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也
“......”苏若存面色有些难看,“你也真会恶心人。”
江怀拓与苏若存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自然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闻言也不过是一笑,便也不了了之。
他并未搭理苏若存,收拾完东西作势要走,人刚从那桌案后出来,那紧闭的房门便被撞开。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直冲到苏若存的床边停下。
“苏公子!”
这小厮声音辨识度极高,苏若存连他脸都未看清,便知道这人就是上午来过的周柳缇。
如此装扮他终于是想起遇刺那天,这周柳缇正是这般束着发,一副英气少年的模样,因着个子矮,苏若存便以为那是个小孩,等揪过来才发觉是个少年。
因为上午周元嘉的态度,如今再次看到周柳缇,苏若存便有些奇怪,“周小姐,你怎的又跑出来了?”
周柳缇一听他问,便急急开口,“苏公子不瞒你说,我今早来便是有求你,只是不曾想被我爹撞见,半句话还未说便关回了屋子。”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便又继续道:“我那日在花楼是去会好友,只是,因苏公子遇刺一事,我爹将那花楼的人全部关押起来了,我此次来是想让苏公子帮帮我,让我爹将我那好友放出来,她是无辜的。”
闻言,苏若存不禁有些疑惑,他微微皱眉,“既是你爹关的,你为何不同你爹说呢?”
“这......”周柳缇有些犯了难。
她神色突然落寞了些,眉头也塌了下来,薄唇微抿,将那淡粉色抿成了一道白,良久,她才开口道:“苏公子有所不知,我被我爹禁足,便因为我那好友。”
“四个月前我爹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我本是不愿的,便大闹了一场跑出了家,整整一个月我都与那好友呆在一起,后被我爹发现,便将我禁足了。”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苏若存问。
“这段时间因为爹爹有事要忙,便无暇顾及我,我那院子后头有个狗洞,正好能容下我,我就、就是这么钻出来的。”
说罢,她像是怕苏若存不答应一般,连忙抬起手压下拇指,“我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说到这,她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开口,“而且,而且你们是不是要去找折伯伯?我知道的!”
“折伯伯经常会来找我爹!只是最近折伯伯许是有事便来的少了,你们不妨多住几天。”
周柳缇的话莫说苏若存听着奇怪,便是江怀拓听了都蹙起了眉。
两人一时间竟不知周柳缇说的是真的,还是说,这是周元嘉刻意命周柳缇过来这般说,为的是给两人下套。
可这若是真的,据周柳缇的话看,似乎也分毫没有漏洞。
江怀拓约莫是一个多月前下的江南,可这盐商之事早已发现了两个多月,周柳缇被周元嘉禁足的这个把月,是正好赶了个凑巧。
折松仁也是这段时间日日上朝,周元嘉亦是忙了起来,这般来说,忽略了周柳缇自然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江怀拓还是认为哪里别着弯,只觉得并未真的梳理通顺思绪。
他眉头皱了皱,十分费解。
可下一秒,他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思路终是清晰了起来。
他那病了许久的父皇,不正是三个月左右前,才醒过来的么。
似乎觉得此事牵扯重大,江怀拓沉吟片刻,便只好先安慰周柳缇,“你此番来,可有人看见?”
周柳缇摇了摇头。
江怀拓继续开口,“现在天色已晚,周姑娘不妨先回去,此事我自会同太子商议。”
闻言,周柳缇却是咬着唇不肯动,似乎并不太满意江怀拓这般处理,她迟疑了片刻,才看着江怀拓道:“那什么才能商议好呢?明日吗?”
这般焦急的催促模样,不禁让江怀拓有些怀疑,他面色不显,只是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周柳缇一圈,才问道:“周姑娘可有什么急事?”
“我、我,”周柳缇含糊说了好几个我,也没说出个究竟出来。
“嗯?”江怀拓便扬起了音调,皱着眉催促了一遍。
听出了江怀拓话里的不耐,周柳缇只得咬了咬牙,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坦白道:“我那好友吃不得苦,如今已在狱中呆了好些天,我忧心她,这几日都未曾睡上好觉,生怕她出些闪失。”
“...”江怀拓听得狐疑,“你那好友是位男子?”
