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亲之后 第34章

　　穆煦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出宫后一路想的都是：该做些什么来补偿卿卿呢？

　　回府后，他开了私库，挑挑拣拣，选了金累丝衔珠牡丹簪、镂空双凤红珊瑚步摇等好几样首饰，并两大匣子珍珠，又选了两匹霞茜纱，两匹云锦。想着她喜欢看书，又加了一个翡翠莲花形笔洗，另有几本他搜罗来的，写胭脂的书，并一些时兴的话本子。

　　想了想，单独送她她恐怕不收，又挑了一匹颜色重一些的缂丝泥金云纹缎，一对水头十足的玉镯，准备送给李氏。给宋英泽的则是一柄雕琼兽纹宝剑，几刀澄心纸。

　　穆煦看着挑好的礼物，想着卿卿本就不愿意跟他去摘西瓜，又被蛇吓到了，一是怕她不高兴，二也是担心她会吓着，恨不得立马就去宋府，即使看不到她，也能从宋英泽口中知道她的情形。

　　只是天色已晚，穆煦只能忍着挨过一夜。偏第二日不是休沐日，宋英泽要当值，而他如今被当做储君培养，事情也很多。一直忙到后半晌，过了申时一刻才得了闲。　　

　　穆煦刚要出宫门，想了想，又叫了一名太医跟着，这才叫人回府抬了礼物，急匆匆地去往宋家。

　　宋英泽刚刚下衙，衣裳还没换，就听豫王殿下来拜，忙整衣出府相迎。　　

　　这些日子以来，穆煦经常与宋英泽见面，有时邀他去酒楼，有时来府上找他，宋英泽听母亲的意思，妹妹以后必是要嫁与豫王了，心中已把穆煦当做了未来的妹夫，两人之间相处也自自了许多。

　　“殿下，今儿找我可是有事？怎么太医院的陈院判也来了？”宋英泽迎上前道。　　

　　穆煦道：“昨日让令妹受惊了，叫陈太医过来瞧瞧。”

　　穆煦扭头向陈贵示意。陈贵上前，恭敬地递上了一个礼单。

　　穆煦：“这些微物，特向令妹陪罪。”　　

　　妹妹昨日吓到了？宋英泽并不知道此事，忙带着穆煦去见李氏。

　　昨天女儿回来，李氏已经训了她好半天，今儿听豫王说，女儿被蛇吓到了，又心疼起来，埋怨道：“你这孩子，吓着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宋卿言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害怕，过后就没事了。”

　　李氏道：“那怎么行。惊则气下，恐则伤肾，快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　　

　　穆煦带着太医进来，给宋卿言把脉。李氏先前只顾着女儿，待看到穆煦站在一旁看着女儿时，虽沈得些不妥，也不好赶他出去了。

　　太医细细把完脉，说是不妨事：“姑娘身子康健，虽受了惊吓，却未伤及心肾，下官给姑娘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吃一副即可，不吃也无妨。”　　

　　李氏这才放了心，叫人拿红封给太医，早有陈贵抢先一步，递给陈太医一个荷包。

　　陈太医告辞，李氏起身相送。穆煦悄悄挪到宋卿言跟前：“卿卿，昨日都是我不对。你可还有事？”　　

　　宋卿言：“不是刚看了太医吗？”

　　穆煦不管她的冷淡，温声道：“太医是说没事，我想问的是，卿卿心里可还会怕？昨儿，你吓成那样……”　　

　　宋卿言不由想起自己昨天扒在他身上的样子，真是丢死人了，偏他还要提。

　　她窘得脸色微红：“没事儿了，你赶紧走吧！”　　

　　李氏只将太医送到了院子里，就赶紧转回了堂屋。却见女儿与豫王喁喁私语，女儿脸色微红，豫王微弯着腰，脸色温柔。

　　李氏轻咳一声：“豫王殿下。”　　

　　穆煦若无其事道：“既然卿儿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豫王，宋英泽拿来了礼物单子，叫下人将礼物抬了进来。李氏一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太也贵重了些。”

　　宋卿言上前看了看：“既然他说是赔礼道歉的，那把这些书留下，其他的都给他还回去。”

　　李氏不赞成地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礼都收了，哪里有退回去的道理？岂不是打人家的脸？只能以后斟酌着回同样的礼罢了。”　　

　　“只是这礼也太贵重了些，咱们家……”李氏发愁道。

　　将那些礼物又看了一遍，李氏有了主意：“把这书和纸拿出来用，其余的都收起来，以后卿儿嫁去豫王府时，都带上。”　　

