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34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开始后悔没把宣珏那紫玉琉璃冠给他束上,好歹能卖几个钱啊!

  宣珏:“…………”

  难得见这位富贵不愁的主儿,竟操心起生计来,新鲜得很,宣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准备开口,就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嗓音粗犷:“哎阿肆啊,你这鹰准头不错啊,王猎户说多亏了它,今儿打到了只野猪。”

  应和他的话般,一道邀功的鹰鸣随之响起,锦官兴奋地从屋外窜进,就要撒疯地绕着谢重姒转圈。

  忽然它觉得哪里不对劲,往床上一瞥,顿时收起翅膀,老老实实地立在谢重姒护腕之上。

  分外乖巧。

  “嘿嘿,给咱家也分了十来斤腿肉,这一个月是不用愁了。”老柴夫年逾五十,但身体硬朗,一开口也中气十足,忽然,他瞪大眼道,“哎你哥醒啦?”

  谢重姒和鹰一起,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嗯对的王伯。下午进山我和你一道吧?锦官还得自己打猎填肚子,否则一顿就能把你那十斤肉都吃光啦!”

  谢重姒对于长辈,撒娇耍痴非常有一手,只要她愿意,基本没有不喜欢她的长者。

  王伯乐呵呵地笑着应了,又和宣珏寒暄几句,询问了下伤况,负手在背离开了。

  宣珏皱了皱眉。

  谢重姒见状,问:“应该没异样吧?”

  宣珏摇头,却道:“未有异样。但最多五天,我们就得离开。不宜久留,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谢重姒这只鹰,实在太惹眼了。

  锦官接到宣珏投过来的目光,僵直挺立,谢重姒没忍住笑道:“锦官真的怕你。行,那这几天我多准备点药草,五天后走。”

  傍晚,谢重姒和进山砍柴的王伯一道归来,她背的竹篓里有两只兔子,一只小松鼠,还有三四条奄奄一息的蛇。大半都归了锦官,一只兔子给王大娘做晚饭,还有一条蛇,谢重姒让王大娘炖了蛇汤,清热败火,端给宣珏。

  再把耳草、地榆、紫草等几味草药搁在柜上,道:“虎杖未寻到,明日再去北边找找。”

  宣珏烧伤的部位其实不多,后背和小腿。但都是极易牵扯到肌理的地儿。

  后背会给抬臂伸胳膊带来影响,而小腿则使寻常走路都变得困难。

  所以他极少活动,等第三天晚上,他觉得疼痛差不多能忍耐了,对谢重姒道:“殿下,你来睡床吧。”

  没有同处一屋,金枝玉叶挤在冷硬的木塌入睡,他好吃好喝地躺在床铺上的道理。

  谢重姒双手枕首,正躺在榻上,侧着头看窗外星星。

  算了算日子,已是十月初四,月弯如钩,更衬得星空闪烁。

  她头也不转地道:“让你睡你就睡。再吵我和你挤一床你信不信。”

  宣珏:“……”

  他慢吞吞地接上一句:“……也未尝不可。”

  谢重姒差点没从狭窄的木榻上滚下去,又有些尴尬,吹灭灯,咳了声:“睡吧。”

  夜色悄然,不甚明亮的黑暗里,谢重姒问道:“是继续南下对吧?”

  根据她这几日勉强探到的消息,至少北上的路,基本被氏族暗地设桩盘查了,相当于变相查封。

  宣珏笑了声:“嗯。去苏州。”

  *

  第五日傍晚,谢重姒用剥削童工……啊不苍鹰的银两,去市集上买了辆简易的马车。

  购置几套衣衫何配饰,抱着走到房内,对宣珏道:“等收拾好就能离开啦。”

  宣珏见她买了三套女子服饰,疑惑:“……殿下要着红妆么?”

  谢重姒摇了摇头。

  宣珏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谢重姒抖开素色的长袍对袄,还有冰蓝色的缎织对襟外裳,对他一通瞎比划,很是满意:“不错啊,尺寸正好。”

  宣珏:“…………”

  他很想敲敲谢重姒脑壳,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谢重姒将那些其实算作中性的衣衫一拢,直白地道:“离玉,我们得易容换装。之前都为男子,所以易为一男一女最合适,这样搜寻时也能避人耳目。”

  宣珏委婉地道:“……你我身量有异,怕是不妥。”

  谢重姒身型在女子里,已算颀长,然而宣珏至少比她高大半个头。

  若真有一人女装,也是谢重姒更为合适。

  谢重姒装作没明白:“哎呀,我是想装作一对夫妻的啦。妻子纤细高于丈夫,丈夫矮小精壮的,也不少嘛!更何况,反常才好,你作女子我扮男,他们肯定很难想到我们头上。”她顿了顿,正色道:“而且离玉,你腿受伤了。抛头露面、打点周旋的事情,都得靠我,男子身份会方便不少。”

  不知这段话里,哪句戳中了宣珏。他眸光微动,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出奇温柔。

  然后轻轻开口:“好。”

  见宣珏同意了,谢重姒喜道:“来,我帮你易下容。唔,先梳个发吧。”

