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沈鹿溪正要把满脑子的赌咒发誓说出来,忽然想到原身和张贵妃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有点哑口。
姬雍看她沉默,忽问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说?”
上回邵言问他‘若沈鹿溪真的有心投诚,为何不向他道明身份?”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怀的。
如果沈鹿溪真的无意与他为敌,如今她已入了太子府,为何还不向他坦诚她和张贵妃的那点猫腻?
今日从头到尾,他都没觉得泄密之人是沈鹿溪,哪怕方才邵言说的铿锵有力,他心里也没半分动摇,所以今天带着邵言去捉拿沈鹿溪,一是想确定邵言想搞什么,二是不满沈鹿溪还和姚家,和张氏藕断丝连,既然今天事情已了,那就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个清楚。
他很想知道,沈鹿溪如今,心里到底是向着谁。
沈鹿溪神色紧张,她现在差不多确定了她和张贵妃之间的确有勾连,但姬雍……她想到他之前挡着她的面打死的那几个下人,一时胆寒。
她吞了口口水:“卑职,卑职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姬雍见她还是死鸭子嘴硬,心下不悦,手指缓缓地下移,落到她的白嫩嫩的颈子上,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脉动,他心中的怒意稍有平复。
他索性挑明:“我听说,你和张贵妃极是熟稔,她对你也极是和蔼,平常犯了错也不苛责,只是唤你到身边温言抚慰,举止亲密,时常会被张贵妃叫去殿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还会同桌吃饭……”
他挑眉,搭在沈鹿溪脖颈上的手指微微加了点力道:“还不说实话。”
沈鹿溪立刻呼吸不畅了。
沈鹿溪和张贵妃之前见过,两人的关系确实熟稔,而且姚素素的话中也透露出,她和张贵妃的关系不一般……再加上姬雍说什么张贵妃对她和蔼,温言抚慰,举止亲密,同桌吃饭,在她殿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沈鹿溪把前后线索加在一起,很快有了答案!
她绝望地闭上眼:“难道,难道卑职真的和张贵妃……”她艰难道:“有一腿?”
反正沈鹿溪对外宣称那里不行,俩人穿着衣服玩道具也可以,而且还更安全。而且姬华对她这般热情,没准就是因为她是他小爸!
至于后来沈鹿溪为什么被张贵妃打发到太子这里,那猜测可就多了,没准是因为沈鹿溪伺候不周,哪里得罪了张贵妃,导致她想杀了自己,这才把原身派到太子府这里当个细作,顺便借太子的手杀人。
不得不说,虽然她脑洞往邪路上走了,但最后的结果猜的还挺准。
姬雍:“???”
他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有一腿’三个字砸的叮当乱响。
第23章 咸鱼想辞职
正在寝宫里安睡的张贵妃,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上多出这么一桩莫须有的桃色来。
姬雍给沈鹿溪这‘有一腿’这三个字震的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气急败坏地道:“你想得美!”
虽然他对张氏那毒妇的品行颇为厌恶,但在清白这点上,张氏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姬雍也不是喜欢搞荡.妇羞辱那等龌龊手段的。
何况他父皇如今还没死呢,而张氏一心盯着权柄,哪里会做出这么令人诟病之事?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张氏不安分,也不至于瞧上沈鹿溪啊,她哪里像个爷们了……
姬雍狠狠地拧眉:“你为何会这么说?”
沈鹿溪还以为姬雍知道呢!没想到他一脸错愕,她懊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我猜的……”
姬雍:“……”
他实在想不到沈鹿溪这么说的理由,当张氏的姘头这个罪名可比当张氏的细作严重多了,她不是自己作死吗?难道她是知道张氏想戕害她,所以故意想污张氏清白?
——其实这个理由也不太靠谱,不过姬雍实在想不出更靠谱的理由了。
他深吸了口气,拉回被搅的一团乱的思绪,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淡然问道:“那你以后……意欲如何?”
这是要逼着她表态,让她说明自己如今到底是哪头的。她深吸了口气,肃容道:“不瞒殿下,其实之前姚家派来的人也找过我几次,让我帮着他们对付太子,我一概拒了……”她顿了顿,努力使自己声音诚挚一点:“我不愿意与他们相谋!”她认真地道:“若非殿下提拔,我何德何能成为殿下的贴身近卫?”
她这话全然发自肺腑,姬雍心头微动,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微微挑了下唇角:“听说……张贵妃待你也不错。”他眼尾一撩:“我如何信你?”
沈鹿溪深吸了口气,一脸诚挚地道:“殿下,卑职是废物啊!废物您懂吗?”
