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顺嫔抱着儿子的一双手,心肝肉的心疼完,就喋喋不休开始念叨了,整个人表情眉飞色舞,一看就极为开心。
赵柯本来有些生气,莫名其妙气就没了,他有些无奈:“娘,你也改改你的性子。”
“行,娘改,娘绝对改。娘知道现在才哪儿到哪儿,不易惹人注意,等咱们得到咱们想要的,等你有了那一天,再让娘开心也不迟。
“娘就是没忍住,一想到你若是能得了皇后的眼缘,我再多去讨好讨好皇后,让她把你记在名下,以后你就成了中宫嫡子……
“……到那时候沈家、定国公府都得帮着咱……若我没看错,前太子和前皇后都是贵妃贤妃她们合伙害死的,他们也只能帮着我儿……这事我没打算现在就捅出去,一定捏紧了捏稳了,等到该捅出去的那一刻,等到你有了那一天……”
赵柯默默听着,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
“你,真打算去了?”
等问玉从坤宁宫回去,薪炭处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要去坤宁宫了。
贺喜声连连,当然也有冷眼旁观的,毕竟都在宫里,对宫里的一些局势也是有所了解。
问玉应付完来恭喜他的人,回到屋,徐猛正等在那里。
“你想好了?”徐猛眉头皱得很紧,显然不是很赞同,“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宫里的形势你也知道,前面的皇后和太子都没了,前朝多少暗流涌动,你若去了坤宁宫,等于把自己也卷了进去,若我记得没错,你以前也不是没被贵人们赏识过,可你都拒了,说是不想活得心惊胆战,被人利用,可你如今……”
“猛哥,今时不同往日,我得为以后打算。”
见他面带笑容,徐猛恍惚才发觉此时的问玉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单薄瘦弱的小太监。
他因容貌异于常人,年轻那会儿也不是没被贵人赏识过,可俱都因他这双眼睛坏了事。谁不希望身边服侍的奴才看着精精神神的,成天像他一样睡不醒,看着就不是个办事牢靠的。
这话自然不是徐猛说的,而是曾经他被许多人这么说过。就因为这,他一直出不了头,总是受人欺负。
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想开了,他为人处事开始狠辣起来,欺负他的,他就欺负回去,害他的,他就害回去,渐渐也没人敢欺负他了,渐渐的也多了许多乐于奉承他的人。
可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有一次他被人敲了闷棍,大晚上的头破血流地躺在内承运库到惜薪司拐角的窄巷里,是刚到惜薪司没多久的问玉将他扶了回去,又到处寻人找药,才保住了他一命。
要说两人的往事,可以说上一天一夜,这些年两人也算相互扶持,问玉年纪小,徐猛现在要是在宫外没做太监,恐怕能给他做爹了,开始徐猛是把问玉当自己亲弟弟,后来问玉渐渐显露出聪明才智后,反倒成了徐猛的主心骨。
两人一个动脑,一个动手,就这样两人在惜薪司也算熬出了头,要不是赵新德屡屡从中作梗,两人前程不至于如此,但比起其他人也不算差了。
如今问玉要去坤宁宫,徐猛自然不可能跟去,两人这些年的交情下来,他难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当然更多的也是担心问玉,毕竟坤宁宫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猛哥,你甘心一直待在这?”
“我自然不甘心,可……”徐猛有些烦躁起来,他一烦躁脸色就极为难看,那双眯缝眼也不像打瞌睡,反而有几分阴狠之色,“说来说去,还是你想去!”
“我确实想去,猛哥我不瞒你。”见徐猛又想发作,问玉忙道,“我有我的打算……”
“你能有什么打算?你现在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想待在这惜薪司里,成天跟这脏兮兮的柴炭打交道,想去更好的地方。可现在我们又不用干活,惜薪司的油水也不少,下面还有小太监给我们供奉银子,有什么不好的?
