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淮阴的人,极其敬重太祖,当地好多祖爷庙,据说是从当年太祖的生祠兴起的。好多人去拜祖爷,求保佑,却已经说不清楚这祖爷庙里的祖爷是谁。”
李桑柔露出丝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意,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抿了两口,看着慧安,接着道:
“你的祖父,兄弟姐妹,有四十多五十个吧?现在,还有哪一家,哪座府邸,是和你同一个曾祖的?”
慧安直瞪着李桑柔,宁和公主也大瞪双眼瞪着李桑柔。
这话,过于大胆了。
“沈明书要不是自小做你的伴读,被无数人追捧,自以为他是未来的天子重臣,国之栋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猖狂惯了,他怎么敢灭了人家满门,还浑不在意。
他要是不做你的伴读,也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是不是?
生在你们这样的人家,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那就别想的太多。”
慧安直视着李桑柔,脸色雪白。
宁和公主不停的眨眼。
李桑柔垂下眼,慢慢喝完了杯中茶,站起来,看向宁和公主。
宁和公主急忙站起来,“二哥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来看你。”
第133章 隆重接风
隔了一天,潘定邦和他小舅子田十一商量着,先定下了又贵又不好订的张八园子,接着商量了大半天,把但凡沾得上边儿,他俩能看得上眼的,请了一个遍儿。
打发听喜往顺风铺子跑了不知道多少趟。
先问李桑柔张八园子行不行,别的不讲,至少一个贵字,那是没话说;
接着说他请了谁谁和谁谁,请了多少多少,问李桑柔有没有要请的人,要是有,别客气,借着这个场,干脆一起请了,他这趟请客,不怕人多,就怕人少。
反正,他阿爹那小帐房,没有上限,用多少银子都是一句话。
最后又打发听喜跑过来一趟,这回是大事儿了。
他和小十一算了又算,这一场下来,省不下来多少银子,他想来想去,还是分成几趟请最好。
李桑柔招手把听喜叫到身边,压着声音道:“你回去跟你们七爷说,让他把这建乐城有名的女伎都请过去,不用别的,就是吹拉弹唱,肯定要不了多少银子,可往上报多少银子数,那就随你们七爷了,是不是?”
听喜眉毛抬得老高,这能行?
“回去跟你们七爷说,那翰林会文,哪一回不请几个红伎吹拉弹唱?不是说什么,没有红袖添香,就没有好诗好词?
你们二爷三爷去的那个会这个宴的,回回都正经的很,对吧,有几回没女佉的?
回去跟你们七爷说,就说我说的,干喝酒有什么意思,再怎么也得弹个琵琶拉个琴,有个小曲儿听听吧。”李桑柔接着道。
“大当家的这话极是!”听喜不停的点头,“早些年,我们相爷还给一个叫什么的红伎写过诗呢,夸人家琴弹得好,说是,有什么有高山之意。
行!小的知道的,小的这就去跟我们七爷说!
要是这么着,我们七爷这银子,可就足够了!”听喜愉快无比的告了退,赶紧回去和他家七爷禀报。
一切安排妥当,到潘定邦请客那一天,从大常到窜条,都换了身新衣服。
黑马没穿他的半长衫,也没戴幞头,就连那把三十个大钱的扇子,也没拿。
没披挂那一身行头,是因为黑马觉得,他现在算是投笔从戎了,再穿长衫不合适。
照理说,他该穿他那一身铠甲,那铠甲是真好看!
可大家伙儿都没穿,他不好一枝独秀,唉,算了!
一行人先到铺子里,等到宁和公主的车驾来了,李桑柔坐在车前,大常等人跟在车旁,不紧不慢的往张八园子过去。
离张八园子还有一条街,转个弯,李桑柔就看到听喜了。
听喜站在街中间,正伸长脖子,往前看看,转个身,再往后看看,时不时被路过的人推一把,他站的实在碍事儿。
李桑柔看着听喜往前看看,往后看看,来来回回转了三四次,黑马也瞧见听喜了,立刻高扬着胳膊,扯着嗓子打招呼,“听喜!这儿这儿!在这儿呢!”
听喜跳起来看了眼,顿时眉开眼笑的跑过来,“小的就说,你们该到了。”
听喜说着话儿,拱着手,冲车里的宁和一揖,再次李桑柔揖了一礼,再要和黑马等人见礼,被大常推着,转了个身。
听喜堵在车前,他们这一群人,已经堵了路了!
“是我们七爷让小的过来等着大当家的和公主。
对了,等到大当家的,小的得赶紧回去报信儿,殿下慢走,大当家的慢走,马爷常爷诸位爷慢走,小的先去报个信儿!”听喜交待了一句,拱手一圈,一溜小跑赶紧去给他家七爷报信儿。
李桑柔眉梢挑起。
以她对潘定邦的认知,这是要出妖蛾子了!
