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还有,明儿还有几家请年酒,最好也打发人走一趟,各家打个招呼,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儿才最好。”蒋老夫人接着说正事儿。
“我去拿纸笔,咱们列个单子细看看。”潘相站起来,进屋拿了纸笔砚,研了墨,和蒋老夫人商量着,写写划划。
商量了两刻来钟,定下来要打招呼的各家名单,蒋老夫人叫了几个老成稳妥的管事婆子进来,仔细叮嘱了,让她们分头去各家传话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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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家。
送走吃年酒的客人,尉家老祖宗裘老夫人示意大儿媳妇尉家大太太,“让九哥儿媳妇看着收拾,你跟我过来。”
尉家大太太急忙紧前几步,从丫头手里接过裘老夫人一条胳膊,扶着裘老夫人,往旁边小暖阁过去。
尉家大太太扶着裘老夫人坐到暖阁榻上,奉上茶,侧身坐到榻前扶手椅上。
“大当家走这一趟,还有昨儿个国子监那场子事儿,你看呢?”裘老夫人看着大儿媳妇,缓声道。
“这两件事,是一件事儿?”这一句,大太太迟疑不多。
裘老夫人缓缓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昨儿个,是要说圣眷,今天,是来替长沙王府打招呼的?”大太太的疑问,尾音微微下落,并没有太多疑问的感觉。
“嗯。”裘老夫人再次点头。
“蒋老夫人和她家二奶奶说话的时候,没怎么避着人,在旁边侍候的正好是伍婆子,伍婆子说,蒋老夫人让她家二奶奶替她和钱家老夫人告个罪,再把长沙王府年酒这事儿,跟钱家打个招呼,她先回去安排安排。”尉家大太太接着道。
“嗯。”裘老夫人凝神听着,点头。
“大当家怎么挑了咱们家?总不会是只是时候儿赶的正好吧?”尉大太太拧着眉道。
“大当家的这种人,天赋异禀,就是不算计,那心思,也是九曲十八弯。”裘老夫人缓声道。“她来咱们家,一来,咱们家再怎么传延绵长,书香满门,可这会儿,在朝廷里,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找咱们传话援手,最合适。
“唉。”裘老夫人叹了口气,“四位云琅阁大学士,两位姓尉,可都不是咱们尉家的人。”
“好在有九哥儿媳妇。”尉家大太太忙笑道,“再说,咱们尉家姑娘,如今多抢手呢。”
“确实也是好事儿。”裘老夫人笑起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再怎么书香,也算不得贵重,一举一动,不像几位相公府上,牵涉着政局政务,我想着,她到咱们家来,看中的,只怕是这一条。”
裘老夫人的话微顿,片刻,才接着道:“还有,就是她跟九哥儿媳妇,和咱们尉家,有点儿情份,这是给咱们尉家送情份,送机会来了。”
尉家大太太眉梢微挑,看着裘老夫人。
“大当家说,她到咱们尉家,是来学年酒的规矩礼数。
“建乐城这年酒的规矩礼数,大当家不一定不懂,可长沙王府,却不一定懂。”裘老夫人微笑道。
尉家大太太眉梢扬起。
“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去一趟长沙王府,要悄悄儿的,见了石王妃,不用虚客套,就直说是大当家的意思,去和石王妃说说咱们建乐城这年酒的讲究。
“石王妃能入得了大当家法眼,必定是个能直接说话的人。
“去了之后,你看着办,要是需要留下,今天晚上,你就留在长沙王府,明天帮着迎客待客,都无妨。
“要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那就打发人回来,咱们一定要帮着长沙王府,把明儿这场年酒,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办下来。”
“好。”尉家大太太连连点头。
“唉。”裘老夫人一声叹气里透着轻松,“这一年多,我愁得不行,老二这差使,今年正好赶在个节骨眼上,可老二现在这位子,偏偏是高不成低不成。
“这开国的机会,可就这一回,要是抓不住,咱们尉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现在好了,这机会来了,老二这下一任,要是能往九溪十峒去,有杨家支撑,卓异是必定的,又是那样的苦地方,等这一任两任回来,正好赶上江南各路大调换,一个封疆大吏,就是十拿九稳了,哪怕老二到此止步,咱们家,也有了一根支撑,依咱们的底蕴,往后就容易了。”
尉家大太太凝神听着,低低嗯了一声。
“大哥儿这一任县令,明年到期,正好赶上江南用人,要是能挑到江南,再一任下来,也就有了进阶的余地。
“要是老二顺顺当当,等大哥儿到了四五品,老二也就能撑得起大哥儿了,这就有了传带,往后,就好了。”裘老夫人说着,露出笑容。
“嗯,还有老三,老七,九哥儿媳妇说九哥儿的学问长进很多,今年秋闱必定能中。”
尉家大太太一句话没说完,笑出来,“还有个笑话儿呢,九哥儿说,昨儿晚上国子监的文会上,说到考秋闱,他就说,他媳妇儿总说,这有什么难的。
“潘相家小七就说:你媳妇儿说的可真轻巧,她觉得不难,让她去考!”
