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韩月歌打开瑛娘的玉简。
瑛娘一开始,并没有后悔,尽管她发现,公主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尊贵。
皇后会刁难她,罚她在冷风里跪上几个时辰,没关系,她可以忍。
皇帝也不是如世人传的那般,宠爱这个唯一的公主,他看着她,眼底时常泛起厌恶,这也没关系,她求的不是父女亲情,只要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他是皇帝一日,她便做公主一日。
就算整个深宫里充满了尔虞我诈,每日都与阴谋算计为伴,见惯鲜血死亡,她依旧觉得没关系。能走到这一步的,谁的脚下不是堆着累累尸骨。
她瞅准年幼的七皇子,暗中帮他培养势力,拉拢人才。她可以慢慢熬,熬到皇后被废,熬到皇帝驾崩,熬到她的七皇子登基。
可惜她没有熬到那一天。先是七皇子莫名落水身亡,后是楚国派来使者向公主求亲。
赵国与楚国相邻,楚国占尽苦寒之地,暗中觊觎赵国肥沃的土地,这些年来,两国交战不断。
楚国的臣民在马背上长大,民风彪悍,要是有足够的粮草,他们早就将赵国收入囊中。两国打了很多年,楚国头一回向赵国提出议和,要求他们将公主嫁过去和亲。
赵国这些年因为打仗,消耗了不少兵力,急需休养生息。楚国肯主动求和,自是求之不得。皇帝心中明白,公主嫁过去,就是楚国的人质,两国一旦开战,第一个被斩杀的就是公主,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瑛娘在皇帝的殿外跪了一宿,也没能撬动他的决心。
和亲的前一夜,照顾公主的嬷嬷抹着眼泪说,皇帝的一生有很多子女,这些子女都是皇权中的棋子,每个人从出生起就已注定棋子的用途,寻常百姓家都羡慕公主之尊,哪里知道在这个乱世里,公主就是用来牺牲的,尤其是像福安公主这般生母早逝的帝女。
瑛娘最终还是踏上了和亲之路。
她想,就算她嫁过去,也是以公主之尊嫁到楚国的,她身后有整个赵国作为倚仗。
她错了。
嫁入敌国做人质的公主,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天上跌进泥潭里,赵国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这位没有任何人惦记的公主。
她入楚国的第一天,身边人就被换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从小伺候公主的乳母嬷嬷,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赵国后宫生存便已十分艰难,更何况在这个没有亲人的楚国。
瑛娘一步步走向堕落,起初是为了一碗饭、一盒胭脂、一件蔽体的衣裳、一包能治病的药……
她沦为了楚国皇室的玩物。
在这个男人强权的世界里,女人唯一的资本就是美貌和身体。她在那些男人们身下辗转承欢,被他们肆意折辱。她表面上是公主,真正却是连楚国最低等的妓子都不如。
那些男人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两国开战了,第一件事便是斩下她的脑袋,用她的血祭旗。
瑛娘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每天夜里的噩梦都是她的脑袋被人斩下,血淋淋地挂在城头。
她没等到那一天。
很快她就染了病。病得最重的时候,她想起了曾经的志向。
她最初是想做人上人的,弥留之际最大的愿望,居然是做回一个普通人。
……
……
韩月歌收起瑛娘的玉简,叹了口气。
夜色已深,席初早已回了自己的屋子,窗外一轮明月孤悬。韩月歌趴在窗前,看着天幕上的明月,看了一宿。
直到晨光熹微。
韩月歌起身收拾行囊。
昨天席初给她挽的发髻经过一夜的折腾,乱了许多,她索性将头发打散,依旧用发带随意绑了起来。
席初大抵是看不惯她这个样子的,拿着梳子,再次替她绑好发髻。
韩月歌趴在席初腿上,脑袋枕在他怀中,低低地叹息:“殿下,我输了,殿下有什么条件便提出来罢。”
她不高兴时,也会唤他殿下,声音里带着些许沉闷。
席初抬起手,又放下:“日后再说。”
韩月歌仰起头来:“殿下,我很生气。”
席初失笑:“气什么?”
“我觉得福安公主和瑛娘没有做错什么,她们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付出的代价,也只是伤害自己,可为什么看起来很好的东西,却是那么可怕,比如瑛娘的爱情,比如公主的身份。”
“世人浅薄,看到的从来都只是表象。”
“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存在吗?”韩月歌陷入迷茫。
凡人所谓的恩爱白头,是不是都如顾长生与瑛娘之间表演出来的?就像凡人,撕开美丽的皮囊,也不过一具阴森干枯的骨架。
每个人都会考虑自己的利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深情,会不会是世人的自欺欺人?若果真如此,她下界来历情劫,历的又是哪一番情劫?
