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韦编十三绝
不过阮沛玲也不是真心发问,就是用这个起头寒暄几句而已。
她叹了声,“时间过得还是快啊,一晃就那么多年了,你在这小地方居然也呆了那么多年。你也是倔,这么多年都不回江城,高董就是嘴硬心软,你回去好好道个歉,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高含卉眸色凝了凝,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阮沛玲这句话就是在试探她想不想回去。
已经十年了啊。
她真的有机会回去了吗?
高含卉不想在阮沛玲面前表现得太势弱太激动,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放下茶盏后,她道:“爸还是生我气。”
阮沛玲这话纯属就是场面话,尽在那儿扯淡,高董嘴硬心软?父女没有隔夜仇?可拉倒吧。
要是道个歉就能完事儿,高含卉何必到现在都不回江城?
认错、道歉这些她又不是没做过,高世培狠心起来,高含卉再是哭求也没有用。
她到现在还留在昌丰县,无非就是高世培不让她回。
但场面话归场面话,阮沛玲能把“回江城”这一事提出来,她就不是闲着没事儿瞎聊天,意思无非就是说,高世培不让你回,但她可以。
高含卉就想听阮沛玲之后要怎么说。
然而,阮沛玲却突然把话题换了一个方向,道:“唉,要说那件事,还是你做得鲁莽了。高董生这么久的气也是有原因的,那事儿造成了凯复那么大的损失,在和孟家的博弈里落了下乘,被孟家牵着鼻子走,确实是你的大过失。”
这话听着像是要开始谴责她。
高含卉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一时没想明白阮沛玲的目的。
假如只是来谴责,那她们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高含卉便没有回话,垂着眸,拿了一颗柿子干吃。
她等着阮沛玲往下说。
对于高含卉的反应,在阮沛玲意料之中。
她顿了一顿后,就轻轻笑了下,话锋一转,往下说道:“不过你当时也是年轻,唉,谁年轻的时候不会犯个错?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利用、被人玩转在股掌之间,人啊总得在年轻的时候跌几跤才会学聪明。”
高含卉眼皮一跳,抬起眸来看她。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值得玩味了。
高含卉等着她往下说,阮沛玲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喝了口茶,好像这句话只是寻常的感慨一样。
高含卉还是心急,等不下去,不再和阮沛玲你来我往地踢球,直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大老远这么跑一趟不容易,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这是要敞开天窗说话呢。
阮沛玲嘴角一勾,看吧,她就说,着急的还是高含卉。
她放下了茶盏,终于就她此行的目的,说出了最核心的那句话,“我在一周前碰到了孟六公子,方阳孟家的孟六公子,从他那儿听到了一些东西。”
高含卉:“他说什么了?”
“他说,联姻那事儿会闹这么大,他也有责任,他故意在你面前说了一些有关孟三公子前女友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你不想联姻,还是因为高彦坤他们家对他透露出来的。”
高含卉愣了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哂笑,“哦,是吗?”语气很不在乎的样子。
阮沛玲挑了挑眉,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便也不再委婉地踢皮球,道:“怎么,觉得我在挑拨离间?”
高含卉扯着嘴角道:“虽然我离江城远,但有关凯复和北辰的事儿,我还是有注意打听的,我知道你就在前不久和北辰博弈输了,现在千里迢迢的跑来这儿找我,是想拿我当枪使?”