姬雍:“……”
沈鹿溪清了清嗓子道:“卑职本来就不是有什么大志气的人,也没太大本事,本来干近卫干的好好的,眼瞧着再干一年就能涨月俸了,是张贵妃非要把我拖进浑水里,这我如何肯干?”
她迟疑了下,又道:“其实前些日子姚家来寻过几回,先暗示要把女儿许配给我,又愿意奉上大笔陪嫁,以求把我绑在他们的阵营里,今日姚素素来寻我,怕也是……”她才说了一半,就感觉身上一凉,姬雍目光发冷地看着她。
她急忙道:“我若是心动,早就该应下了。”
姬雍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缓缓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
沈鹿溪听出他未尽之意,当即发誓:“卑职若有半分背叛之心,以后定然不得好死!”她发完毒誓之后,又问:“殿下,您看……”
姬雍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下去吧。”
沈鹿溪今天立场鲜明地表明了态度,既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遮遮掩掩,这让他很是意外,也确实惊喜,但这不代表他立时就会信任沈鹿溪。
若人心可靠,邵言跟随他多年,又为何会背叛他?
日后再看吧。
沈鹿溪危局暂时得解,松了口气,一溜烟跑了。
她这一晚上都过得心神不宁的,直到第二日,她去姬雍跟前当差的时候,看守水牢的侍卫匆匆报道:“殿下,邵长史自戕了!”
姬雍拿着朱笔的手微顿,半晌才道:“从库里提了银子,安葬了吧,余下的钱拿去给他的妻小。”
侍卫匆匆应了个是。
姬雍心绪有些起伏,邵言到底跟了姬雍这么多年,如今他就这么死了,他很难说得上是痛快。
他捏着朱笔的手微微泛白,嘲弄般轻笑了声:“这世上终究无堪信之人。”
沈鹿溪嘴唇一动,下意识地抬眸,正对上姬雍眼底那抹没来得及收回的探究和警惕。
两人对视片刻,齐齐收回目光。
沈鹿溪也很好奇,像姬雍这般聪明绝顶又桀骜多疑的,今后若是能完全信重一个人,该会是什么模样。
…………
虽然她和姬雍算是把话说开了,但姬雍明摆着没有全信她,又有邵言自戕一事,她估摸着两人之间的芥蒂只怕不减反增,她自己一时拿不下主意,只好趁着一日沐休,去家里请教沈白。
她含糊地说了自己曾经和张贵妃有过合作,又说这事儿被姬雍发现……沈白才听了一半,已经是目瞪口呆。
好歹他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了,见女儿还安然坐着,他也强撑着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恨恨地砸了个茶盏:“糊涂!蠢货!我往常是怎么叮嘱你的!皇子的事儿你也敢搅和进去,你是有几个脑袋!”
沈鹿溪见沈白这反应,不由暗自诧异,她以为原身和张贵妃牵连的事儿,沈老爹就算不完全知情,多少也是默许原身张贵妃亲近,没想到他竟然是半分不知,甚至极不赞同。
这也就是说,原身是瞒着家里私下跑到姬雍那里当细作的,那这可就有点奇怪了,干细作这种危险的活,要么是有极大的好处,要么是张贵妃手里有她的把柄,要么是原身和姬雍有旧怨,所以想要借此报复他,也不知道原身到底是哪种情况。
沈鹿溪知道辩解无用,原身的这个黑锅只能由她来背,她抱着脑袋苦笑:“我已经知错了,还望爹教我。”她拧眉问道:“我接下来应当如何?”
沈白冷笑着嘲讽:“你能耐不是挺大的嘛?这时候来问我干什么?!”他连连摇头:“若当初活下来的是你哥哥,如今……”
他说完才意识到不妥,忙住了嘴,沈鹿溪嘴角一动,假装没听见。
无奈是亲儿子,该提点还得提点,他在屋里走了几圈:“为今之计,只有跑了。”
沈鹿溪:“啊??”早知道不来请教了,沈白这主意还不如她呢!
沈白看出她眼里的郁闷,气道:“自然不是寻常的跑。”他想了想,沉吟道:“我找个机会,将你从太子府里调出来,再外放出去,等过个三五年再回京吧。”
沈鹿溪怔了下:“可我已经向太子明说,他……”
沈白却摇头:“凭太子之多疑,你真以为,你赌咒发誓两句,太子就能完全信你?更何况你有和张贵妃勾连的劣迹在先,你焉能保证,太子没有背地里谋划着取你性命?或者以你为诱饵,钓出张贵妃?”
