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个叫绿珠的婢女,愿意将自己的身份腰牌借给韩月歌。
朝花宴的前三日,席初动身赶往天都。韩月歌幻化成绿珠的模样,系好腰牌,跟着其他侍女侍卫一同出发。
因参加的是朝花宴,席初这回总算换下一身素色,破天荒地着了一件华贵的浅紫色长袍,外头还着了一层浅色的纱衣,直把婢女们都给瞧呆了。
韩月歌也有些呆。
席初的长相颇得她的欢喜,只是她想到这副锦绣皮囊背后的骷髅模样,便又清醒过来。
到了天都明霞山后,先要给席初收拾下榻的地方,这位尊贵的主儿用不惯别人的东西,许多东西都是自己带的。朝花宴至少要办上一个月,住上一个月的地方,当然是要越舒服越好。
韩月歌和其他婢女一起整理房间。青玉和白霜作为席初的近侍,亲自前来指导监督。
这些婢女以前是席初的太子宫里伺候的旧人,席初死后,她们依照巫宗国的规矩,给席初殉葬了,死后魂魄不散,被席初点化成妖魔。
伺候得久,知道的多了,闲下来就开始八卦一些有的没的。
“上回朝花宴是在仙域的情人谷办的,殿下便是那时结识的玄霜仙子,当时玄霜仙子坐在桃花树下弹琴,弹的还是殿下所作的《桃花曲》,殿下都看呆了。”一名穿黄衣裳的婢女看到庭前生着一株桃花树,将话题引到了李玄霜身上。
“胡说,殿下哪里是在朝花宴上识的玄霜仙子,殿下成魔前,就已经认识玄霜仙子了。”另一人反驳。
韩月歌来了兴趣:“说说看。”
“殿下仙逝后,百姓自发为殿下建造了太子祠,供奉殿下的遗骨,可惜后来巫宗国大乱,殿下的太子祠被推倒,尸骨也被人挖了出来,丢在地上,整整百年无人问津,还是玄霜仙子路过时,将殿下的尸骨收敛,为殿下念诵经文超度,助殿下从中解脱。”
“怎么没听说过,怕是你唬人的吧。”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骗你们做什么,是一只笔妖告诉我的,青玉大人可以为我作证。”那丫头见众人都不信,拉了青玉要评理。
青玉含糊应道:“确有这么回事。”
众人追问,他却怎么也不肯多提。
那个知道内幕的丫头,也还是在世时,在书房里伺候过太子的笔,与那只笔有些交情,探听到了些秘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不由感叹,太子殿下与玄霜仙子之间既有血海深仇,又有敛骨之恩,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爱不得,恨不得,磨死个人了。
三日后,朝花宴开宴,韩月歌早早地找到了席初的坐席。席初座位的旁边,恰巧有一棵桃树,桃花灼灼开着,远远望去,像天边漫开的绯红云霞。
韩月歌爬上树,嘴里含着少许一口酒,将自己变成一朵桃花,挂在枝头上。
过了一会儿,宾客相继到席,连常常听人说起的魔君九辰,也到了。
韩月歌伸着脑袋望去,怎么也望不见席初,风将桃枝吹得晃晃悠悠,她也在枝头上晃来晃去。就在这晃来晃去中,终于把席初盼来了。
席初穿着那日见过的浅紫色长袍,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用玉冠束着,腰间垂下美玉流苏。他敛起往日的温柔神色,面上含着几分疏离,与魔君寒暄过后,衣袂飘飘,缓步而来,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侍女奉上酒菜。杯盏都是新的,倒上满满一杯琼浆玉液。
韩月歌伸长着脖子,想将口中的烈酒神不知鬼不觉吐到他的酒盏里。偏偏酒盏与她估算的位置偏离了一些,那滴酒滴在席初的额前。
伺候的婢女赶紧掏出帕子,替席初擦着水珠,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桃花树,奇怪道:“昨夜也没落雨,怎么花瓣滴水了?”
