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他想她此时尚小,若不把话说得明了一点,恐怕以她的才智她听不懂,因而语调直白。
呼~张口依然毒舌。
卫姮没想到李琰年少时这么爱管闲事,前次给自己送竹薇露,这次又来管她喜欢谁。
记得那可是个掰着嘴都不一定吐出话的男人,想叫他哄自己聊天得费尽心机,若不问他,天知道心里在想甚么。有时两人咬唇,卫姮气他的毒舌,故意汲得分外深且用力,然后李琰便将冷俊下巴抵着她额头:“肥翘儿是在故意撩我?”揉一把她丰满的胸,蓦地在她心跳悸动之际把她一松,放开来起身。
除却每月例行,这男人反正逃避肌肤之亲。
卫姮像看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白齿红唇,生得如此容貌堂堂,可惜两世不招人喜欢。
可惜她比他矮,还是得昂着脑袋,她应道:“李琰师兄既然说到‘女为悦己者容’,那对方也须得先悦己,太子殿下并不悦我,我进书院只是为我自己。‘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读书自有其妙用,我取悦我自己不可以吗?”
小姑娘个儿娇憨,眼目明亮,口齿灵犀,竟然明了“太子殿下并不悦我”,还知道引经据典,看来最近书院没白上。
李琰瞅着莫名心疼,记忆里的卫姮不是这样的,语气不由缓和道:“既不是,那便好,我只是想提醒,大晋男儿攘攘,师妹倒不必在一棵树上吊,如此罚站受冻,若为自己就难得了。”
又看了眼她手里冒气的茶水说:“这杯苦丁茶,虽是热的,可性凉,不适宜冬天喝,你可去换个暖一点的。”
这茶方才是蒋岳垣送的,卫姮还没喝呢,卫姮就想虐虐李琰,叫他给自己跑腿。
卫姮娇滴道:“琰师兄去给我倒可以吗?二哥说有事可寻琰哥哥,你帮帮忙。”
前世就喜欢拿小事儿使唤自己,再一世还这样。别叫本公子“琰哥哥”,李琰冷眉低语:“翘翘师妹自己莫不有丫鬟?”
卫姮瘪了樱桃唇失落:“反正天下男儿攘攘。”说着把目光看向一边。
绮绿还坐在课堂门口听讲呢,雪曼倒是可。
那边树下倚着的巫旋,连忙跳起来道:“夫……卫小姐可是有事要我们公子去办?公子若不去,只管吩咐我,巫旋乐意效劳,小的去办等同于公子!”
李琰心想这个狗腿亲随,莫非卫翘翘竟然恁多人喜欢,连一个侍卫都不放过。
前世怎的忘记盯这小子了,还放任他与卫姮诸多接触。
李琰拂袖自己去了,下台阶前问卫姮:“茶水室有红茶和花茶,师妹要哪个?”
