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绿可期
薛兴禧这才哼哼坐回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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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蜀挨坐过来,胳膊戳戳盛言楚,挑眉问:“盛小弟,你什么时候结交昌余书生了?”
“我不认识他。”盛言楚如实说。
“真不认识?”赵蜀不太相信,嘀咕道:“我总觉得那小崽子看你眼神不对劲。”
盛言楚从书箱里翻出一本书,背过身不去理赵蜀,心里却在腹诽:不对劲?那昌余书生将我比做他娘放养的小鸡仔,居心不良能对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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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狂奔至临朔,三座书院进城顺序依次是静绥、昌余,最后是邹安。
邹安一行人夜宿不会扎帐篷,又不会煮饭,苦苦熬着将干粮吃完后,待进郡城后,一行人再也忍不住饥饿,直接落脚住进城门附近的客栈大吃大喝起来。
乡试考九天,认真算起来,下场的书生在客栈住得时间只有开考前,还有开考后,但客栈很精明,要住就必须涵括乡试这九天,也就是从开考到出桂榜近乎一个月的时间。
只要有科考,周边的客栈房钱都会爆涨,平时十五文就能住上等房,但八月不行,翻倍翻倍再翻倍。
“一间屋子要六十文?!”盛允南眼珠子都快蹦跶出来,“抢银子吗这不是?”
不止盛允南吃惊,跟过来的昌余书院一干人下巴都快合不拢。
“一斤猪肉也才二十来文,在这住一晚就要三斤肉!”裘和景将包袱里的盘缠哗啦往外一倒,开始和掌柜的甩赖:“我娘就给了我这些钱,您通融通融呗?”
掌柜的手往后一招,瞬间跳出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这几人明显和邹安那几个软包不同,背阔胸宽身姿矫健,裸露在外的手臂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一站出来,裘和景吓得腿发软险些跪倒。
这边,盛言楚排出二两银子给盛允南,交代盛允南跟着训导去订客房。
赵蜀拉住盛允南:“帮我交一个。”
盛允南握着四两银子去了柜台,盛言楚则站在一旁看着行李,赵蜀下巴往昌余那边抬了抬,语气不善:“他们一路跟着我们不放,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盛言楚懂。
“防着点吧。”
虽那晚偷听了话,但盛言楚决计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到昌余那帮人手中,指不定昌余书生在声东击西故意说给他听得呢?
赵蜀点头:“我省得,你也多加注意,别叫暗处的人得了手。”
盛言楚轻轻‘嗯’了声。
拿了房号的钥匙,几座入住这家客栈的书生纷纷提着包袱往各自的屋子走。
盛言楚上楼时,细细的看了这家客栈的建造,看完后不由惊叹古代工匠的智慧。
这家客栈外形中规中矩,不细揣摩会以为这家客栈只有四层,实则上了二楼后走过一条长木廊再拐弯往上登几个阶梯就是三楼,换一句话说,从外边看到的三楼其实是四楼,真正的三楼在二楼里边。
低头看了眼房号,盛言楚啧了声。
好巧不巧,他所在的静绥就住三楼。
客栈没有像现代那样直观性的标注‘三楼几零几’,而是使用一些华丽的辞藻,比方盛言楚的房号名为:地字号辟芷屋,二三楼都是地字号的房,只不过后缀不同。
据说客栈这样安排是为了防止歹人对其中某间住下的书生下毒手,弄成这样难以分辨的客房名字,可以混淆视听。
后半夜盛言楚被一阵哭喊声吵醒,看热闹的盛允南第一时间将外边的消息带了进来。
原来是楼上书院入住客栈时和昌余的裘和景闹了一顿,那书生气不过夜里爬起来想摸到裘和景屋里报仇,谁知竟摸到了顶头住着的赵蜀屋里。
赵蜀焦心乡试,压根就没睡着,熄灯后一直躺在床上失眠,正欲强迫自己闭眼睡觉时,一道人影从窗户边闪过,赵蜀心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道人影……
前一道是那想要复仇的书生,后一道是察觉静绥书院被人盯上的裘和景,两人都没落到好下场,赵蜀一声高吼,两人当场被抓住。
盛言楚听后一阵无语:“赵兄有没有将人送到官府?”