“许是今早凝成的露珠还没干。”另一名婢女替席初倒了杯中酒,重新斟了一杯。
韩月歌失算,没绷住,一口咽下剩下的酒水。所幸她含的不多,小小一口就没了。
酒入喉中,火辣辣的,像是刀割着喉咙。整个身体也轻了不少,一阵风拂过,没抓紧,从枝头飘了下来,直接跌进席初面前的酒盏里,洗个了酒水澡。
这下韩月歌更晕了。
“桃花怎么飘进殿下的杯中了?”侍女赶紧上前换酒。
“无妨。”席初摆摆手,掌中运起灵力,轻轻将桃花从盏中托起,对着她吹了口气。
暖暖的一股气流,登时将韩月歌身上的水珠吹得干干净净。
韩月歌趴在席初的掌中,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抬目间,陡然见席初温柔的眉眼凑近自己,一时呆住。
“下回不许再这么顽皮。”席初合起手掌,将桃花塞入自己宽大的袖中。
韩月歌趴在他的袖子里,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颗葡萄被塞进袖子里:“吃点东西解解酒。”
韩月歌用在自己的花瓣包裹住葡萄,将葡萄当做球儿,在席初的袖子里滚来滚去。
席初的袖子不断摆动着。
坐在席初隔壁的一位男子笑道:“太子殿下的袖子里藏了什么好玩的,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皆望了过来。坐在席初对面的薄霆,似有所感,望向席初的袖子,皱了皱眉。
“不过是一只调皮的猫儿罢了。”席初端起酒盏,浅浅啜了一口。
众人作罢。
席初感觉到袖中没了动静,垂眸,袖中飞出一块紫色的葡萄皮,“啪”地落在他脚下。
席初:“……”
韩月歌啃完了葡萄,仰躺着,在席初的袖子里睡觉。
席初的袖子沁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她本来因为酒醉有些头疼,闻着香气,头疼淡了一些。
葱白的手指托着一颗红彤彤的荔枝,被送进了袖子里。
韩月歌闻到荔枝的甜味儿,睁开眼睛,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她变作桃花后,胃口跟着一起变小。
席初等了半天,没等到荔枝皮。他释放出神识,入了袖中查看,那贪玩的桃花,已经抱着荔枝呼呼大睡着。
席初失笑。
酒宴过后,席初起身离席。
袖摆的晃动,将睡得正香的韩月歌晃醒。韩月歌的花瓣裹紧了荔枝,在袖子里滚动着,滚到一个拐角,卡住不动了。
她的脑袋晕得紧。酒妖告诉她,不胜酒力的,那酒一杯就醉人。幸而她酒量不错,又只饮了少许一口,只是晕,无穷无尽的晕,就好像有人将她丢进了一个漩涡里,拿着棍子使劲搅了一搅。
不知过了多久,袖子终于不晃动了。
“殿下,衣物已经准备好,请殿下沐浴。”一个女声响起。
韩月歌立时打了个激灵,神志跟着清醒两分。
她还没见过席初沐浴。
说老实话,她写的话本子里的第二位男主蜀皇,就是照着席初写的,她来之前写了一些,写到女主红雨和这位蜀皇的感情戏时,她的脑袋卡壳了,怎么也写不下去。
这会儿突然有了灵感。
不如就用蜀皇的沐浴来推动剧情。
韩月歌趴在袖子里,不动了,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32章 偏偏他觉得,她在他身上……
席初只当韩月歌是醉得睡过去了, 褪去衣裳,入了池中。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都是酒气, 他的身上沾了许多味道。
酒是浊物,他向来是不喜饮酒的, 也不喜沾上这些气息。
听到趟水的声音,韩月歌从袖子里滑了出来, 趴在岸边, 仰起头来, 往浴池中望去。
池水雾蒙蒙的, 隐约能瞧见席初坐在池边,露出大半个光滑的肩头。
韩月歌吸了口气。
那日侍寝, 席初只解了她的衣裳,她未来得及解席初的衣裳,席初就变了脸色。
她根本没看清楚席初的身体。
亏了。
她今日在此偷窥席初沐浴, 是将亏出去的补回来, 不算失德。
韩月歌心中略觉安慰, 聚精会神地盯着席初。
席初抬臂, 从岸边取了一本折子, 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纤长优美的脖颈流淌, 滚进他的锁骨里。
韩月歌瞧着折子的封面有点眼熟。
雾气浓厚,席初坐在雾中, 若隐若现,韩月歌想看得更清楚些,便悄然挪动着身体,往浴池靠近。
她伸长了脖子,怎么也看不清席初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折子, 倒是雾气遮眼,她光顾着看席初,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浴池的边缘跌进了池中。
池子里的水温热,她惊得呛了口水,砰的一下从桃花变回人形,扑腾着自水里站起身来,捂着嘴巴剧烈咳嗽着,将自己咳得眼角含泪,满脸通红。
再看席初,半截身体沉入水中,乌黑长发似水藻般披在身后,手臂抬起,免去手中折子被溅起的池水打湿。
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直直将韩月歌望着,隔着氤氲的水汽,看不清眼底眸色。
韩月歌呛了水,神志清醒许多,变回人后,视线终于不再像做桃花时受限。她的目光凝于席初手中的折子,神色激动地指着它道:“这本书、这本书……”
“如何?”席初淡然开口,嗓音似沾上这雾气,雾蒙蒙的,泛着几分散漫,听得不大明朗。
那酒劲头实在大,酒意未散,韩月歌又晕晕乎乎起来,晕是晕着,有什么从脑海中掠过,她站直了身体,表情变得谨慎起来,一拍大腿道:“这本书我也看过!”
池水被她拍得水花四溅。
她兴奋道:“想不到殿下这样日理万机的,也有闲心读这种书。”
“打发时间罢了。”席初将折子放回岸边的琉璃托盘里。
韩月歌还是很高兴,因席初读的话本子,就是她写的那本。她站在池子中央,水珠顺着乌发流淌,眸子水洗过般透亮,堆满期待:“既然殿下读过了,殿下觉得怎么样?”
“有点意思。”
“什么有意思?”席初的声音总是隔着一层雾气,不甚清晰,韩月歌趟着水,不自觉往他身前靠近两步。
席初盯着她。她脸颊红扑扑的,睫羽凝着雾气,浑身都是水,薄薄的粉色衣裳裹紧身躯,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无意的魅惑,最是勾人。
“构思有些意思。”
“殿下真是好眼光。”韩月歌的脸更红了,是兴奋的,她狠狠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只是有些地方不好。”
“什么地方不好?”韩月歌高兴不过一息,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身上散发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杀气。
席初的目光停在她握紧的小拳头上,嘴角勾了勾,低声诱哄着:“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韩月歌浑然不觉眼前的陷阱,凑到席初跟前。她现在是个小酒鬼,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在这浴池里,一个脱了,一个湿着,究竟有多不妥。
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席初的那句“不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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