“我知道你肯定想说惜薪司也就只有冬天能风光一阵,其他时候人都闲得发霉,有本事的人不会待在这……还是你想往上升一升?可有赵新德在,再说还有冯七……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想个法子把赵新德干掉,等冯七升上去,你坐冯七的位置……”
见徐猛越说越离谱,甚至说着就当即想去实行,问玉打断了他。
“猛哥,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徐猛瞪了他一眼,可到底不若他坚持,只能闭上嘴。
“我去坤宁宫是有我的打算,我虽没跟你细说过,但猛哥你应该知道,我还有一个仇人,不是因为这个仇人,我也不会进宫。”
第116章 小皇后(二十六) 论他解问玉这一世,……
徐猛本还有些不甘不愿,听到这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不能一辈子待在这惜薪司,你说我们想个法子把赵新德干掉,且不说干不干得掉,那赵新德是钱司正的干儿子,赵新德的亲妹妹嫁给了钱司正亲弟弟的傻儿子,就凭着这层关系,赵新德在薪炭处的位置稳如泰山,更不用说钱司正是司礼监孙公公手下的人。”
司礼监的孙公公对他们这些低等太监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老祖宗了,孙公公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本身就是建仁帝的心腹,他掌管司礼监批红之事,可谓是权柄滔天。
即使没有孙公公,只要他们还待在惜薪司,钱司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座越不过去的高山。
一条路走不通,可以换一条路,他们现在若想出头,只有从惜薪司出去,可出了惜薪司又能去哪儿?
太监不像那些朝廷官员,讲究东方不亮西方亮,这里做官不通,还能再换一个地方,很多太监都是打小就入宫,打你从进了宫来,渐渐的你身上就会烙下派系的影子,再去别处根本不会有人用你,即使用,也不会重用。
所以只能从太监这个圈子里跳出去,整个皇宫里最有权势的是圣上,圣上身边轮不到他们去,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到后妃身边去。
如今储位未定,各方暗流涌动,宫里暗中押注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若是万一能够压中,再出一个孙宏茂也不是难事。
要知道司礼监的孙公公当初也是在圣上还未登基之前,就效忠于他,才会有今时今日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些道理徐猛都懂,可从心态上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不过经过问玉一番说辞,他到底不若方才的坚持。
“你想,有赵新德在一旁虎视眈眈,咱们平静的日子还不知能过到几时。我瞧着赵新德对冯七越来越没有耐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冯七踢出了薪炭处。钱司正顾忌赵新德是个酒囊饭袋,所以才使了个冯七来当副管事,若是赵新德执意要让冯七走,再换一个能办差的‘冯七’也不是不行。”
问玉难得讲这么多话,徐猛紧皱着眉一边听一边想。
“我去坤宁宫,若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哪怕以后不待在坤宁宫,也能随便谋一个好去处。”
他在惜薪司就默认是钱司正一系的人,孙公公手下也不止钱司正一个心腹,彼此也是明争暗斗。可若是从坤宁宫过一遍,就能把身上属于钱司正一系的痕迹擦掉,是时二十四衙门尽可捡着让他挑。
当然,问玉不会跟徐猛说,其实他去了坤宁宫后,身上也会被打上皇后的烙印。他说得这些话,七分真搀着两分假,还有一分是故意说得严重,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顺利的去坤宁宫。
只是他的有些心思,是不适合给徐猛知道的。
“等我去了坤宁宫,有了门路,就把你也从惜薪司弄出去。也许我走以后,说不定赵新德不会再刻意刁难你,这是做两手打算,这些我都是提前想好了。”
徐猛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往椅子上一座。
“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问玉露出笑容:“我就怕你不能理解,只当我把你一人扔在这。”
徐猛瞪了他一眼:“你最好记住你的话。”
“我当然不会忘记。”
还是很久以前,两人便说好要在宫里相互照应,这话他一辈子不会忘。虽说他曾经救过徐猛一面,但这些年徐猛对他的照顾,也让他牢记在心。
若论他解问玉这一世,承受过谁的恩,皇后娘娘是一,再来就是徐猛了。
“我等你以后发达了,来从这破地方把我捞出去。”
“一定。”
*
“娘娘,你就那么放心小玉子?”弄画犹犹豫豫道。
坤宁宫是有太监的,正确的说每个宫里都有太监和宫女,具体的比例要看上面主子爱用谁。
一般嫔妃都是用宫女居多,太监们多是做些跑腿打杂的活儿,坤宁宫也一样,不过每个宫里都有一个首领太监的位置,主要就是管这些做活的太监们。
坤宁宫首领太监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问玉到了坤宁宫后,晚香就把首领太监的位置给了他。
初来乍到,只看问玉看谁都是满脸带笑,温和懂礼的样子,可也是奇了,那十几个太监竟无一人有异议。
这也就罢了,外面人不知道,可在晚香身边服侍的无一不看出娘娘对问玉的态度不一般。
“叫什么小玉子,叫名儿。”
“别人都是这么叫的,只有娘娘你非得注重什么名儿,”见晚香不敢苟同看自己,向来得宠的弄画也不敢犟嘴了,小声说,“奴婢以后改了就是。”
“他即是我带到坤宁宫来的,你又知他与我有旧,他品级与你四人相当,下面太监又都是他管,你们就要给他做这个面子,小玉子小玉子,像个什么话。”
“娘娘说的是。”
弄画老实认错,可没憋一会儿又忍不住了,“娘娘,你就真的放心问玉?”