　　宋卿言冷哼一声：“哼，谁要嫁他？”

　　李氏只当女儿害羞，笑道：“好，不嫁他，不嫁他。”　　

　　心中却很是高兴。豫王殿下对女儿如此上心，她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宋卿言很少出门，穆煦也忙于政事，两人并没见过面。不过，穆煦几乎隔个一两日就会往宋府送些小玩意儿。倒也不是多值钱，有时是府里厨子新做的点心，有时是星竹轩的卤八珍，新得的好茶叶，街上买的新奇的小玩意儿等等。

　　宋卿言跟送的人说了好多次，叫穆煦不要送了，穆煦却依然如故。叫宋卿言很是心烦。

　　这一日，宫里来了一位太监，说是御花园的广玉兰开了，和妃娘娘请宋卿言等几位年轻姑娘一起去赏花。　　

　　自从沈贵妃被废以后，宫中以和妃娘娘为首。她请她去，宋卿言自然不能不去。只是心中忐忑，她们家与这位和妃娘娘从无交际，也不知这次为何叫她去。

　　难道是因为穆煦？也不知是想劝她离开穆煦，还是想劝她跟了他？

　　宋卿言走后，李氏不放心。宋家在宫里一个人也没有，万一女儿遇到什么事怎么办？她急忙派人去兵部寻了宋英泽，让他赶紧去通知穆煦。　

　　☆、谈话

　　御花园的广玉兰确实开了，一朵朵的有小荷花那样大，有的纯白如雪，有的粉红似霞，衬着绿油油的树叶，煞是好看。

　　和妃这次请的都是小姑娘，除宋卿言以外，都是与乔瑞锦要好的小姐妹。　　

　　宋卿言一个人都不认识，本以为会被孤立，谁知这些人对她很是照顾，乔瑞锦对她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讨好了。

　　“姐姐，你尝尝这个，”乔瑞锦捧了一碟菊｜花形的小果子，笑道，“很是清淡，一点都不甜腻。”

　　宋卿言因第一次进宫，生怕自己不小心吃错了东西，着了别人的道，生出事端来。就一直留心看着别人，每道茶果端上来，见别人都吃过，她才略略沾一点。

　　刚才乔瑞锦让她吃一道枣泥芙蓉卷，她看没人吃过，就推辞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乔瑞锦立时就让人专门上了几碟清淡的糕饼。

　　这碟子点心刚端上来的，自然没有人吃过，宋卿言继续推辞道：“谢过乔姑娘。只是昨儿晚上天气热，没盖好被子，胃口有些不舒服，无福消受了。”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乔姑娘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依然善解人意，温柔地说道：“那姐姐多喝些热茶吧。要不我去禀报和妃娘娘，请个太医来看看？”　　

　　宋卿言道：“不必了，只是有些着凉而已。在家已经喝过药了。”

　　乔瑞锦一直坐在宋卿言旁边，像个丫鬟似地照顾着她，弄得宋卿言浑身不自在。见有人要去方便，宋卿言也跟了一起去。有人做个伴儿，免得在宫里迷了路，发生什么事儿。

　　谁想那乔瑞锦也赶紧跟上了。等宋卿言方便出来，那乔瑞锦竟然想伺候她净手！　　

　　把宋卿言弄得浑身毛骨悚然，这人是要做什么呀？

　　这次赏花宴的主人虽然是和妃，但宋卿言来了以后，就被宫女带到了御花园，并没有见到正主。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和妃才匆匆赶了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

　　然后就拉着宋卿言一通夸，又将她叫到一旁的水榭中单独说话。　　

　　“宋姑娘生的如此可人，人又这样的聪慧贤良，难怪豫王殿下倾心。”

　　宋卿言急忙摇手道：“和妃娘娘，您误会了。豫王殿下不过是多年前与我订过亲，但如今我们并没什么。”　

　　和妃也不反驳，只淡淡一笑。　　

　　“宋姑娘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在这深宫里要是没个人帮手，日子会怎样艰难。我这外甥女儿样样都比不上宋姑娘，难得的是性子柔顺，最是忠心。前些日子皇上想将她赐给豫王，是想着豫王娶妻前身边能有个人伺候。谁知殿下却回绝了，惹得皇上很不高兴。姑娘何不劝劝殿下？虽说如今京城里只殿下一位皇子，可他如此不给皇上留情面……”