阮沛玲跟着笑起来,“我和北辰之间的事儿也就内部或是圈内的人知道些,可没传那么开,你能听说,看来还是关心江城发生的事儿啊。”
高含卉没答,阮沛玲私自往下说:“也是,如果你能放下凯复,也不至于这么听话地在这个小地方一住就是十年。”
高含卉会在这儿折腾十年且还打算继续折腾下去,可见她还是没有放弃。她知道假如她不听高世培的,离开昌丰县去自己创业或是做别的,那她算是彻底和高世培、和凯复断了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凯复去。
她还是不想离开凯复,哪怕要待在这个小地方,她也不想离开她好不容易进去的凯复,不想彻底放弃凯复继承人那个位置。
她宁可,花更多的时间,去获得高世培的原谅和认可,也不愿意去从头开拓另外一番天地。
高含卉被阮沛玲戳中心思,自然不会开心,但她没有恼羞成怒发起脾气,只是道:“如果你来找我只是想让我帮你对付高彦坤一家,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可不想再做错事惹我爸生气。”
阮沛玲:“高董不喜欢高彦坤,你应该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和我联手想去整合北辰。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儿子,高彦坤不受他控制,他对这个儿子的戒心已经不是一般的重。”
高含卉当然知道,但她不会阮沛玲这三两句话就被她牵着鼻子走,她道:“如果这是爸的意思,我希望爸亲自来跟我说,而不是你来这里。你应该也知道,我一向听爸的话,不会忤逆他。”
这到底,还是要有利可图。
阮沛玲笑了笑,“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和高董之间的相处,我们与其说夫妻,更像是合作伙伴。这场婚姻也是一个合作,我真的不在意嫁不嫁豪门这样的事情,我跟你妈妈不一样,我有自己的事业。”
高含卉看着她,听她往下说。
阮沛玲:“我既然来这里找你,只要你想,自然能让高董发话让你回江城,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不着急要答案。我和高董结婚不准备办婚礼,只打算旅行结婚,不过在我们出发之前,你可以回江城来看望看望高董,给他送个结婚礼物、送个祝福,我会跟他说是我邀请你的。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回江城一趟了。”
她顿了顿,又说:“我在这里也可以跟你说实话,我会帮着高董一起对付北辰,是因为高董承诺了,假如能让凯复拿回对北辰的控制权,我可以分得北辰5%的股份,协议说得一清二楚,多的也没有,所以,除了这个之外,你想要拿的,都可以去抢,不会跟我有利益冲突。”
高含卉叠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北辰啊……现在的北辰,可以说比凯复更有吸引力,虽然市值还没有超越上凯复,但凯复在走下坡路,而北辰却才发展起来,走的是上坡路,未来价值对比不言而喻。
十年前高含卉想抢北辰没有成功,现在理因会更难,但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啊,高世培这个最有实权的人对北辰的态度不一样了。
阮沛玲也愿意和她站在同一阵营。
高含卉不可谓不心动。
阮沛玲并不急着要答案,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反而又把话题回到了十年前联姻那场事件上。
“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也没关系,我还是想跟你说一说这事儿。我也是听孟六公子说起才觉得不对的,那事儿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高彦坤一家,结果他们摘得干干净净,你就没怀疑过吗?明明你从来都没有在外面表现出来不想联姻的想法,为什么孟六公子会跟你说那些话,后来孟家又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他们有方向才会查那么快吧?可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突然抓着你往下挖呢?”
这些东西,全凭猜测,可未必不会说到人的心里去。
阮沛玲顿了顿,观察着高含卉的神色,继续往下说:“虽然孟六公子跟我说这些不怀好意,但他未必说的是假话。高熙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五六岁就被高彦坤教着去向孟六公子说那些话,也不是没可能。高彦坤他们现在能把北辰发展成这样,怎么可能没点实力呢?你和你妈妈现在……”
阮沛玲还没说完,高含卉像突然回神一样打断她,“你说什么?是高熙?是高熙跟孟六说我不想联姻?”
见高含卉突然激动起来,阮沛玲心里疑惑,凝视着她点头,“孟六公子是这么说的。你可能觉得高熙那时候还小,不可能是有意的,但——”
高含卉突然笑起来,先是冷冷地低笑,随后笑声放大,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一样。
阮沛玲盯着她看。
好一会儿,高含卉才停下,道:“她怎么不可能是有意的?她可太有意了,高彦坤还是厉害啊,居然能教这么小的小孩子做这么多事。”
阮沛玲凝眉,“什么意思?”
高含卉扯了扯唇,“怎么,你住进高宅也有那么多年了,没被高熙坑过吗?不论是我,还是我妈,被她坑的事儿可多了啊……”
她声音低沉下来,有着从极寒之地带出来的冷意,话语像淬了冰一样,“高熙啊高熙,我妈和黎亚清的事儿曝光有她的一份力,我联姻那事儿,也有她的一份力,是了,你这一提我也想起来了,我之所以去机场找我爸,还是因为高熙向我助理透露我妈和我弟要放弃我呢。”
高含卉低低笑了两声,“看吧,都是她啊……”
阮沛玲渐渐地面上变得没了表情,她轻声道:“那时候她才五六岁吧?”