“不、不是,也是个姑娘。”
“......”
江怀拓抿了抿唇,虽有些不理解,却还是开口道:“那便劳烦周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命人去请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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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江怀拓这里,江宴行那边则要清冷的多。
沈归荑坐在绣凳上,裙子微撩起,光着脚正在木桶里泡脚,那裙子撩的多,在小腿上松垮垮的系了个结,便能看到一截纤细白净的脚腕。
正对面的沉香木桌后面坐着江宴行,桌上摊着一章图纸。江宴行一手握捏起,手背抵着下颌,另一手捏着狼毫对着那图纸时不时的添上几笔。
他依循着下午的记忆,将折松仁暂住的宅子给画了下来。
沈归荑一边看着江宴行,一边足尖点着水玩儿。
待那水逐渐从温热转凉,这才站着起身,只是那木桶稍有些滑顺,沈归荑一个没站稳险些跌下,她惊呼一声,连忙扶着身后的绣凳又坐下。
这边的动静江宴行自然是听到了,那宅子的构图约莫也画了个差不多,江宴行便放下笔起身,朝着沈归荑走了过去。
沈归荑腿边放了个小杌子,上面摆着一方干净的白缎,江宴行把白缎拿起,拉过杌子坐下,这才捞起沈归荑的小腿,让她搭在自己的腿上,细致又轻柔的将她的玉足擦拭干净。
“沐个脚罢了,这都险些摔倒,七公主还真是——”说到这,他顿了顿,抬眸瞧了沈归荑一眼,轻笑了一声,“娇贵。”
沈归荑被江宴行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相反还觉得这话是在夸她,“殿下不就是喜欢我这般娇贵的么?难不成搂起来虎背熊腰,在榻...”
刚说了个榻,沈归荑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连忙又闭上了嘴。
江宴行扬了扬眉,继续逼问,“榻什么?”
撇了撇嘴,沈归荑有些无语,“说起话来气喘如牛!这样殿下才喜欢么?”
闻言,江宴行这才敛眸,将沈归荑的左腿放下,再去擦拭她的另一只脚,勾了勾唇道:“七公主说话可不会喘,倒是在榻上——”
“你闭嘴!”沈归荑连江宴行把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给,知道他后面说不会说什么好话,便连忙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
说话时还抬手推了江宴行一下,只是那力道极轻,落在江宴行的肩头倒像是挠痒痒一般,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江宴行便直接当沈归荑是撒娇,只是笑笑并未说话,将她的玉足擦拭干净后,便抱着她起了身。
沈归荑被江宴行抱着放在了榻上后,见他转身作势还要往外面去,便拽住了他,问他要做什么。
袖摆被沈归荑拽住,江宴行便回头看了她一眼,沈归荑攥着他的衣角,有些用力,指尖都泛着白色。
他抬眸,看向沈归荑,语气轻了些,“有些东西尚还没有头绪,你若累了可以先歇息。”
沈归荑自然是知道江宴行这几日被什么事困扰,她只是觉得事情太过繁琐,若是真的要仔细处理,恐怕要浪费极多的时间。
况且,在她看来,这些事情,也并非必须要这般处理。
她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她看了江宴行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说了个“好吧”,然后松开了他的袖摆。
江宴行自然是看出了沈归荑的迟疑,也干脆直接在床边坐下,扬了扬唇,淡淡道:“七公主可有何高见?望不吝赐教。”
沈归荑哪里能从江宴行嘴里听得这般客气话,愣了一瞬便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他这态度有些过了,便尴尬的垂了眸,无言了好一会儿。
似乎也看得出沈归荑害羞,江宴行这才又问了一遍,沈归荑这才抿了抿唇开口。
“我只是觉得,殿下不必太过谨慎,虽说这隋州疑点重重,可到底不过是个小州。殿下若是真觉得这节度使有问题,忧心他有外心,不妨私下多调些人过来。”
“待人一到,将那节度使随便按上一个罪名先关起来再说。陛下即便是与这节度使有关系,可他远在京城,这隋州又都是殿下的人,您就是将他脑袋砍了让苏公子当节度使,陛下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说罢,她顿了顿,偷瞄了江宴行一眼,见他似乎没什么表情,便又说了第二个办法,“或者说,殿下若是认定苏公子受伤是节度使所为,便等人来后您也安排一场刺杀,届时有人护那节度使的话,您再出面。”
“以保护他为由,将您安排的人还有他的人都捆起来,逐个验身,指不定就查出来了。”
这话说的江宴行便有些好奇,苏若存写的东西并未给沈归荑看,可偏偏她又知道这刺客很有可能是周元嘉派来的。
不禁扬起了眉,饶有兴致的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那刺客与周元嘉有关?”
