,屈身行礼。

  姬珧坐正了身子,让贺朝平身:“……后事交由你去办,毕竟你是金宁十八卫的大统领,别的人也都伤心,但大抵是不想让我看出来,所以都忍着,你找个时间,跟他们聚一聚,别让他们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尤其是小七,他话可太少了。”

  姬珧罕见得说了一串很长的话,声音低浅平和,似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谁都能听出来她心底的难过。

  贺朝领了命令,沉吟片刻,忽然道:“十二弟走了,十八卫里缺了个人,得从暗厂里提上来一个,殿下可要考核?”

  绵长的寂静,无人回话。

  就在贺朝要抬头的时候,姬珧道:“不用了,本宫身边暂时不缺人,先这样吧。”

  她说罢起身,又看了一眼窗外,屋里点了灯,外面已经全黑了,她摸了摸姬恕脑袋,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她会随他一起上早朝,姬恕一听,便也没再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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