　　这一番话有拉拢，有打压，有威胁。总的一句话，就是让宋卿言劝穆煦纳那了这位乔瑞锦姑娘为妾。

　　宋卿言自然不会替穆煦答应什么，不过她也没有直愣愣地拒绝，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报复她怎么办？

　　“和妃娘娘真是抬举我了。豫王殿下怎么会听我的话？不过，乔妹妹人这么好，谁都喜欢跟她一起的。”

　　和妃认为，宋卿言这是答应了，满意地一笑：“那你们小姑娘们一起玩儿。我还要回去伺候皇上。”

　　和妃走了，宋卿言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看，这就是嫁给穆煦以后，日常会面临的问题：一堆人拼命给他塞女人，你还不能有意见，还得大方地表示欢迎。

　　她一点儿都不想嫁给穆煦，做什么劳什子王妃，可是她有反对的权力吗？皇家下旨可不会问你愿不愿意。

　　她默默地与乔瑞锦一起回赏花宴。远远看见一华服女子高声问道：“宋三姑娘呢？”　　

　　宋卿言并不认得此人，她身旁的乔瑞锦惊声道：“大长公主？”

　　原来宋英泽去寻穆煦，偏穆煦今儿去了京城西北大营。宋英泽又去豫王府找了陈贵。

　　陈贵赶忙派人骑快马去西北大营通知穆煦，担心赶不及，又亲自去了大长公主府，请她先到宫里照看一下。

　　大长公主就进了宫，一路寻到御花园，刚好宋卿言不在，不免高声了些。

　　宋卿言快步走过去，蹲身施礼：“见过大长公主。不知公主寻我有何事？”

　　大长公主眼前一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卿言，心道，果然生得如花朵一般，难怪穆煦会喜欢。

　　“哎呀，卿言啊，”她一把拉住了宋卿言，像是多年的老朋友，笑容温和道，“我新得了一个胭脂方子，想叫你一块琢磨琢磨。快跟我走。”

　　“好，那我去与和妃娘娘说一声。”宋卿言道。

　　大长公主却不放手，拉了她就往外走：“叫别人说一声就是了，和妃不会与你计较的。是吧？乔姑娘？”

　　乔瑞锦有些不高兴，不过依然笑道：“姐姐去吧。不妨事，一会儿我与娘娘说。”

　　大长公主拉了宋卿言正要走，穆煦也急步赶了来。

　　一身战袍，想是没顾上换衣。满头大汗，以他的功力，也不知走得多急，才走出这一身汗来。

　　穆煦看宋卿言完好无损，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那口气才放下。

　　他负手站住，做无事状，与大长公主打招呼：“皇姑母也来赏花？”

　　大长公主噗嗤一笑：“我啊，可不就是来赏花的？瞧，这花儿可是毫发无伤。”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宋卿言。

　　宋卿言低了头不说话。

　　三个人说笑着，一起出宫了。

　　乔瑞锦看着他们的背影，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眼神嫉恨又落寞。一个与她交好的小姐妹悄声安慰她道：“瞧她那嚣张样儿，以后必不长久。姐姐不必灰心。”

　　出了宫门，大长公主自坐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穆煦拉宋卿言上了自己的车，关切地问：“她们没有为难你吧？和妃叫你去做什么？可跟你说了什么话？”

　　宋卿言抬起头来，看着穆煦，声音平淡：“好事。和妃娘娘想要让乔姑娘给你做妾，叫我来做说客。”

　　穆煦脸色一沉道：“这事儿我早已拒了，她们怎么还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卿卿，你放心，我不会纳她的。往后，这种事儿也不会再发生。 ”

　　“卿卿——”穆煦伸手，想要去牵宋卿言的手，被她躲了过去。

　　“你难道不明白？这种事儿往后少不了，没有了乔姑娘，还会有李姑娘，王姑娘，孙姑娘……”

　　穆煦想反驳，却也明白她说的没错，只能强自调笑：“卿卿这是醋了？”

　　宋卿言看向穆煦，神情又是恼怒又是悲凄，道：“如我嫁了你，这一生就永远陷在了种种争斗中，包括我的孩子，也是一样。我没什么大志，只想过清清净净的小日子。殿下，我求您，放过我吧。”

　　说着，宋卿言郑重地蹲身，向他深深一福。

　　她这个样子，让穆煦心中像针扎似的。

　　他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卿卿，你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只是你要想嫁给别人，还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