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乐极生悲。
第62章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沈鹿溪没想到沈白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的那么远,一口粥堵在嗓子眼。
姬雍面色阴沉地一下能拧出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鹿溪,示意她开口拒绝。
沈鹿溪本来也打算拒绝,不过她这两天脾气见长,想到姬雍刚才欺负自己那个劲头,一时恶向胆边生。
她立即转向沈白:“多谢爹为我操心。”
姬雍:“……”
沈白见她应的爽快,这才稍露满意之色,也没再吃饭,直接就转身走了。
姬雍直接撂了筷子,伸手捏沈鹿溪的脸:“你长本事了?”
沈鹿溪脸都被他揉红了,不得不嘟着嘴,含糊道:“卑职也是为了您好,我爹精明着呢,万一被他瞧出什么来,那您岂不是功亏一篑?”
她生怕姬雍还要计较,忙岔开话题:“华将军如今在长风,长风离长汉不过三十里地,骑快马的话一日就能来回,送信倒是没什么难的,只是朱右在蜀边势力极大,咱们要去送信只怕瞒不过他,您可有什么法子?”
姬雍瞥了她一眼,不过他到底不是耽误公事的性子,淡淡道:“取笔墨来。”
沈鹿溪忙取了湖笔和松墨来,姬雍先让她写了一封言语自然的拜访信,自己则从袖中摸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瓶子,他又取出一只全新的细笔,用细笔蘸了点瓶子里的墨汁,提笔在书信的背面写下一行暗语。
等墨迹晾干之后,这行字居然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沈鹿溪微微诧异:“这用的是什么墨?”
姬雍见她一脸崇拜震惊,略微得意,语调中也带了三分炫耀:“墨斗鱼的墨汁,晾干后笔墨无形,置于冰块上,可再现字形,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墨斗鱼就是乌鱼,也叫乌贼。
沈鹿溪忍不住感慨:“殿下真厉害。”
姬雍瞥了她一眼,把细笔放入笔架,指尖轻点桌案,忽然又转了话头:“沈白给你找来这些不着四六的男妾,就是为了让你延续沈家的香火?”
沈鹿溪忍不住反驳:“我爹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姬雍撇了下嘴,傲然道:“再精挑细选又如何?我不过动动手指,就能轻易碾碎,你舍了无上之尊委屈自己将就这些人,早晚有你后悔的一日。”
论相貌论才干论出身论家世,他当然有自傲的本钱,他轻哼了声,语调愤愤:“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
沈鹿溪见他一脸傲样,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又不是人人都想要荣华富贵。”
而且姬雍可是太子诶,今儿是伴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明天伴着的人,还不知是哪个,他那脾气又喜怒无常没个定数,对你一会儿好一会坏的,哪里做的了准。
姬雍冷哼了声,赌气似的一甩袖:“随便你。”
他一时恼怒上头,也忘了姬昭叮嘱他要尊重爱护,直接拂袖走了。
他略迈出两步,忽又侧头,半张脸都暗沉沉的:“最近情况特殊,我先不跟你计较纳妾的事儿,若是让我知道你碰了他们,或者他们敢碰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是面上更具寒意,沈鹿溪被吓唬的心尖哆嗦了一下,他就直接转身走了。
看吧,这人就是这么喜怒无常,昨晚上还能温柔体贴地哄你睡觉,转头就敢沉下脸撂狠话,要生要死的。
沈鹿溪有些委屈地鼓了鼓脸。
幸好姬雍没嘚瑟太久——那位徐小郎君虽然晚了一日,但还是赶在后日进府了。
沈白没功夫一直帮儿子调理妾侍,见人之后略问了几句,便让人把他送到沈鹿溪的院子里。
沈鹿溪本来想先把人打发到哪个旮旯角待着,免得触姬雍的霉头,但姬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是要留下来见一见那位徐小郎君。
徐小郎君原名徐圆月,正值二八芳龄,跟沈鹿溪般大,面容俏丽如花,眉眼含情,那叫一个生嫩青涩,他还拿一双大眼不住地向沈鹿溪招呼,看起来娇娇怯怯的,但又不是很娘的那种娇怯,有种雏鸟一般温柔羞涩的姿态,姿态恭恭敬谦卑,十分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可怕的是,这人竟然穿了一身女装,还把头发梳作妇人样式,俨然一个羞涩明媚的少女!
