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至于杏儿,她让薄纱将身契甩给她:“你是个有主意的,不必我给你操心,你自便吧。”
杏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肯离开:“求太太原谅奴婢!奴婢知错了!让奴婢继续伺候您吧!”
薄纱嫌弃地撇撇嘴,示意两个小丫头把她拽开,拉了出去。
后悔也晚了。早做什么去了?
杏儿还在跟两个小丫头纠缠,哭声在院子里响得很大。
她是真的后悔了,跟了云琮后,她都得到了什么?先是被老太太打了顿板子,然后老爷不举了,她日日心惊胆颤,还掏出了几百两的傍身银子。如今老爷缺了半条腿,昨晚她和眉姨娘等人去看他,几乎看不出风流俊逸的模样了,阴沉刻薄得叫人害怕。
而如果她没有生出异心,仍旧忠心耿耿地侍奉太太,就会跟薄纱等人一样,风光又体面。再过两年,太太会将她们放出去,许配给好人家,做个管事娘子,一辈子有依靠。
她的哭声吵到了云琮,喝道:“什么人在哭?”
他如今觉少,常常睡不好,这会儿被吵醒,脾气非常差:“叫她闭嘴!”
听到云琮的声音,两个小丫头就将杏儿放开了。她尽管大声哭叫,老爷现在身边可是有两个伺候的小厮,若是过来给她几个耳光,可有她受的。
杏儿顿时不敢再哭。含着泪,收拾了包袱,离开了云府。
老爷是这样的,她再做这个姨娘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出去,兴许拼个将来。
只是,越这样想,背着薄薄的包袱,她越感到后悔。她现在手里还有几十两银子,如果当初没有拿给云琮那么多……
五房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
从里到外,只三个闲杂人等——云琮和他的两个小厮。
而仔细算的话,只有云琮。因为两个小厮是韶音在发放月钱,算是她的人。
其他几房无论如何没想到,五房会变成这样子。三位太太偶尔过来说话,韶音便应付一下。交心是不可能交心的,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如此过去两载,小素月四岁了,昇儿两岁了。
都开始渐渐懂事了。
比如,小素月便知道,父亲不太好,跟寻常人不一样。韶音不让她经常见父亲,她便不去见,并且也不许弟弟见。
昇儿每次见到父亲,都会被他阴郁的眼神吓到,也不爱见到他。
徐家那边的路越走越宽,已经攀上新的靠山。
在徐二哥又一次写信来,问韶音要不要改嫁后,韶音便知道,不再需要云家了。
她对灰灰吩咐了一句。
当晚,云琮便发觉自己断肢处很痒。伸手一摸,竟是长出一层绒毛!
他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解开裤腿,就见断肢处,有一截毛茸茸。
脑子里瞬间嗡了一下!
云琮担心重蹈当年的覆辙,没有冲动地拿刀去砍。他一遍遍地摸着自己变成狗腿的断腿,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他甚至紧闭眼睛,开始睡觉,寄希望于梦醒后这一切就会变回原样。
他根本睡不着。
没有人能在这种恐惧中睡得着。
半夜时分,云琮的房里传出一声惨叫。
大夫来得太晚了,他又将自己砍得很厉害,这次大夫没能救下他。
云琮死了,是自己把自己砍死的。没有人怀疑,因为他这两年愈发阴沉,性情古怪不定,常常做出些常人难以预料的事来——从知己好友无数的小仙男变成没有朋友、断了腿、生活拮据、没人爱的可怜虫,谁能不疯?
他活着时,大老爷等人烦他烦得透透的,谁也不爱搭理他。他死后,倒是唏嘘了一阵。
毕竟是亲兄弟,还是很感慨的,花费许多银钱葬了他。
等云琮下了葬,韶音便带着两个孩子搬出去了。理由是:离开这个伤心地,为了两个孩子好,尤其是昇儿,不能让他落下阴影。
老太太不管事,大太太对她只有面子情,反正沾不上她什么便宜,随她去留。
倒是韶音搬出去后,大太太立即将五房的院子收拾出来,做了其他用途。
搬出去是可以,但是就不要想搬回来了!
韶音知道后,只是笑了一下。
谁要搬回去呢?
她手里的银钱多的是,买了一座漂亮的院子,带着仆人们搬了进去。
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应有尽有。
窗前移栽了芭蕉,院子里生长着丛丛翠竹,别提多怡人可爱了。
小素月很喜欢新家,带着弟弟跑来跑去。
新家很大,比五房的院子大出十几倍,且韶音不怎么管女儿的规矩,只要客人在时规矩些就是了。因此,小素月每天带着弟弟到处探险,别提多开心了。
云琮的去世,对她来说,只有一抹遗憾,且很快就抛开了。毕竟,云琮在她的生命中并没有过多的扮演。
而对昇儿来说,父亲更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云琮去世后,他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不同。非要说的话,还变好了,因为搬到了他很喜欢的地方,可以肆意玩闹。
第156章 女主早亡的母亲9 踹倒在地。
时光飞逝, 一转眼昇儿已经五岁了。
他在徐宅长大,没有勾心斗角,只有轻松快乐,长成了一个眼神明亮, 神采飞扬的小小少年。
在他过完五岁生辰后, 韶音便给他请了一位武师傅, 教他修习拳脚功夫。
除此之外,学问也不能耽搁, 府里养着一位颇有些才学的先生,正式教导他学问。
昇儿对母亲的要求几乎不会拒绝。
他从小被母亲教养长大,对母亲极其亲近和孺慕, 但是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以至于他非常的乖, 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但练武这事, 非常的苦。打熬筋骨, 磨练意志, 不是一个小小孩童能承受的。他常常苦得偷偷地哭,不想再练了。
比他长两岁的素月见了, 便很心疼, 悄悄跑去告诉韶音。
韶音听后,带着素月去了儿子的房间, 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很苦, 是不是?”