  宣珏背部灼烧疼痛,手肘不能抬起过高,这几日他都只简单地低束长发。

  谢重姒绕到他身后,将发带一解,绸般的发丝像是晕染在宣纸上的墨,散了开来。

  她像以前做过很多次一样,拿起牛角梳,就着晃动跳跃的豆火,开始仔细认真地给面前的人梳发。

第37章 夫妻 (前世)宣珏低头,吻住她的唇

  长发冰凉顺滑, 似若流水,漫过指缝和掌心,像鹅毛飘落心坎, 有点发痒。

  谢重姒仗着立于身后, 宣珏无法看到她的神色,目光开始到处乱瞄。

  白襟束领下,肌肤如玉,从她这个角度,只隐约能见到,一线锁骨精致地收于衣领之内。

  她忽然想起, 很久以前,她也是这般给他梳头。

  推算来应是太元八年, 他们刚成婚一载。

  是个冬日, 宣珏秋末病了一场, 彼时大病初愈,午后阳光斜照进公主府的庭院回廊。

  他在长廊侧缘跪坐对弈,下的是昔岁的棋谱残局,迟迟未落子。

  冬阳不明艳, 微末淡光甚至比不上火炉来得暖,有仆人轻声劝他回屋,宣珏咳嗽了声, 置若罔闻。

  下人们无奈, 怕驸马病情稍有起色, 又感染风寒,只能请来谢重姒。

  谢重姒沿着九曲回廊走来时,就看到宣珏融于暖阳下。

  是的,她第一个念头是“融”, 冰雪消融,那坐在羊毛软垫上的人,像是冰雕雪琢,清冷而脆弱。

  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了。

  她心底涌现出无法抑制的惶恐,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坐下,伸手覆住他冰凉的指尖,将棋子拿走,半是撒娇:“离玉,外头还是有风,进屋吧。想晒太阳的话,让木匠将东南面掏空,安上琉璃好不好?”

  宣珏垂眸,抽回手,道:“让我把这一局下完吧。”

  算是拒绝。

  谢重姒也收回手,担忧地轻蹙眉梢,静静地看着他。

  离玉前阵子病得天昏地暗,太医都摇头叹气,认为是神仙难救的地步,说他有心结。

  心结——谢重姒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无非是望都那群闲人碎嘴子,颠三倒四地编排宣珏。

  “以色侍人,容貌之好。”

  “能活下来,全靠被尔玉公主看上,运气实属不错。”

  “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可不可惜。”

  驸马不得领官职,是不成文的规矩。

  当然,若是帝王喜爱,这规矩形同虚设,照样可以加官封爵。

  但很明显,谢策道并不如何喜欢宣珏。

  也放任流言蜚语将他逼至角落。

  谢重姒训斥了这些闲言碎语,但她不可能禁止别人开口说话,更管不住别人的想法神情。

  谢重姒干脆就让宣珏能不外出,便不外出,宫宴聚集,她也懒得去。

  更有好事者,屡次三番试探挑拨,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在初秋时,有人完全没把她和个逆臣之后的姻缘当回事,以为她将人关在府里,就是金屋藏娇图个新鲜。

  给她赠了两名面首,说是江南清倌名伶,容貌好歌喉也好的两个少年郎。

  当时她正去皇陵祭祖,在外三天,回来时听下人禀报,简直炸了!

  谁管的事?把人收进府还不算,还让他俩去宣珏面前晃悠?!

  因为这事,谢重姒大发雷霆,公主府撤换了一批下人和管事,两个面首原封送回。

  送人来此的氏族官员,也被她死盯从政纰漏,找出不小的差错,给削官贬职了。

  也因为这事,所有人看到尔玉殿下的强硬态度,嘈杂的议论微妙地一顿,转而由明面改为暗地。

  但宣珏……宣珏还是因为这事,病倒了。

  久病刚好,又在这吹风受冻,谢重姒无奈又心疼,试探着道:“……我陪你下?”

  宣珏还是摇头,指骨泛着冷紫,谢重姒只好随他,将捧着的汤婆子放入他怀中,又走到他身后,同样跪坐下来,道:“那你下吧,我给你梳个头。”

  病刚好,也不需要出府,宣珏合衣而坐,裹了轻裘,松软的皮毛盖住他,而他未束的长发也披散着,盖住雪白的狐裘。

  这次他没拒绝,谢重姒便对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捧来象牙梳和发冠。

  谢重姒养尊处优,但手指很是灵活,开始还有些生涩,不出片刻,就照葫芦画瓢,束了个完美的发冠。

  青玉发冠一衬,宣珏侧脸更白了,像是捧在暖阳下逐渐消融的雪。

  于是谢重姒心头一跳,由满意变得不满,打散了,打算换个发冠重来。

  宣珏却落下了最后一枚子,然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神情里有点她看不懂的压抑,叹了口气:“殿下,莫玩了。”

  说的应当是别把他的长发当作玩具,玩个不停,可谢重姒眼皮跳了跳,有种诡异的感觉——

  离玉怕不是听了别的流言蜚语?

  可……宣家之事,她理应消抹干净,无人会冒死告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