徐圆月被沈鹿溪看的十分不好意思,垂下头,柔声媚色地道:“沈大人说了,以男妾身份行走内宅多有不便,恐遭人攻讦,便让我先暂换了女装。”这应该就是沈白堵住沈丹嘴的法子了,毕竟沈丹也不可能扒开她男妾的裤子看到底是男是女。
——这才是妾侍该有的亚子啊!
沈鹿溪在心里如实感慨。
姬雍就别提了,眉目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徐圆月显然被教导过规矩,叉手行了个礼,垂眼羞涩道:“沈大人吩咐过,让我先给您敬一杯茶,正好我习过些粗浅茶艺,斗胆问一句,您喜欢浓茶还是清茶?”
沈鹿溪随口道:“清茶就行。”
姬雍的脸色更……
徐圆月颇有眼力价,不光给沈鹿溪点了一盏,还给姬雍点了一杯,不过给他很有些个心眼,给姬雍那辈明显要烫一些,不是能捧在手里喝的。
他垂了垂眼,轻声道:“见过段大哥,大哥入门比我早,我年纪又小,难免有不周之处,还望大哥多担待,以后还望大哥能多照拂我些,咱们以后好共同服侍三郎君。”他说完轻轻一掩嘴,眨巴着一双大眼:“听闻大哥今年已经二十三四了?难怪这般厚重成熟。”
他仿佛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了似的,忙把茶盏递了递:“大哥请用茶。”
难得被人骑脸讽刺的姬雍:“……”
他也不会给这等人脸面,甚至没有和他废话的兴趣,面有嫌恶地一拂袖,直接打翻了徐圆月手里的茶盏,滚烫茶水溅了徐圆月一身。
徐圆月叫了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向后瑟缩:“段,段大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由于沈鹿溪没见过男版绿茶,而且徐圆月的段位着实不低,她忍不住劝姬雍:“殿……你这又何必呢?你不想喝这茶,不接就完了,泼人家身上做什么?”
她转头去瞧徐圆月:“没烫着吧?”
姬雍:“……”
他脸色更黑了,连沈鹿溪手里的茶盏也一道拍翻了。
沈鹿溪:“……”
徐圆月更是浑身瑟瑟,不住地往沈鹿溪身后缩:“我,我不知哪里得罪段大哥了,求您帮我劝劝他吧。”
沈鹿溪一时头大,不得不插在中间把两人隔开:“没有的事,你段大哥就这个脾气,别往心里去啊,你先下去吧,让他们给你找地方歇着。”
徐圆月却不退下,仍是站在原处,神态却卑微可怜之极:“段大哥,我知你比我早来两日,三郎君又是这般品貌,你对他自是动情,可我,我,我不是来拆散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啊!我以后一定把你和三郎君伺候周到,还请段大哥给我一条活路吧。“
姬雍:“……”
沈鹿溪生怕姬雍一怒之下把他宰了,忙道:“好了好了,没人怪你,你先下去吧。”
她忙让人扶走了徐圆月,觉得姬雍实在有些过了,不由说了句:“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人家没招你没惹你的,你,你……”
姬雍脸色登时变了,又舍不得对她发火,侧过脸冷冷撂下一句:“我乐意。”
他顿了下,表情不善地道:“你就为了这么个卑贱东西来说我?!”
