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云舟载着她和白少渊腾上高空。
白少渊见她坐在船头,呆呆望着碎骨渊下方翻涌的黑气,在她身边坐下。
他原是打定主意抢亲,不管韩月歌愿不愿意,扛了人就跑。此时见她神色黯淡,眼角犹存泪痕,是他从未见过的伤心模样,那股子气势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席初说的那番话,他也听见了。
他恼怒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身为人人惧怕的恶蛟,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小白,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韩月歌按着自己的心口,突然问白少渊。
“谁若惹我不开心了,杀了便是,何必浪费感情。”
韩月歌收了声,大概是她觉得,和他这种穷凶极恶的恶蛟,谈恨这种情绪,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替你杀了席初。”白少渊思索片刻,说道。
“不能杀。”
“你舍不得?”白少渊眯了眯眼睛,脸上杀气腾腾。
韩月歌张开唇瓣,正欲解释,身下的云舟猛地震动了一下,将她颠了出去。
白少渊眼疾手快地抓住韩月歌的手腕。
韩月歌站起,望向云舟的下方:“怎么刮起大风了?”
似有一阵狂风从碎骨渊的下方席卷而来,覆盖着碎骨渊的黑气,被这股狂风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遍布紫色的雷电。
碎骨渊下方原本就有股神秘的力量,拽着一切往下面坠去,形成这个漩涡后,韩月歌明显感觉到脚下的云舟往下沉了三寸。
风力越来越强,漩涡也越来越深。云舟周围的结界,被狂风击碎,发出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
韩月歌极目望去,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的,望不到边际。头顶轰轰滚过雷声,紫色的雷电将黄泉的上空撕裂,浑浊的天幕顿时布满裂纹。
云舟已然飞到碎骨渊的中央,船身在狂风的拍打下,剧烈地摇晃起来。
白少渊倏然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变。
韩月歌稳住身形,掏出灵石,给云舟补充灵气。
“云舟快撑不住了。”怀中的镜子里飘出镜女的声音,“快用彼岸花。”
韩月歌取出彼岸花,合起手掌,紧紧握着。她不知道怎么启动彼岸花,每次都是在危急时刻,彼岸花才会有感应。
“月歌!”白少渊叫了她一声。
崖下翻涌的黑气顺着结界碎裂的缝隙,不断涌入云舟中,白少渊立在那黑气中,只与她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却已身形模糊。
轰的一声,结界尽数碎裂,足下的云舟在狂风的撞击下,倏然化作无数碎片。
韩月歌脚下一空,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拽着,往漩涡中沉去,她所有的灵力都如泥牛入海,只能跟着这股力道往下坠。
碎骨渊下应该是设有压制灵力的法阵,上回她和席初坠入碎骨渊也是这般,席初尚有余力抵抗,她却是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正当韩月歌以为这次真的要应此处的名字,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时,一条银色的蛟龙从黑雾中腾空而起,甩出尾巴,缠住她的腰身,将她圈在怀中。
“小白!”韩月歌高兴唤道。
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
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奇怪的力道。这股力道大得惊人,似乎要将他二人碾成肉泥。韩月歌心口如压了千斤巨石,每一口呼吸都极为艰难。
布满裂痕的上空,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劈在白少渊的身上。
蛟龙圈着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韩月歌耳畔滚过雷声,因被蛟龙护在怀中,天雷之下毫发无损。
她惊魂未定,看向白少渊。
白少渊唇边鲜血狂涌,双眸透出灰暗。一道又一道天雷劈在他的身上,他护着韩月歌往漩涡中坠去。韩月歌急声道:“白少渊,你怎么样?”
听见她的声音,蛟龙睁开虚弱的眼眸,双唇一张一合,声音空灵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月歌,我都想起来了,我是熙华神尊投在下界的分.身之一,来此是为化解神尊的命中大劫。今日天劫突至,是应我这一世的粉身碎骨之命,本是我拖累了你,我会尽我所有,护住你的真身,自此一别,后会有期。”
“小白!小白!”韩月歌惊恐地叫道,脑子里一片嗡嗡响,她拼命地叫着白少渊的名字,眼角簌簌滚下灼烫的泪珠。
漩涡吞噬她的声音,也吞噬了她和白少渊的身体。一声凄厉的长啸,从碎骨渊底下传来,响彻云霄。
那是龙吟之声。
凄厉,悲壮,透着不详。
席初和薄焰他们都听到了这声龙吟,以及将龙吟淹没的滚滚雷声。黄泉浑浊的天空布满了紫色的雷电,轰轰雷声朝着碎骨渊的方向汇聚,一道道天雷毫不留情地劈了下来。
在场之人都是修仙者,自然明白这是修仙者一生必要经历无数次的雷劫。
“谁、谁在渡劫?”有人茫然地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月姬与白少渊乘云舟渡过碎骨渊时,突遇天劫,云舟被天雷击碎,他们二人也……”伪装成魔兵的鬼界士兵,跪在席初面前瑟瑟发抖地开口,眼睑微垂,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席初指尖倏然用力,“嘣”的一声,琴弦断成两截,满含杀机的曲调戛然而止,唯余音在空中震颤不止。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瞬,又像是静止了很久。
席初的动作僵在半空,手指被琴弦割裂,淙淙涌着鲜血。
血珠从指尖滴落的瞬间,他像是从幻境中陡然清醒过来,面色惨白,“哇”地吐出一口血,血雾尽数喷在他怀中的箜篌上,将琴身染得一片血红。
薄焰握住诛魔剑,双眼赤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席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碎骨渊的。
他只记得红莲狱火席卷过的大地,花枝枯萎,血色浸透泥土,遍地断肢残骸。
他踩着鲜血,一步步朝着碎骨渊踏近。
漩涡和紫色的雷电都已经消失,余下一团团黑雾浮在半空中。
魔物的尸体散落一地,尸体被雷电劈焦,已经辨不出原本的模样,其他的鬼煞妖魂,更是被劈的魂飞魄散,不见一点踪迹。
周遭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席初穿过黑雾,抬起头来。黑雾中浮着一条蛟龙,蛟龙全身蜷缩起来,似在极力保护着什么。
它银白色的鳞片布满灼痕,焦黑一片,双眼紧闭,脑袋微垂,已经全无生息。
倏然,蛟龙的身体一寸寸裂开来,化作齑粉。
席初终于看清他怀中护的是谁。
“歌儿!”