见晚香看过来,她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说:“您总说他与您有旧,可到底都过去好多年了,虽有那件事在前头,确实是他帮着娘娘扳回了一城,可、可奴婢总觉得、总觉得……”
弄画说不下去了。
晚香收回手里的卷宗,放在一旁。看着弄画别扭的样子,她暗暗的叹了口气,道:“这话肯定不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跟侍书几个私下琢磨了?”
弄画偷偷瞧了晚香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不用杯弓蛇影,自相惊扰,倒不是说对别人,而是对问玉不用疑心。”
弄画欲言又止,心里泛着酸。
其实与其说她们猜忌问玉,不如说吃醋更为恰当一些,本来她们四个是最受娘娘信任的人,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娘娘像信任她们一样信任他,难免心里会不太舒服。
“问玉是个有才能的人,他未来定然不止局限在坤宁宫。我知道你们都忠心,也都是一心一意想帮我,可有的时候,总也有你们帮不到的地方,就比如说,你们无法出宫,但问玉可以,这个时候我身边就需要有这样一个人。”晚香缓缓道。
确实,宫女是无法出宫的,但太监的约束就没这么多了。像晚香若是想向杜家传什么话,就可以派个太监出去,是时只要挂上坤宁宫的腰牌,报备一下,按时回来就行了。
可惜晚香自打进宫后,一直没找到可以信任的太监。
“那娘娘您选的这个人就是问玉?”
晚香十分坦然,点点了头。
“行吧,奴婢知道了。”弄画道。
晚香见她还在别扭,无奈地笑着道:“你们也不能跟着我一辈子,虽然我知道你们陪我进宫那一刻,就都打算好这辈子不嫁人,可我哪能让你们一辈子不嫁?”
“娘娘!”
弄画没想到这事娘娘也知道。
正如晚香所言,陪娘娘进宫的那一刻,她们四个私底下就商量过,这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她们不放心,也放不下心。
弄画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论人才、办事,她不如侍书和抱琴,论细心体贴,她不如司棋,她还总给娘娘添乱,唯一能做的就是哄娘娘开心,那她就一辈子给娘娘做个开心果。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娘娘表面上不说,实则什么都知道。
“姑娘!”
想到进宫以来的心酸,弄画无语凝噎,直到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才哭着扑进了晚香怀里。
晚香抚着她的发髻:“宫女二十五就能出宫归家,这几年我帮你们上上心,你们自己也上上心,到时候找个好人家,我给你们添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奴婢才不要嫁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尚衣监的齐姑姑,在家里就有丈夫,自己在宫里当奴婢侍候人,丈夫以不能在家侍奉婆母,又在家里纳了个小。花着人家的钱纳妾不说,对人家生的女儿也不好,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侍候娘娘。”弄画孩子气的哭着道。
提起尚衣监齐姑姑的事,就扯得有些远了,不过这事倒是真事。
高等女官是可以嫁人的,也不用一直在宫里不能出去,每个月都有几天固定的时间可以回家。
当年齐姑姑在到了可以出宫归家的年纪,因为舍不得宫里的朋友,也是家境不好,出于考虑她没有绝了后路选择出宫归家,而是在家里的做媒下嫁了一户良民为妻。
成亲前两家是提前说好的,因为男方的家境也不是很好,就答应了婚后齐姑姑还是可以进宫当差。
就这样齐姑姑嫁了人,宫里的差事也没丢,还为那个男人生了个女儿。可惜她在生产之时坏了身子,且以宫里的情况,也确实不能容忍她一二再的生产耽误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