沈归荑并未遮掩,坦然解释道:“您去花楼时我看过了,那楼上的血有些多,但是我又瞧苏公子的伤并不是那般严重,便猜想那些刺客也受了伤。苏公子又不是那般蠢笨的人,整个二楼都让他逛了个遍,恐怕是想在那刺客身上留痕迹。”
“而且您也在那二楼逐个观察了房间,屋内乱但窗棂却干净,这虽然可以说是那刺客便是这花楼的人扮的。可是那大堂之间落下的段木碎屑,一般折断的木头不会有如此碎屑,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那是在打斗时落下的,如今绝对已经被踩的分毫看不见了,绝不会像那般脚印凌乱又清晰。还有那窗外对面阁楼的红瓦,被踩的七零八落,足以看出那些刺客是从窗外翻出去的,但窗棂和屋内不见翻越的痕迹,那便是被人处理过了。”
“这楼是节度使封的,那这自然是和他逃不了干系。他想扰乱殿下的思路,让殿下以为是花楼人的行刺,只是这手段太过拙劣,漏洞百出罢了。”
听沈归荑这般说完,江宴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讶,沈归荑连看都不曾看过苏若存的信,便能想到如此,甚至与他的分毫不差。
且她的那的那两个主意,的确是可行的,只不过会让永硕帝更加防备他一些,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若是能控制了整个隋州,那盐商之事,就更好解决了。
少女眉宇秀气坚毅,看向他时眸子澄澈明净,她说完便抿住了唇,似乎有些紧张,那透亮的眼底还参杂着丝缕的期待。
那模样突然便又有些可爱。
江宴行勾了勾唇,看向沈归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淡淡笑道:“我竟不知,七公主还有这般过人谋思。”
沈归荑知道江宴行在夸她,便撅了撅嘴,眉梢难以抑制的挂上了笑,她轻哼道:“殿下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这方话刚落,江宴行还未曾开口,外头遇知的声音便隔着门传了过来,说江怀拓派人来请江宴行过去,那节度使的女儿有要事要禀。
江宴行只是淡淡的应下。
沈归荑见他应下便作势要起身,连忙抬手又拽住了他的袖摆,“殿下现在就要去?”
江宴行嗯了一声,问道:“穿鞋子么?”
他自然不会将沈归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院子里,先不说苏若存遇刺那是他防得住,若是沈归荑再遇刺,那才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说罢,也不等沈归荑开口,便吩咐遇知将外头的绣靴拿来。
待遇知将鞋子拿过来又退下后,沈归荑见江宴行拿着鞋子要同她穿上,便调侃道:“苏公子救了周姑娘,周姑娘便以玉佩相赠。”
“怎的我为殿下这般出谋划策,殿下只是给我穿鞋子?”
江宴行也知道她不过是开个玩笑,闻言连眼也不抬,自顾自的探入他的衣摆,握住了她的脚腕,从那遮挡的裙底拽出,淡淡道:“七公主不妨说说想要什么。”
沈归荑听了便笑了,视线在江宴行身上一转,也落在了他腰间那块日日带着,又成色极好的玉佩上,探出指尖,摇摇一指,“殿下不妨也将自己的玉佩赠我?”
巧了,这玉佩也在江宴行身上也带了十几年,亦是颦妃死前留给他的唯一物件。
闻言,江宴行手一顿,掀眸便瞧了沈归荑一眼,略微勾了勾唇,将沈归荑的腿放下。
那一眼实在是有些轻描淡写,还带着一些懒意。
“人都给你了,还要玉佩。七公主这般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