蛟龙粉身碎骨的瞬间,韩月歌的身体如枝头飘零的花朵,从他怀中跌落下来。
席初飞奔上前,腾空而起,抱住她的身体。
韩月歌满脸泪痕,浑身衣裳浸透血色,整个人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的。听见席初的唤声,她挣扎着掀开眼眸,看了他一眼:“席初。”
“我在。”席初声音微颤,抱着她,双臂不敢用力,唯恐一用力,她就碎在了他的怀中。
韩月歌面颊苍白如纸,轻声咳嗽起来,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着席初的衣襟,双眸中蹦出强烈的恨意:“席初,咳咳,我、我恨你!”
席初僵住,胸膛里一点点结上了冰。
说完这句话,韩月歌的喉中涌出大量鲜血,眸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抓着他衣襟的手,陡然垂落。
萤火虫般的光光点点,从她的身体里飞出。
“歌儿,歌儿!”席初慌乱地伸出手去,想要拢住这些四散的光芒,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它们。
它们从他的指缝间溜出,向着黑雾中散开。
“不是那样的!都是假的!我没有利用你!”席初的脑海一片混乱,想要从头解释,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以为等他打赢这一仗,会有很多的时间让他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韩月歌已阖起双眸,再没了任何声息。眼角一滴泪珠,悄然滑下,无声地控诉着她满腔的恨意。
整个碎骨渊都在回荡着席初的声音,回音一遍遍撞在石壁上,仿佛在嘲笑他的可笑与可怜。
是他狂妄自大,机关算尽,唯独没有算到,她这命中的一劫。
站在席初身后的薄焰,手中的诛魔剑“咣当”掉在脚边,他脸色苍白地望着血泊里的韩月歌,扑通跪倒在地:“我错了,是我错了……”
是他利用了韩月歌。利用她哄骗席初服下削减力量的婆娑果,利用她的婚礼想将席初和他的三千精锐魔兵一网打尽。他示意白少渊用李玄霜代替韩月歌,在口脂里下毒,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趁着白少渊天劫将至,日后再将韩月歌抢回来。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会彻底失去韩月歌。
席初抱着韩月歌,无措地低声哭泣起来。
红绫覆盖下的眼眶空荡荡的,流不出一滴眼泪,只剩下细碎的、悲戚的呜咽声,压抑在胸腔内,一点点从喉中溢出。
“快,白霜,你的锁灵戒拿来。”循声赶来的青玉,正好撞见韩月歌魂飞魄散的一瞬,抓紧身后的白霜,疾声吼道。
第68章 这是女人怀孕后用来安胎……
沧溟山又在下雪了。
青玉站在廊下, 极目望向浩瀚长空。他记不清这是从黄泉回来后第几次下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一寸寸覆盖着山巅。
北风呼啸而过, 卷起门前贴着的大红囍字,落在青玉的脚下。青玉弯身, 将囍字捡起,抖落上面的雪粒。
“青玉大人。”黑衣侍卫在他面前站定, 冲他拱手。
青玉将囍字揣入怀中, 掀了下眼帘:“何事?”
“您吩咐属下清理碎骨渊, 属下清理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侍卫双手呈上一个储物袋。
青玉拿起储物袋, 掂了两下:“没有打开吧?”
“大人说笑了,这是太子妃的东西, 属下哪敢私自打开。”
“那就好,去白霜大人那里领赏吧,就说是我说的。”青玉转身就走。
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青玉咔吱咔吱踩着雪, 绕过清池, 踏上重华殿的台阶。
殿内点着一盏灯, 灯光微弱, 半开的门缝里透出一缕昏黄色的斜光。
重华殿点灯, 因韩月歌喜欢点灯,席初就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
青玉站在门口道:“大人, 青玉有急事禀报。”
“进来。”半晌,殿内传来席初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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