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也是,杨家起家,就是因为出了位杨将军,后来驻守江州城,被挂上了江州城头,这中间,谁知道有多少曲折多少内情!
郭府尹越想越多,直接想出了一部波澜壮阔的传奇,直想的又是叹气又是啧啧,随即又十分荣幸,说起来,他这一回,那可是配合大当家办理了一桩机密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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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一行人,连人带马过了江,当天就赶到了扬州城,赶在关城门前一刻钟,冲进了城门。
进了城,李桑柔下了马,黑马牵着马跑到最前,直奔他们上次落脚的那片宅子。
李桑柔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看着街道两边。
从城门外起,周围的一切,别说和两年前,就是和一年前比,都已经是天渊之别。
从城门洞里一路走过来,一路上的热闹繁华,让李桑柔有种恍惚之感。
眼前一块接一块鲜艳的招牌,一片接一片亮眼的幌子,伙计们热情的招呼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层层漫过来,把两年前的那场惨烈,淹没成了久远的、暗淡的过去。
过去种种,皆已过去,且眼看前方,脚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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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离城门不远,站在院门外,黑马仰头看着院门,和院门里伸出来的金桂香樟,以及浓绿之间的屋檐屋脊,一声喔哟,“这大变样了么!这是谁给咱们修的宅子?修错了吧?”
“肯定是周先生修的。”大常说到周先生,吸了口气,越过黑马,推开了院门。
孟彦清站在大常旁边,听到他吸的那口气,噗一声笑出来。
他经常帮着大常对帐,大常只要对到扬州的周沈安,和豫章的滕王阁时,回回都是吸着气一脸肉痛的拨着算盘珠儿。
藤王阁就算了,那种就是为了面子的楼阁,极其烧银子,可扬州城里都是民宅,怎么能用得了那么多银子,他也觉得有点儿过了,跟大常说过一回,大常闷了一会儿,叹气说:这是老大的情怀。
他问大常情怀是什么,大常没说情怀是什么,只郑重严肃的警告他:
要是看到老大先是发呆,接着连声长叹,再声调悠悠,开口就是我跟你说,那就是情怀来了,你得赶紧跑,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大常没说,只一脸惊悸,啧啧有声。
可惜老大最近一两年都极忙,他还没领教过老大的情怀。
一行近百人二百来匹马,还没进完,巷子口,一个婆子挥着手,一路跑进来。
“你们是谁!这宅子是有主儿的!你们赶紧出来!快出来!反了天了!”
董超在后面,忙将马缰绳交给同伴,迎着婆子过去,“这是我们家的宅子。”
“你们家的宅子?你说是你家就是你家的了?瞧你也一把年纪了,真敢胡说!
“你姓什么?叫什么?一张嘴就是你家宅子!你可真是敢说!”婆子一头冲到董超面前,双手叉腰,气势逼人。
“我们老大姓李,这是李大当家的宅子,确实是我们家的。”董超心平气和一脸笑。
“李?哟!还真是!
“这是大事儿,可不能光凭着你一张嘴,你说你是李大当家你就是李大当家了……”婆子双手一拍,一声哟后,两只手又叉回腰上了。
“我不是李大当家,我们老大是李大当家,您是哪位啊?”董超一脸笑,十分客气。
“我是里正!你们老大,男的女的?”里正婆子挨个打量着看着她看着热闹的老云梦卫们。
“女的,要不,您进去看看?正好喝杯茶,我们好一阵子没回来了,看样子这宅子都是您给看着的,多谢您了。”董超连说带笑,欠身致意。
“倒是挺知礼儿!不用谢我,这是衙门里头吩咐下来的,周秀才又托过我好几遍,你知道周秀才吧?”婆子不叉腰了,语调也和气了不少。
“周沈安周二郎?可不是,他是位秀才,确实该称周秀才。他是我们大当家在扬州城的管事儿,专管修房子。”董超笑道。
“这就对了!”里正婆子一拍巴掌,“我就说,清天白日的,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私闯民宅。
“行了,既然是主人家回来了,那就好,我走了。”里正婆子交待一句,抽出帕子甩了把,转身就走。
“多谢嬷嬷,嬷嬷慢走,还没请教嬷嬷贵姓?”董超在后面笑道。
“免贵姓赵,不用客气,有事儿到前面茶坊找我。”赵里正回手甩了下帕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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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进了正院,在天井里转了一圈,让大常找出那本小册子,和厚厚的六十九张文契,卷成一卷握着,交待了句不回来吃晚饭了,出门往孟娘子她们挑中的那片宅子过去。
孟娘子挑的那座宅子,位置极好,从扬州城最繁体热闹的大街上,一条巷子进去,到底,两扇不大的朱红院门。
李桑柔走到朱红院门前,又往后退了退,踮起脚尖,往巷子两边的围墙里看。
围墙太高,沿着围墙,又是一丛丛的高大灌木,枝叶繁茂,把院子里面的情形,掩得一干二净。
李桑柔走到朱红院门前,扣了扣门环。
院门应声而开,一个婆子探身出来,看了看李桑柔,笑问道:“您找谁呀?”