高含卉笑容更大,看上去都有些渗人:“是啊,五六岁,还没上小学呢。”
第55章
程禹一路自驾过来, 从江城到安临省,因为时间充裕,他走走停停的, 有时候觉得一地方好,会停上两三天游玩, 偶尔也会走走弯路,偏离路线几百公里去一个他想去的城市。
虽然是一个人,没有找个朋友结伴, 但程禹这种性格的人,一路上肯定不会孤独, 旅途中遇上的不论是大爷大妈还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都能聊上两句,有一回还和一夕阳红旅行团同行了几天,把一干阿姨们哄得一路都笑得合不拢嘴。
程禹把时间安排得刚刚好,在上任的前一周, 到达了他工作所在地——昌丰县。
不过他确切的工作地点应该是昌丰县高义镇西沙村,从昌丰县县城出发还要开两三个小时的山路,这还算好的,要是两年前过来, 连路都没造好, 开到半程都得换牛车才能走。
程禹到达昌丰县时已经是傍晚, 就没打算连夜赶到西沙村去, 决定在县城里先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到了西沙村后也还有时间简单收拾下住处。
西沙村那儿是怎样的住宿条件,程禹提前了解过,所以在这入住西沙村前的最后一晚上, 程禹没打算委屈自己,直接就订了昌丰县最好的酒店,也是县城里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最后一个晚上了,程禹怎么着都要享受享受。
他入住了顶楼套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但又嫌晚上没事儿做,就去室内泳池游泳。
室内泳池这儿除了来回走动的一个管理员,就只有程禹一个人,或者说,整个酒店里入住的人就没有多少。小县城里的五星级酒店,还是一个旅游业一点儿都不发达的小县城,五星级酒店的生意就好不了,收入主要还是靠办酒宴。
听说这家酒店还是凯复旗下的,程禹担心这个远房亲戚家的酒店可能都不盈利。
程禹孤独地在泳池里游了两圈后,觉得这只有两个人的偌大的室内,灯光又没那么亮,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搞得像很阴森似的。
他便打算起身,摘开泳镜,正撑着池沿跳起来,就看到入口进来了一位女士。
女士已经换好了泳衣,也戴着泳帽,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四五十岁的模样。程禹一眼扫过去,觉得眼熟,正想再细看,女士戴上了泳镜,挡住了小半张面容,程禹就看不大清了。
女士下了水,见他要走,道:“不再游会儿?不然这儿就我一个人。”
“不了,我游好一会儿了,差不多了。”程禹道。
和一位女士两个人在这偌大的泳池里游泳,程禹觉得不自在。
他从泳池里出来,朝着女士点点头,率先离开。
程禹去淋浴房冲了一下,换上衣服,往自己房间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到底在哪儿见过那位女士,那眼熟的感觉作不了假。
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从电梯出来,看到冷冷清清的廊道,思绪又转到这酒店的经营上,觉得有必要跟高淳提一提他家酒店惨淡的经营状况。
而就在他想到凯复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那位跟打他了一照面的女士究竟是谁。
她可不就是阮沛玲女士、新晋的高太太、高淳高熙的新奶奶吗?
程禹虽然没和阮沛玲见过面,但在网上看到过阮沛玲的照片。
阮沛玲到了这小县城来做什么?难道凯复在昌丰县计划有新的投资项目?
大企业愿意来这些小地方投资是件好事,对当地的经济发展很有帮助,程禹作为即将要上任的村官一个,很乐意看到凯复来昌丰县加大投资,如果能再进一步引资到高义镇去,那就再好不过。
程禹想找高淳问问,给高淳发了条微信,但过了好一会儿高淳都没有回,想来也是,高淳这个大忙人不太可能会及时回微信,而电话联系接电话的基本都是秘书。
程禹想到他和高熙上回见面后也是加上了微信的,于是转头去问高熙。
【熙熙,凯复有计划要在昌丰县投资吗?】
高熙倒是回得挺快,【昌丰县?安临省那个昌丰县?这我还真不清楚,我帮你问问?】
紧接着又来一条,【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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