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世有幸
刀光如电,将又一名暗卫齐腰砍断,下一秒已经指向了堂上天子,那沙场征伐的气势,就仿佛这一刀劈下,直能葬送千军万马——
然后被一把短剑架住了。
握剑的手腕上还戴着镯子。
图尔惊愕地抬头一看,是个浓妆艳抹的嬷嬷。
便在他的注视下,那嬷嬷周身的骨骼传出“咯啦啦”一阵闷响,整个人的身形蓦然拔高,现出了男人体貌。趁他一时震惊,那男人一记铁掌裹挟着劲风,结结实实拍中他胸口,图尔踉跄退出两步,吐出了一口血来!
图尔:“你是什么怪物?”
北舟:“你老母。”
图尔:“???”
北舟也在暗暗心惊。剑短刀长,方才他强行一架,已经受了内伤,出掌的那只手也在隐隐作痛。这人身上的肉怎么长的,莫非是钢筋铁骨不成?
北舟面色凛然,缓缓道:“看这身手,你是那什么燕国第一高手图尔吧?”
图尔:“不错。你又是什么来头?”
北舟瞥了一眼满地的死伤,跨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抖落刃上血水,淡然道:“我是大夏宫中一个普通的端水嬷嬷。”
图尔:“……”
图尔后知后觉被人讽刺了,不怒反笑:“你们夏人只会耍嘴皮子么?来打啊!”
他拿开架势,持刀又上,北舟毫无怯意,正要迎敌——
突然听见身后某处,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哒”一声。
电光石火之间,北舟动了。
不是迎着图尔,而是抽身撤向一旁。
下一秒,仿佛有一道天雷直直落在了享殿中央,轰然炸开。
昨夜。
庾晚音笑道:“北叔,给他看东西。”
北舟笑眯眯地将藏在身后的两只手举了起来。
夏侯澹:“……”
夏侯澹一脸空白地看向庾晚音:“你在逗我?”
北舟:“咦,澹儿你怎么一副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东西的样子?这可是晚音当初提的点子,不用内力,而是用火药催动机关,发出暗器。叔研究了无数个夜晚才做出来的,古往今来唯一一对……”
夏侯澹:“枪。”
北舟:“你这眼神不好,这怎会是枪?我给取了个名字,叫九天玄火连发袖中弩。”
夏侯澹:“……”
夏侯澹:“叔你开心就好。”
北舟:“来,一人一个拿好,关键时候保命。不过你们未经练习,恐怕会欠些准头,轻易不要乱用。我?我不需要这玩意也能防身。”
殿中一时又陷入了死寂。
就连乘胜追击的燕国人也不禁动作一滞,目瞪口呆地看向大殿中央。
木柱上凭空冒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烧焦的味道伴着青烟飘了出来。
夏侯澹自己不知为何踉跄后退了半步才站稳,手中举着一个前所未见的古怪玩意,一头正对着图尔。
谁也没看清他刚才是怎么出手的,但那巨大的声势、那恐怖的杀伤力,已经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他应当是打偏了,刚才这一下如果打中图尔……
图尔仰头大笑。
“好!”他眼中泛着血光,“今天就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话音刚落,他却没有冲向夏侯澹,而是纵身扑向了北舟。
北舟眉头一拧,想与他拉开间距,方便夏侯澹下手。图尔却直觉惊人,一下子领悟了其中关窍,抓着北舟与之缠斗,口中还提声喝道:“都这么做,他没有准头!”
他的手下恍然大悟,如法炮制,抓着剩余的侍卫近身短打,更有甚者,直接扛起侍卫的尸首当作掩护,一步步朝着夏侯澹逼近。
北舟被图尔穷追不舍逼至墙边,面如霜寒:“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他脚下一错,猛地运气周身,长发飞扬,剑光如虹。
图尔侧身避过,北舟这一剑却势头不减,径直破开窗扇,整个人顺势冲了出去。
图尔一愣,紧跟着了悟,却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又是一声炸响,他的肩上一阵剧痛!