卫姮说:“玫瑰花鲜奶饮。”
这是给女院学子们所备。
还鲜奶……看肥小翘你继续胖的,李琰敛起浓眉边走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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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妥妥妻奴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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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雍凰阁上
(二十五)
茶水房里供应有多种需用的茶, 提神醒脑的、清热解毒、暖胃养颜的。
大晋王朝上至帝王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注重茶饮,且常喜在茶中添加佐料,做为翰林院共同筹办的博枫书院, 这类的匹配自然丰富,架子边上一应的咸甜小食搭配齐全。
玫瑰花茶盅在炉子上温着, 李琰调了调稠度, 加入三分之一的热鲜奶。他向来给卫姮做事都小心, 不自觉便潜移默化了,见旁边还有方糖, 便又取过两块,用饴纸包上。
正院漆红的长廊上, 卫姮正悠闲地望着茶水房那边。但见一道俊逸的月白黛青云纹底身影走过来,顿地若无其事把目光投回了《论语》。
李琰走近,特意瞥了眼她的书……比刚才翻了一页, 还挺专心,并没在盼自己拿吃的。
她这样刻苦自律的小模样, 还挺叫人动恻隐之心,遂启口道:“姮师妹伸手来接。”
少年声音朗朗,冷淡中缱着悦耳。
“喏。”卫姮伸手接过, 暖到刚好不烫手的温度, 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 玫瑰的涩香里包裹着鲜奶的丝滑, 味道真不错。
三公子小时候还挺会做事的。
淡淡的奶色润过她嫣红嘴唇, 小脸都镀上了润泽。毕竟使唤过他,卫姮就作甜声道:“谢琰哥哥,辛苦你了。”
李琰白皙俊颜几分恼意,高兴了就叫人琰哥哥, 平时理都不理他。不过好久没听到这么叫了。
但看着翘翘珠圆玉润的脸颊,手指是细的,干净粉嫩地圈起。算了,偶尔对她好点也没事,这不都还小吗。又忍不住放低嗓子:“手再张开下。”
卫姮不明就里地摊开,他手指放入,掌心里顿时多了两颗晶莹的小方糖。
卫姮井水般的眸瞳一亮。
李琰的袖摆划过她指尖,气息清爽。还未及说话,又卷起她的小缎袖看了看,见无有印痕,便扯了回来。
卫姮心想有什么好看的,就白-嫩嫩一片,除了一对翡翠的细镯子。不禁问道:“琰师兄在做什么?”
看来最近没再捏了,松口气。李琰颔首看她,目光如在看一个小笨妞:“肉多也别揪手腕,不痛么?给你的竹薇露涂一点在耳后,可有少许提神之效。”
原来是因为这个。卫姮抿了抿唇,脸蛋略过一道浅淡红晕。
莫名想起从前李琰给自己做事,也无有不细致入微的,对她的感觉就如兄长般贴心。当然也有另外一些时候,就是身为郎君的猛烈了。
不晓得今世这少年为何对自己好,平时冷傲不睬的,原来她揪手腕他都注意到。
是因为二堂兄卫沄关照过吗?瞧着他也并非热情心性……还是说他现在,就已经也被自己的美貌折服了。
毕竟以卫姮成年的眼光回看自己,当真姿色天然、般般入画——她心知容貌成为一种利器时,可获益亦可招劫,卫姮正在学着如何淡化与合理发挥。
可前世卫姮那样窈窕婀娜地躺在李琰身旁,也没盼到他对此有所动啊。
倒是被册封大将军王之后,却在后院储了一堆各色的佳人,长袖宽袍,把酒寻欢,把她监-禁在雍凰阁,连面都躲着她不敢见。
那时方知原是个冷血薄情的色-欲-种子。
忽而一阵清风吹过,茶香混合着奶味沁入鼻息,卫姮记起身上的味道了。便又想,他现时既与自己不熟,还是个毒舌的嘴皮子,不放借此问清楚看。
卫姮便说道:“李琰师兄站我身旁,可否闻到奇怪气味?前些时侯我进宫,见太子哥哥将袖子逐渐缩起远离,可是因为我身上味道不好闻?却又是何种气味呢?”
她问出来也很局促,毕竟此刻的少年是她前世后来的丈夫。而那气味也在她心里挂了一辈子,自卑又忐忑。因此眼睛只是望着前边大树,等待回应。
李琰听得周身一震,到了此时竟然方知道,她那个花里胡哨的香囊是怎么来的,原因竟在太子。难怪这之后的开春太极殿前,便见她身上挂着三四五个,像只下蛋的小母鸡。前世“樱桃毕罗”也因着此而起。
一时不知该爆粗还是该心疼地把翘翘抱起来,少年白皙清贵的脸庞上酝起纠结。
可彼时她恁般不知人世心性,断不会去想出这些乱七八糟。是哪个居心恶毒之人,竟给出了这欠揍的主意,从七岁一直挂到二十多岁,扯也扯不掉的香囊。
李琰瞅着小姑娘顾盼闪躲的眸瞳,语调郑重道:“翘翘师妹在乱想什么,可知一个人若不喜一个人,会想出无数种方式想远离。你既知道太子殿下对你无意,不过是卷个袖子而已,再寻常不过。翘翘自带体香,走过之处皆清芬飘荡,这满院子的师兄们缘何围着你转,莫非你看不到吗?”