昇儿不说话, 但小嘴瘪着。
“娘知道很苦。”韶音有技巧地捏着他酸疼的手脚,缓声说道:“但是娘和姐姐吃不了这份苦,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昇儿微讶, 抬起一张泪痕未尽的小脸。
“如果你也不行的话,那咱们家可就没有人行了。”韶音叹气道,“本来娘和姐姐还指望着你,学得一身过硬的功夫,以后如果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你能够保护全家。”
昇儿听得这话,一下子被激励到了,正色道:“娘,我可以!”
他先前不知道这点,因着习武很苦,全家又只有他一个人学,非常委屈又难受。现在听到娘和姐姐不是不想学,是吃不了这份苦,他顿时就理解了。
是了,一般人可吃不了这份苦。
他是全家的希望,他不能让娘和姐姐失望。
“我以后保护全家。”他一脸肃容说道。
小小的少年,眉清目秀,白嫩可爱,偏偏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别提多萌了。
韶音忍着不笑,赞许道:“昇儿,娘和姐姐就指望你了。”
昇儿的表情更严肃了,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成为全家人的顶梁柱。
从昇儿的房间走出去后,素月终于憋不住了,捉着母亲的衣角,仰起头问道:“我没有吃不了这份苦,娘,我也要习武。”
她之所以不习武,不是吃不了这份苦,而是母亲没提这回事!
她也要保护全家,她也要做顶梁柱!
韶音笑笑,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说道:“习武的事,交给昇儿,娘有别的东西让你学。”
素月睁大眼睛,一脸惊讶之色,并隐隐期待:“是什么?”
韶音牵着她进了房里,说道:“秋雁,将我前几日让你收起来的匣子取来。”
薄纱已经嫁人了,现在外头替她管着一处田庄,韶音又买了几个小丫头,秋雁就是其中最伶俐的一个。闻言,答了一声:“是,太太。”
不多时,一只精致的木匣子取来,放在炕桌上。
韶音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本医经,一包银针,并一只标满穴位的人偶。
素月瞪大了眼睛。
“母亲要教你学医。”韶音说道。
其实,若是能请到先生教导,韶音也不会自己教。但是请不到,在这个时代,受人尊敬的行当就没有女子什么事。因此,她这几年很是钻研了一番,就是为了学会后教导女儿。
本来可以早点教给素月的。但头两年昇儿还小,姐弟两个的感情又不错,她单单教素月一个,只怕昇儿要孤单。
因此,推迟了两年。现在昇儿有事做了,不会缠着姐姐了,两人各学各的。
“为什么我和昇儿要分开学?”素月虽然好奇木匣子里的三样物事,但也好奇母亲的打算。
韶音便解释道:“女子天生骨骼纤细,力量不如男子,你需得花费数倍努力,才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打倒男子。这是其一。”
“时下女大夫较少,妇人们有些病症,不方便请大夫诊治,便会忍下不说,如此既耽误了病情,又多受了罪。你学会医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多少就有些底。也可以帮助小姐妹和亲近的人,这是其二。”
“昇儿是男子,他学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以后出面办事,也会方便不少。”韶音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你们姐弟没有父亲,昇儿要顶立门户,你明白吧?”
素月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点点头:“女儿明白。”
云琮去世时,她已经记事了。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始终是个癫狂的、不讲理的、阴郁的形象。他没有带给她什么好的记忆,因此她对他也没有孺慕之情。他去世后,她并没有觉得伤感和缺失。
后来,母亲带着她和昇儿搬了出来。但他们仍旧是云家五房,因此逢年过节会回云家,不过娘仨住过的院子已经被占用了,另外几房的兄弟姐妹们待她和昇儿也不亲近,他们就像是外人一样。
素月清楚地感受到,没有父亲的意味。
只有她和昇儿都变得厉害,才不会被人欺负。
也不会有人欺负娘。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韶音一眼,正色道:“娘,我会用心学的。”
昇儿仰着稚嫩的小脸,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萌得不行。而素月跟他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容貌五分相像,加上小姑娘的眼睛很大,五官格外秀气,因此认真起来更要萌上三分,简直让人的心都化了。
韶音眼底一片温软,摸了摸她的脑袋:“娘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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