“我是孟娘子的朋友。”李桑柔笑应。
“您贵姓?”婆子忙问了句。
“姓李。”
“您稍等一等。”婆子笑了句,转头往里道:“小福,赶紧去跟太太禀一声,有位姓李的小娘子,说是太太的朋友。”
门里一声小丫头的脆应,没多大会儿,院门推开,一个管事婆子踩出门槛,看到李桑柔,忙曲膝见礼,“太太想着必定是您,又不敢相信,大当家快请进。”
李桑柔也认出了管事婆子,含笑颔首还了礼,跟着管事婆子,绕过影壁,往里面进去。
“你们家这宅子,这么快就修好了?”李桑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四周花草繁盛,打理极其精心。
“哪里修好了。”婆子笑起来,“我们太太那脾气,大当家又不是不知道,讲究的不得了,挑剔的不得了,但凡有一点点不好,就得推倒再来。
“就是这一条路,还有后面两进院子,都是原本的房舍,太太瞧着还算满意,没怎么大动,说是先住着。
“还有后面,原本是另一片宅子,全部拆了,做了园子,就是这一点儿地方,算是能住人了,别的地方,都正修着呢,要修好,怎么着也得个三五年。”
“这花草亭台都不错,你们太太眼光好。”李桑柔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看。
“是大当家那位周先生,还有位黄先生,过来看了几回,添添补补,原本花草极少,这些花草,都是那位黄先生指点着种下的,太太满意得很,说两位先生都极难得。
“太太在城外的庄子,也请了周先生和黄先生起图制度,也正在修呢,城里的修好,城外的也该差不多了。
“托大当家的福。”婆子说着,一边走,一边冲李桑柔简易的福了一福。
“不敢当。”
两个人说笑着,几句话间,就到了座宝瓶门前。
宝瓶门两边,连着条起伏的低矮女墙,一片月季从这边搭到那边,粉嫩的花儿开得正好。
李桑柔站住,欣赏了一会儿,才抬脚进了宝瓶门。
宝瓶门里,吴姨娘和孟娘子一前一后,已经迎出来了。
第264章 一顿饭
李桑柔一只手握着厚厚一卷文契册子,拱手见礼,“吴姐姐越来越好看了,孟姐姐也是。”
“大当家夸奖了。”吴姨娘曲膝还礼,“大当家这头发怎么了?”
“嗯?”李桑柔一个怔神,抬手捏了捏了头发,随即笑道:“染的。”
“出什么事儿了?要把头发染成这样?”孟娘子走到李桑柔旁边,仔细看她的头发。
“挺大的事儿,头发么,有个半年一年,就长出来了。”李桑柔笑道。
“得两年。”吴姨娘近一步,仔细看了看,十分惋惜。
“她不在乎这个。”孟娘子笑接了句,转个身,和李桑柔并肩往里走,“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这一年多,一点信儿都没有。”
“早上还在润州,给你送这个来了。”李桑柔说着,将手里厚厚一卷文契,递给孟娘子。
孟娘子接过,松开看了眼,眉梢高扬,“你还真……这是怎么拿回来的?”
“明抢。”李桑柔笑道。
吴姨娘呃了一声,孟娘子往旁边侧出一步,扬眉看着李桑柔。
“真就是明抢。
“一来,真没什么好办法,你都没想出法子,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二来,我想着,你这些产业,是被人家按着脖子拿过去的,那就该按着脖子再拿回来,要不然,不能算出了这口恶气。
“这么一想,我就干脆上手明抢了。”李桑柔一边抬手示意往前走,一边笑道。
“杨家是润州的郡望,有一个举人,那位老太爷,很有手段,厉害得很!”吴姨娘声调里透着担忧和丝丝的畏惧。
“这个郡望,一个举人,也就能压得住咱们,在她面前,蝼蚁一样。”孟娘子叹了口气,看向李桑柔,“你用了什么身份?大当家这三个字肯定不行。”
“我还是大将军呢,超品的那种。”李桑柔笑。“杨家视别人如鱼肉,也就是认可自家也是鱼肉。
“按着那位老太爷心甘情愿签字画押的时候,我跟他说的明明白白,心甘情愿四个字,容易得很,你当年按着孟娘子心甘情愿时,也该能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心甘情愿。”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从孟娘子心底冲上来,直冲的她泪水盈睫,喉咙哽住。
“你们吃饭了吗?我还没吃,早上办完这些事,从润州一路疾行赶过来,累坏了,也饿坏了。”李桑柔看向吴姨娘,笑问道。
“我们晚饭吃得晚,正要吃饭呢。你们慢走,我去厨房看看,再添几个菜。”吴姨娘交待了句,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往前。
“谢谢你。替我出了这口恶气。”孟娘子用帕子按着眼,“这些,我不要,我不少这点银子,就是为了这口气,憋了十几年。”
“这些产业是银子,也是负担,要用心打理的,你不要怎么办?
“头一条,去清点接收,就是件大麻烦事儿,先要点得清,算得清,再要收回来。
“不管是杨氏族里,还是现管着这些产业的杨家人,必定想方设法,让你拿不回去,或是拿回去了,也是个空壳子,要是再能给你添上一笔债务,那就更好了。
“清点收回这头一步,就极不容易,我可没功夫拆这个鱼头。
“第二,杨家在润州又是义学又是义庄,行善积德的摊子铺得很大,一大堆要钱的地方,这些钱,全是从这一堆产业上支出的。
“这些,撒手不管肯定不行,从前怎么样,以后还得怎么样,
“这些都不是银子的事儿,全是麻烦事儿,你就是不要银子,这些事儿,你也得接过去,理清做好。”李桑柔正色道,随即噢了一声,“对了,你这些产业里,有两家船厂,这两家船厂给我吧。”
“好。”孟娘子沉默片刻,干脆答应,“清点收回产业这事儿,查清查明这事儿容易,可要把拿走的再拿回来,这一件,还得从你这儿借点儿力。”孟娘子看向李桑柔道。
“行。”李桑柔爽快答应。
“除了两间船厂,其余产业我来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