呼~卫姮心中的大石头忽然落下,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眼前浮起彼时马车里,孟氏微微蹙起眉头屏息的样子……却原来是这样,叹幼年不识人情。
她又忍不住问李琰:“琰哥哥你,喜不喜欢翘翘的香?”
这问的什么话,这个直肠子的小胖丫头。
可李琰又不敢不说实话,定要叫她今世把心结自此了断,便捋了捋她的刘海,别扭应道:“喜欢啊,怎有人不喜?”
喜欢可你也不让我闻,洗完澡把你香囊藏起来,不是被你咬就是踹下床,冷地板熬一夜。
卫姮抿了抿唇,恩怨两头分,前世的账另算或不算,今世这个小李琰的人情她记一笔了。
卫姮忍不住揪住少年黛青绣云纹的袖子,说:“那琰师兄可走了,谢师兄点拨。”
李琰黑玉般光泽的凤眸里,漾了一丝哂笑:“无须客气,肥翘儿今后别总犯傻。”
肥翘?……
卫姮抚在李琰袖上的手一顿,却便忽然看到李琰腰间的玉扣。
前世李琰的腰带总往左扣,但成亲后卫姮每每晨起帮他穿衣,都习惯往右扣,李琰起先矛盾,过了二三月,之后便都改到往右了。今生他此时并未被自己改变习惯,所以是……?
她心间涌起一个震颤的想法,眼前又浮现那雍凰台寝屋里,男人沉沉压下的身躯和后背的热。
所以……也就是眼前的人也已经是后来的那个了?那么此刻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便很好理解了。一边不愿搭理,就是厌倦吧,想自此甩开,一边却又矛盾于良心自责。
呵。
卫姮忽然扬声叫了句:“李琰!”
分明仍是幼女津甜的嗓音,怎的语调与底蕴却如灵魂深处般的熟悉。
李琰正欲下台阶,听得恍惚一震。
那棱角分明的清俊脸颜上,神情再莫更熟悉了。
回头看,卫姮弯起娇赧而明亮的桃花眸:“琰哥哥,翘翘觉得你真好。”
见他被甜得发麻,修挺背影离去,又逐渐冷了下来。
~*~
后院操场旁,巫旋正百无聊赖地练着武功把式。方才见公子与小夫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地说着话,巫旋心里竟生出了老妈子般的用心良苦。
须知公子现在年少,不通风情,可他年遇到了夫人后,心里是有多爱夫人。整颗心都被夫人吊着搁不下,就连杀人时还能突然嘴角哂笑。
他若笑着,夫人一句话可让他凛眉气得七窍生烟;他若怒着,夫人一个笑可叫他如冰霜融化,偏还就是强装不承认。不过不承认也没法,整个齐国公府三房院里与折冲府营房,就没有一个人不知晓。
巫旋可记得新婚头一年,有次公子不知何事惹了夫人生气,为了讨好夫人,愣生生不管夫人怎么赶,都硬赖在她房里打了七天的地铺。后来许是悟出了道,说出了几句甜言蜜语,两个人便又在寝屋里柔情蜜意,恩爱了大半宿不停不歇。
别问巫旋怎么知道的,实在那动静过大,而巫旋自幼近身随侍公子,对公子所长更无有不知。
所幸老夫人大半年都不在,他那个小院子也平素少有吵扰。
便后来册封了大将军王,为着迷惑新帝的注意力,宁自己在鸣鹤堂环抱美人,惹得夫人误会生气,抱了个麻辣汤锅顿顿吃。他为着夫人肯出关,也要将夫人如珠玉珍宝般护在雍凰台,忍着不对她解释,嘱咐自己将她安然送到关外的情敌手中相护。
这是有多爱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可惜公子已经去了。
现时的小公子这般冷漠不通窍,夫人再又是姣美绝尘、众星捧月,不晓得它年还看不看上他。
见公子今日沏茶后,他两人终于甜蜜蜜说上话,巫旋才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