再转过一条街,到了张八园子门口。
张八园子原本是富商张八爷的宅子,从动工到修成,用了十四五年,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
等修成,刚住进去,也就一两年,先是张八爷的媳妇病的起不了床,接着张八爷的大儿子失手打死了人,惹上了人命官司,紧跟着几条船又在过江时遇到妖风,沉了。
张八爷找高人批了一卦,说是这宅子修的太好,他张家祖上积的德不够,福份浅,压不住,搬出去就好了。
张八爷就搬出了宅子,果然,家里很快就顺当了。
可这宅子不能老空着,卖吧,修的时候花钱太多,卖不上价,亏的太厉害,实在舍不得。
后来,这建乐城越来越热闹,张八爷是个会做生意有眼光的,干脆找了几个顶好的铛头,在这宅子里,做起了酒楼生意,没想到,几年功夫,就成了建乐城响当当的宴客之地。
张八园子大门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大门口往里凹进去一大片,两边有树有花有草。
车子在大门口停稳,宁和公主刚下了车,大门咣的从里面拉开,鼓乐齐鸣,香花乱砸。
宁和公主吓的一头扎到李桑柔背后。
大常一步冲到李桑柔面前,架子都拉起来了,黑马一把没摸到刀,急的唉哟一声,小陆子窜条几个正头抵头看那几盆花儿是真是假,顺手抄起了花盆。
李桑柔想到了,有所准备,可还是被扑鼻的浓香熏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恭迎大当家回家!”
院门里,潘定邦打头,一大群人,站成两排,一左一右,从里面迎出来。
李桑柔无语之极的看着潘定邦。
论出奇不意的傻劲儿,她只服他!
宁和公主笑的止不住。
大常拍拍袖子,没好气的横了眼潘定邦。
黑马由惊而喜,两只眼睛瞪大起来,“哈哈!唉呀这可真气派!”
小陆子几个赶紧放下花盆,拍拍手,跟在黑马后面点头,可不是,可真是太气派了!
“大当家请!”潘定邦迎到李桑柔面前,欠身伸手,把李桑柔往正中间的大红地毡上让。
“当不起!”李桑柔坚定无比的站到潘定邦侧后,准备从那群吹吹打打的女伎们身后挤进去。
“哎!专程给你铺的!给你接风洗尘!你看你!”潘定邦想拉李桑柔,又不敢,伸手揪住了大常,“快把你们大当家拽过去!专程替她准备的,这大红地毡可是花银子现买的!”
“让黑马替我们老大走。”大常由着潘定邦揪着,带着潘定邦一起往门边挤过去。
“对对对!我来我来!我替我们老大走!”
黑马连声答应,往前几步,走到门槛前,用力咳了一声,耸了耸肩,理好气,架起胳膊,抬起腿,顿了顿,一脚踩进去,再抬起腿,再顿一顿,踩出一大步。
小陆子几个,干脆直接的跟在黑马后面,四个人,正好,一边俩,左边的架左胳膊,右边的架右胳膊,跟着黑马的节奏,一路往里。
吹吹打打的诸女伎都是深通音律的,调子一变,跟着黑马的一抬一顿一踩,咣叮咣咣叮咣,伴随着红毡两边的掌声笑声,热闹无比。
宁和公主顾不上李桑柔了,踮着脚,从人缝里看着黑马等人,笑的声音都变了。
黑马带着小陆子几个,咣叮咣的一路踩进大厅,原地一个旋身,拱手转了一圈,“见笑见笑!”
大厅叫的笑的能掀翻屋顶。
田十一挤上前,一把揪住黑马,“你这厮,那回哄我在地上跳,害得我回去关了四五天祠堂,你那次跳够了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你这厮肯定一跳也没跳!若论滑头,建乐城你是头一份儿!”
不等黑马答话,田十一紧接着道:“不过这事我不跟计较,听说合肥大捷,你跟着你们老大,立大功了?这功怎么立的?你跟我说说,这跳不跳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合肥大捷,那可不!那大捷,全靠我跟我们老大!”黑马挺胸昂首,竖着大拇指,“可这事儿吧,我们老大不让说。”
连田十一在内,周围一群竖着耳朵等听的,呆了一瞬,哄然而笑。
“这厮太可恶,十一,别饶了他,让他跳!”
“你这匹黑马,你也不能一点儿不说吧,挑能说的说说。”田十一笑的不停的拍着黑马。
大厅另一边,潘定邦让着李桑柔和宁和公主坐到角落里,瞄了眼四周,上身伸过去,压着声音问道:“永平侯,和沈大郎,死了,这事你知道吧?”
李桑柔斜瞥着他,没说话。
潘定邦头再往前伸了伸,“怎么听说,是你,杀了?”
杀了两个字,潘定邦说的极轻,透着恐惧。
“嗯。”李桑柔干脆直接的点头。
潘定邦瞪着李桑柔,片刻,扑通坐回去,转头瞪向侧头看着他的宁和公主,连眨了几下眼,突然指着宁和公主道:“这事你知道?你知道是她……”
后面的话,潘定邦没敢说出来,抬手往脖子上划了下。
宁和公主点头。
潘定邦一口气吸进去,屏了片刻,猛的吐出来,再看向李桑柔,“说是,金毛死在沈大郎手上?”
“嗯,还有金毛姐姐一家,一位老太太,柳大夫妻,三个孩子。”李桑柔眼皮微垂。
潘定邦再抽了口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平时瞧着沈大郎挺好……唉真是!唉不提了!唉真是!唉这事儿!”
“见过殿下,大当家的安好。”离了五六步,一个少年,带着几分怯意,冲宁和公主和李桑柔拱手招呼。
“噢!这是杜三郎,名宁意。
杜相是他翁翁,杜三郎很会读书,书读得很好,是个才子。
对了,三郎带了几坛子好酒,说是特意带给你尝尝的。”潘定邦急忙站起来介绍。
李桑柔跟着站起来。
杜宁意随着潘定邦的介绍,再次长揖,拱手笑道:“翁翁说大当家的爱酒,特意挑了几坛子,让我带过来,给大当家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