“没,”盛允南摇头,笑道:“那裘秀才非说他是追着楼上书生才进得赵秀才屋子,还说什么没有他,赵秀才今夜就要遭殃,好不要脸,分明他也是贼!”
“赵秀才原是要将两人送官,另外一个秀才吓得忙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大伙这才明白原来赵秀才险些遭了一场无妄之灾,赵秀才便松口放了两人,谁知那裘秀才不干了,差点和楼上那个秀才打了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盛言楚哑然失笑,既醒了,再睡肯定睡不着,索性起床看起书来。
盛允南将蜡烛的灯芯剪亮一些,小声问:“叔,天亮了你要去卫大人府上吗?”
“不去。”
“为啥?”盛允南想说卫大人是长辈,得去拜访。
“避嫌。”
卫敬是乡试主考官之一,盛言楚若在乡试来临之前大喇喇的往郡守府跑进跑去,很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
早前他就已经和义父打过招呼,义父和他想法一致,不论是乡试前还是乡试后,他都不要主动往郡守府那边走,除非乡试高中参加鹿鸣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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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六,卫敬身着官服领着朝廷派来的两名主考官入闱,身后依次跟着的有地方书院的山长和教谕代表。
这些人都要参加帘上马宴,开宴拜过孔圣人和文昌帝君后,山长和教谕们自由官差领着去后院住下,一经住下绝对不能再出来,直至乡试发榜结束。
八月初八,盛言楚起了个大早,和赵蜀等同窗一道往贡院方向走去。
乡试正式考得时间有九天,初八当天,秀才们就要去贡院排队领文籍查验身份。
临朔郡没有府,下瞎的县城共有数百个不止,按照往年参加乡试的秀才人数估计,今年进贡院的秀才不下有两千人。
老秀才经久不衰的考,新秀才三年出两茬,秀才人数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盛言楚昂首眺望前边排起的长队,今年乡试和两年前截然不同,贡院四个大门只开了南北两口。
作保人只有两人,没有像前年那样增派作保人。
队伍走得很快,不多时就轮到了盛言楚,报上姓名籍贯,坐在一旁的官差娴熟的从一堆文籍中拿出盛言楚的文籍。
官差岂能不认识盛言楚,只不过官差得了卫敬的点拨,因而板着脸没有对盛言楚表露出异样。
盛言楚接过文籍看了看,文籍正面印刷着他的相关个人信息,右上角画了一张简笔头像,虽是简笔,却将他的眉眼画得跟真的似的。
学子们的科考画相每隔一年贡院都会派人去地方重新画,没有画上的,一律不准下场乡试。
读这么多年的书,令盛言楚印象最为深刻的当属七年前那个夜晚,他被盛允行拉着去老盛家补画相。
“籍贯,年龄,画相都对的上。”
官差不敢怠慢,照着盛言楚的脸和文籍看了两遍后,立马道:“看看背面的字,若你考篮里带了不该带的,赶紧拿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盛言楚将脚边的竹篮拿到桌上,掀开布巾一一往外搬,除了干粮,就剩下水壶。
其实这些小公寓里都有,但为了不惹眼,他还是装装样子手提了一些。
“转身——”查过考篮,官差开始当着众人的面搜盛言楚的身。
盛言楚乖乖的张开手臂转身,身上的衣裳脱得只剩亵衣,鞋子丢在一边,就连发髻都被官差散开拿簪子挑了挑。
一番折腾后,官差朝身后一声高吼:“静绥书院怀镇水湖村人士盛氏言楚进场——”
盛言楚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属于他的乡试终于要来了。
第102章 【三更合一】 难熬的乡……
东南角的高塔上, 和前年一样,挤满了围观秀才们乡试排队的老百姓。
盛言楚一手拎着沉甸甸的考篮,一手捏着文籍, 快进贡院时, 盛言楚抬眸瞥了眼高塔,高塔上的男男女女皆挥着手助威, 热闹激情的气氛使得秀才们忐忑的心情稍稍有些安定。