沈鹿溪吓了一跳,沈白又道:“还有……更麻烦的是张贵妃那里,这回姚家之事,你摆明车马地拒绝她了,你以为她会轻轻放过你?倒不如出去躲个三五年,等风浪平息了再回来。”
他还有一桩心思没说,沈鹿溪如今也十六了,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儿了,他打算找几个样貌标致身子清白个性好拿捏的男子让女儿收用了,不过沈鹿溪以后若是有孕,在京城肯定是不能掩人耳目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出去,等日后有了孩子再回来。
沈鹿溪迟疑道:“可若张贵妃真的想害我,就算去外放也没用吧。”
沈白摇头:“张贵妃到底只是贵妃,深宫女子罢了,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她要是真有隔了几千里取你性命的本事,如今早就当上皇后了。”
沈鹿溪有点舍不得太子府的活少钱多,不过到底性命要紧,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沈白又嘱咐道:“寻个合适的机会,你跟太子提一提,太子见你知趣,想必也乐意放人的。”
…………
知趣的沈鹿溪赶早就要回工作岗位,不过她今儿才到太子府大门口,就瞧见了桩新鲜事,有个身量高挑的女道士由侍婢陪着,站在太子府门口。
她背对着沈鹿溪和门口侍卫说话,一张口口气却不小:“我有事要面见太子,还望大人帮忙通传。”
守门的几个侍卫是最近新换的,见女道士生的貌美,轻佻地笑了几声:“这位道姑,你去别处布施吧,我们殿下啊,他不信这些。”
那女道士脸色微沉,声调带了些怒意:“我并非为布道而来,我和太子是旧识,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寻他,你还不代为通传?”
几个守门的侍卫听这话便怒了,伸手去推搡这女道士,打算把人赶走。
沈鹿溪还是很怜香惜玉的,当即上前问道:“怎么了?”
她边说边忍不住打量了女道士一眼,忍不住在心下暗暗惊叹,这女子应当不到二十,生的长眉入鬓,容貌极好,真正殊丽仙容,更是被一身银莲道服衬出了出尘之意。
女道士见她放肆打量自己,心下有淡淡不悦,微微避过身,并不答话。
倒是守门的侍卫对沈鹿溪这个近卫有几分客气,回道:“这女子好生无礼,一过来就嚷嚷着要见太子,太子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我们欲赶她,她偏还赖着不走。”
沈鹿溪想了想,说不定这姑娘真和姬雍认识呢,反正她要去姬雍跟前当差,也是顺道,便问道:“姑娘不如报个名号,我帮你去通传?”
女道士见她肯帮忙,脸色略微和缓,嗓音冷清地道:“素真。”
沈鹿溪很快寻到在春殿里看公文的姬雍:“殿下,有个叫素真的女道士找您,她说和您是旧识,现在正在外面候着。”
姬雍一挑眉,身子微微坐直:“让她进来。”
沈鹿溪认命地跑腿,又去把素真领了进来,素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她微微颔首,便由她领着到了姬雍面前。
素真一见着姬雍,眉眼生动许多,唇瓣也泛起笑意,行了个道礼:“许久未见,殿下气色倒比之前好了不少。”她说完又轻叹了声:“细算下来也有半年未见了,殿下门口的守卫都不认识我了。”
姬雍对着她倒不像对其他女子那般不假辞色,难得神色平和:“我不是给你了一块玉牌吗?拿着它可以自由出入太子府。”
素真笑了笑:“我本方外人,又一直在妙清观清修,又不常见太子,要那玉牌何用?”
豁!沈鹿溪在一旁听的双眼放光,听这俩人你问我答的语气,绝对不像没情况的,俩人是什么关系?初恋情人?单恋对象?
姬雍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你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素真正要启唇,姬雍又转向沈鹿溪和屋里伺候的其他几个侍卫内侍:“出去。”
懂了懂了,不能当电灯泡吗,沈鹿溪有心想提一提辞职的事儿,见此情形,也很有眼色地主动退了出去。
素真脸色这才多了几分凝重,缓缓道:“妙清观……前几日起火了。”她见姬雍神色微动,又忙补了句:“所幸观中无人伤到,大家虚惊一场。姑……您惦念之人,也没伤着。”
姬雍长睫垂覆,缓缓地哦了声,讥诮一笑,显然不认为妙清观失火是偶然事件:“这几日倒是把老三和张氏逼得太狠了,他们竟想到对妙清观下手了。”
素真虽不在京城,但对京里的事儿多少也有耳闻:“围魏救赵,妙清观有您在意之人,他们对妙清观下手倒也说得通。”
沈鹿溪在外面吹了半个小时的凉风,那扇门才算是打开,素真第一个走出来,又回身行了一礼:“贫道所言,希望您能慎重考虑,若有空,还请您去妙清观瞧瞧。”
姬雍不置可否:“我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