席初想了很久,也没能给韩月歌一个答案。他说:“等你真正爱上一人,就会明白。”
“我爱殿下。”韩月歌固执道。席初是她的情劫,她注定是爱席初的。她可以不相信爱情,但她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情劫。
席初没说话了,他深深地看了韩月歌一眼。
“我知道殿下心中只有李玄霜,我也知道这世上的感情勉强不来。殿下不必为难,我只求守着殿下就好。”
席初起身。
韩月歌追在席初身后,搓着手:“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席初脚步一顿,转身看她,眸子极黑:“你因何爱我?”
“我……”韩月歌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缘由。总不能告诉席初,她是因为他是她的情劫才爱他,假如他不是她的情劫,她就不爱他。她不知情为何物,也知这个答案太过荒唐。
“那么,殿下呢?殿下因何爱李玄霜?”韩月歌反问。
想不出来,就整个现成的答案,不管席初的理由多么惊天动地,她都能不动声色地依葫芦画瓢,想个一样的来。
席初抬起宽大的袖袍,袖摆拂过她的面颊,袖中伸出一只清瘦的手,轻轻地叩了一下她的额头。
韩月歌捂着额头。这是什么理由?
席初已经开门出去。
韩月歌不甘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们都说殿下是在朝花宴上看了李玄霜一眼,就喜欢上她了,我不信殿下是这般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否则,我和李玄霜生得相似,殿下怎么没有看上我一眼就喜欢上我?这世上美人那么多,只因容貌就喜欢上,殿下岂不是喜欢不过来。”
席初似乎已经习惯她的啰嗦,不为所动。
韩月歌揪住他的袖摆。
席初回头。
韩月歌:“殿下,可不可以再多留一日?”
“为何?”
“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殿下能不能不问。”韩月歌两指捏着他的衣摆,碾来碾去,不肯松手。
“不许。”
韩月歌:“我说了,是不是就许了?”
席初:“先说出来。”
“是有损功德之事,不大好意思说。”
席初明白过来,斜睨她一眼,抬步又走:“不必你去做了。”
“殿下何意?”韩月歌追上。
“福安公主用剩余的二十年寿命,换了一个对顾长生的诅咒。”
韩月歌震惊:“她诅咒顾长生什么了?”
“十世落魄,不得好死。”
韩月歌抽了一口凉气,她其实只想给顾长生一个小教训,万没有想到福安公主如此决绝,用自己的永生永世换顾长生十世。
第31章 韩月歌趴在席初的掌中,……
韩月歌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回到寒桐殿,把小艾和翩翩高兴坏了。白少渊远远坐在一张椅子上,嗅着空气里属于她的气息。
他眼尖地发现, 韩月歌的头发有些异样,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大惊小怪, 嫌热,剪了, 如何?”韩月歌不甚在意。
小艾道:“人间真的很热吗?可惜我们这些在沧溟山出生的妖精, 还没去过人间看看呢。”
人间有结界, 还要穿过仙域, 手续复杂,更何况人间还有仙门驻守, 见了她们妖怪就喊打喊杀。
韩月歌从储物袋里取出桃花,一人一束:“巫宗国的桃花,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
小艾和翩翩没见过人间的花, 都很开心, 唯独白少渊翻了个白眼:“少拿这些寒酸的打发我, 我才不稀罕。”
他在人间作恶之时, 不知道践踏了多少这样的花。
韩月歌早已习惯他的尖酸刻薄。从紫玉公主手里逃出来的男宠, 脾气难免古怪些。
“不要就算了。”她将桃花从他手里抢回来, 找了个瓶子盛了点清水,插在瓶中, 放在桌子上留作观赏。
沉闷的大殿,有了这束桃花,一下子鲜活了不少。炭盆里火光燃烧出来的暖意,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望着那束新鲜的桃花,白少渊有点后悔了。
他在心里发誓, 等吃了这株仙草,就去人界,将整个人界夷为平地,那时所有的花都归他。
再过七日,是二十年一度的朝花宴。朝花宴由仙魔两域联合举办,为的是维持两域的关系。这回朝花宴轮到魔域这边主办,地点定在天都城郊的明霞山。
席初作为极地北域的主人,自然是要出席的。
韩月歌也想去,一来,找个机会,把席初灌醉了,剜了他的眼睛;二来,她想去找找灵感。两件事总得完成一件。
她回来后,小艾告诉她,她写的话本子在魔域大卖,挣了不少钱,书坊的老板催着她写第二册 。
能挣钱韩月歌当然高兴,问题是她从人间回来一趟,脑子好像丢在了人界,坐在桌前半宿,愣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书坊那边催得急,她更急,越急越是没有想法。小艾与翩翩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打通她的“任督二脉”。
眼看着离朝花宴越来越近,韩月歌拿挣来的灵石叫小艾帮她打点,弄个不起眼的身份,跟着婢女混进朝花宴。
上一篇:穿成年代文的极品女配
下一篇:退亲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