前年他还是伫立在高塔上的局外人, 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次他则成了小蚂蚁,被引诱着往贡院这块方糖里钻。
乡试提前一天进场,除了让秀才们先适应一晚贡院的环境外,再有便是方便贡院的官差检查考生身上是否有夹带等。
盛言楚披头散发的进去后, 台阶上立马走过来一个冷面官差, 查看了盛言楚的文籍,官差命其在背后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进来之前, 盛言楚已经认真的看过文籍背面的内容, 背面标注的是贡院的相关注意事项,除了警告外,还列举了一堆能带或不能带的东西。
接下来的九天里, 秀才们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 贡院为了防止官吏和秀才们接触,便禁止贡院向秀才们提供每日的吃食。
八月火伞高张, 一般熟食带进来特别容易馊臭,秀才们一旦在乡试期间吃腐坏的食物而生病,大抵这秀才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贡院了,因为朝廷有规定,进了贡院, 只要乡试没结束,便是贡院起了大火也不允许主考官打开考棚的锁。
烈日当空,秀才们若是死在里边,尸体腐烂容易招惹蚊虫蛇蚁不说,尸臭味会让隔壁的考生犯呕,据说曾经乡试就出现过这样的例子,最后整条巷子的考生都没高中,那些人出来时脸色蜡黄憔悴,九天都要和一具尸体呆在一块,呼吸不畅外还提心吊胆,如此怎么可能考好?
为此,朝廷做出了决定:一应熟食和容易腐烂的吃食均不可以带进贡院。
盛言楚的考篮只要硌牙的干粮和米水,所以不用考虑这个。
除了吃食外,注意事项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奇葩要求,比如说有脚臭的秀才需此刻在背面亲笔写上标记。
“有脚臭就写。”官差出声提醒,“若没有,直接落名字就可以拿考号。”
进场第二道搜查比外边要严格,盛言楚低头写名字时,忽嗅到一股难闻的气息,余光一瞟,只见隔壁书生的鞋子不知何时脱了下来
盛言楚快速写好名字,旋即捂住口鼻站到一旁。
脱了鞋袜的书生黏糊糊的脚趾裸露在外动了动,不好意思的朝四周避之不及的人笑笑:“得罪得罪,这是祖传的臭脚……”
盛言楚本以为官差会给这人拿一些防脚臭的药,谁知官差提笔在文籍背后写道:玄武北街七号每日多加两桶水。
盛言楚哭笑不得,加两桶水是让这人多洗几回脚吗?
然而,盛言楚马上就笑不出来只剩下哭了。
因为就在刚才,官差拿着官印在他的文籍上落了红印,他拿起一看,上面落得大字‘玄武北街……’。
拇指压在后边的字上,盛言楚深吸一口气,慢慢的移开手指往后看,嘴里小声祈祷:“千万不要是玄武北街八号,千万不要……”
手一松开,手边的字顷刻映入眼帘。
——玄武北街十一号。
盛言楚脸上倏而绽放出一丝笑容,拍拍乱跳的小心脏,暗道不是六号或者八号已然是大幸,他是十一号,距那位脚臭无比的大兄弟足足隔了三个考棚,再臭应该也臭不到他吧?
但,盛言楚高兴地还是太早了。
第二道检查完毕后,盛言楚提考篮跟着官差和一帮秀才们往贡院北边走,走在他前边好几丈远的那位大兄弟忽然止步在一间考棚面前,在盛言楚震惊的注视下,大兄弟兴奋的掀开考棚上方的布帘走了进去。
盛言楚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考棚,随后撩起门上的门牌号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看完后盛言楚的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这会子猛地从最高点哗啦往下一飞,直接坠地上西天。
不敢置信的睨了眼正对面大兄弟,大兄弟还心有灵犀的放下考篮冲盛言楚咧嘴一笑。
盛言楚脸上的表情无语中带着点认命,‘啪叽’一下甩开手中的吊牌,随后垂头丧气的掀开布帘走进考棚。
一进去,考棚里厚沉的发霉气味扑鼻而来,其中还掺杂着令人恶心的酸臭味,不用看也知道这气味是从考房后边的阴沟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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