沈鹿溪挺看不惯他这唯我独尊的脾气,嘴唇动了动,不轻不重地小声顶了句:“在太子眼里,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哪个人不是卑贱的吗?”说是喜欢她,态度不还是对待下属似的。
姬雍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看自己的,一时身子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两人正在僵持,外面忽唤了声:“三郎君,华将军给您回信了。”
姬雍抿着唇,纹丝不动。
沈鹿溪忍不住轻推他一下:“殿下,华将军的回信。”
姬雍这才冷哼了声,这才去取回信。
华将军的回信同样用了暗语和密记,姬雍看过一遍便烧了,哪怕是谈论公事的时候,他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华将军说了,朱右在长风城势力极大,最近在城内进出的男子,十五到三十岁的,都要扣留检查。”
沈鹿溪脑瓜子转的也快:“这么一说,殿下没法冒充我男妾进去了?”她随即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别说是她男妾了,只怕她都逃脱不了检查。
她连连皱眉:“这朱右也太能耐了些,这跟封城搜查有什么区别?他居然有这般能耐?”
姬雍听到男妾俩字,瞥了她一眼,似嗯又似哼了声:“他背后有北戎支持,又拥兵自重,俨然一方土皇帝,对朝廷也不过是面上敷衍。”他嘲弄地笑了下:“再说我是带着虎符来的,为的就是要他的命,他不逼急了才怪呢。”
他手指轻点下颔:“确实有些麻烦。”
沈鹿溪莫名想到徐圆月的女装……忍不住看了姬雍一眼。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她给死死按下去了,只得道:“那,那再想想吧,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
姬雍臭着脸又哼了声。
沈鹿溪撇了撇嘴,虽然姬雍挤兑的是徐圆月,但她难免兔死狐悲,想到自己身上来了,一时没了说话的兴致,直接回去睡了。
她以为姬雍这脾气一闹就是好几天,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她正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姬雍就又过来了。
她拿着梳子有些诧异:“殿下怎么过来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姬雍在闹完脾气之后居然主动过来了?
姬雍挑了挑眉:“身为侍妾,不该过来侍奉你的起居吗?”他是怕沈鹿溪昨儿个吓到了而已,可不是为了跟那个什么月的争宠。
他又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我待你卑贱吗?如今我亲自来服侍你,可满意?”
但是那个姓徐的却让他生出种莫名的危机感来,他本来不觉得几个男妾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但是那个姓徐的,便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一种人,柔弱堪怜,又出身凄苦。
万一沈鹿溪就喜欢这样温柔小意,能放下身段的呢?
沈鹿溪:“……”没见过敢这么阴阳怪气的妾侍。
他抬起下巴,冷淡地道:“你那宝贝徐小郎君怎么没过来服侍?”
可以,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沈鹿溪给姬雍都整无语了:“……殿下,你好好说话。”她晃了晃脑袋:“您,您特地过来给我梳头?”
他没搭腔,见沈鹿溪把自己一脑袋毛梳的乱糟糟的,皱着眉从她手里取过梳子:“男子发髻最是简单不过,你连这个都梳不好?”难怪只能当男子,哪个女子有她糙?
沈鹿溪对他这一阵一阵的脾气也是无奈,不过她知道姬雍的气性就跟小孩似的,除非是极大的问题,旁的时候他这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不太想搭理姬雍,垂头把玩着手里的篦子,闷闷地道:“刚打算叫柳嬷嬷进来帮我梳的。”
姬雍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里的篦子,把她一捧流水似的长发鞠在手里,觉得入手细软极了,他忍不住在手里把玩起来。
他总觉得她头发上都带了一股奶香,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可是沈鹿溪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给他的癖好搞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直接把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了。
姬雍鼻间馨香乍然一失,不免生出几分失落委屈来。
他恼道:“你还让不让我帮你梳头了?”来了个徐圆月,不光为顶撞自己,这下连头发都不让他摸了。
沈鹿溪见他又恼了,咕哝了声:“梳就好好梳吗,又生气干嘛。”
他硬邦邦地撂下一句:“我没生气,你眼神不好。”
沈鹿溪还想说话,见到姬雍神情,到底只是鼓了下嘴,什么都没敢说。
他语调冷硬,动作却出奇地温柔,篦子轻轻按着她发间穴位,一下又一下的,难得耐心,不复往日冷硬暴躁。
沈鹿溪很快被他弄的有些困倦,她昨晚上本来就没睡好,眼皮子沉沉地直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