图尔大喝一声,跟着北舟破窗而出,右肩血流如注,焦糊味儿混着血味,令人作呕。
他就地一滚远离了窗口,在大雨中站起身来,试了两次都无法再抬起右臂,恶狼般的眼神射向北舟,恨不得生啖其肉。
北舟却“啧”了一声,遗憾道:“准头确实不行。”
图尔将刀换到左手:“再来!”
殿内,侍卫已经死得七零八落,余下四五人苦苦支撑。
太后瘫坐了半天,发现来人似乎对自己的性命并无兴趣,便缩着脑袋朝后门爬去,想要趁乱逃脱。
夏侯澹放枪杀了四个燕人,剩下的不好瞄准,反而失手打伤了一个暗卫。
不过有枪在手,倒让这群燕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还剩几发弹药?三发?四发?记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举起枪,忽听暗卫惊呼道:“陛下,身后!”
夏侯澹猛地回身,只来得及避过要害。
偷袭他的哈齐纳一剑刺入了他的右胸。
或许是因为对疼痛已经习以为常,夏侯澹先是感觉到一阵刺骨凉意,接着才迟钝地觉出痛来。
他机械地抬手,扣动扳机。
哈齐纳倒下了。
夏侯澹跪倒在地,拿不准要不要拔出胸口的剑。伤口开始有些发麻,也许淬了毒。想到此处,他还是咬牙拔了剑,血液汩汩冒了出来。
殿门外,早有侍卫见势不妙,冲入雨帘中,打算跑下山去找禁军增援。
还没跑出多远,头顶忽有破空之声。他没来得及抬头,便被一箭穿心。
林木中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声。
如此反复几次,北舟注意到了,一边应付图尔,一边提气从窗口喝道:“林中有埋伏,不让我们下山!”
已经快要爬到门口的太后一个激灵,回头去看夏侯澹。跪在地上的夏侯澹也正抬头望向她。
视线撞上,他毫不犹豫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太后眼前发黑,下意识地一声惨叫。
夏侯澹却将枪口下移,“砰”地打中了她的腿。
太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夏侯澹,你这个死——”
夏侯澹:“母后这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么?”
“什么……”太后脑中一片混沌,痛得涕泗横流,“林中不是我的人!我的人在城里——!”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夏侯澹来不及梳理思路。
这会儿听太后一嚎,他倒是想明白了。
端王。
太后还在哭号:“真的不是我,你放我走啊……”
夏侯澹笑了:“母后,想不到你我母子一场,今日竟会一起交代于此。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你的陵寝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说完笑得更真心了点,似乎被自己给逗乐了。
太后的冷汗和鼻涕一起往下淌:“你、你是个疯子……”
夏侯澹却摇摇头:“可惜,我还不能死。”
还剩几发弹药?两发?一发?
他支起身,又结果一个冲上来的燕人。
“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呢。”
第37章
杨铎捷出了下宫一座偏殿的门,又朝下一座走去。
从刚才开始,外头雷声不断,一阵阵由远及近,仿佛九天之上有什么庞然大物一步步地踏来,要以电为刃,劈碎这座邶山。
杨铎捷心头不知为何突突直跳,缩紧了脖子。
又是一声炸雷,身旁的宫人惊得伞柄一偏,浇了杨铎捷半身的雨。
杨铎捷正要闷头走进室内,脚步却忽然一顿,偏头望向享殿的方向。
刚才那最后一声……是雷吗?
邶山上的林木在晦暗不明的天色下簌簌颤抖。远处天际如同一团浓墨洇开,层层叠叠的云山倾倒,化为洪荒倒灌而下。
突然之间,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
杨铎捷定睛望去。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朝山下狂奔而去,是大内侍卫。
侍卫竟然弃皇帝于不顾?是仓皇逃命,还是去搬救兵?
享殿里出大事了。
杨铎捷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责任心战胜了求生欲。一日为臣,就得尽臣子的本分。他从吓得腿软的宫人手中夺过雨伞,朝着享殿疾步走去。
迎面又是两人奔来,看装束是夏侯澹的暗卫:“杨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