裘老夫人噗一声笑出来,“潘相府上这位七哥儿,可真是个不使心的孩子。
“你换身衣裳,赶紧去吧。”
尉家大太太笑应了,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赶紧回去换了衣裳,要了车,赶往长沙王府。
第300章 两全
长沙王府的年酒,定在初七中午。
李桑柔虽然还是平时打扮,却从上到下,一身新衣,平时那件光板羊皮袄,也换成了件靛蓝布面棉斗蓬,平时总显得有些蓬乱的头发,梳得很整齐。
巳正前后,李桑柔就拐进了长沙王府门口的宽巷子。
守在巷子口的小厮急忙扬声禀告进去。
石阿彩在前,杨南星和尉家大太太一前一后,跟在石阿彩身后,急步迎了出来。
离的还有十几步,李桑柔紧走两步,先拱起手,笑道:“不敢当。”
杨南星咯的笑出来。
“瞧你!”石阿彩回手拍了杨南星一巴掌,紧几步迎上去,曲膝见礼。
“大当家见谅,实在是,大当家这句不敢当,太有名气了。”杨南星跟着曲膝见礼,笑着解释道。
“是真不敢当。”李桑柔拱手欠身。
“嗯!这句也极有名气。不敢当,真不敢当!”杨南星学着李桑柔的语气。
“越来越放肆了!”石阿彩微微蹙眉,再一巴掌拍在杨南星后背。
“南星这孩子,直爽可爱,有点儿像宁和公主的脾气。”尉家大太太和李桑柔见了礼,笑道。
“她和宁和阿暃好得很,对了,论打架你们三个谁最厉害?”李桑柔看向杨南星问道。
“这是建乐城,哪敢打架!从来没打过!”杨南星赶紧摇头。
大嫂天天叮嘱她和两个弟弟,要谨慎再谨慎,万万不能任性,她哪敢打架!
“还真是,还小半年,真没听说公主和郡主两个人打过架,是你给劝住了?”尉家大太太看着杨南星笑道。
“那倒不是,从来没想过打架,大约是她们两个体谅我。”杨南星笑道。
“石王妃长嫂如母,治家严格。”李桑柔笑道。
几句话间,四个人进了侧门,外面巷子口,又有通禀声传进来。
“让她们带我进去就行,你们去忙吧。”李桑柔指了指一长排垂手侍立的婆子,笑道。
“我陪您。”杨南星忙紧几步,走到李桑柔身边,笑道。
石阿彩和尉家大太太笑应了,尉家大太太示意石阿彩走在前。
石阿彩走出两步,尉家大太太转身时,李桑柔落低声音,笑道:“有劳您了。”
尉家大太太满心满眼的笑意,冲李桑柔微微颔首,急步跟上石阿彩。
“大太太昨儿午后就到了,大嫂正愁得不行。”杨南星落后李桑柔半步,走出几步,低低道。
“愁什么?年酒的规矩讲究很多吗?”李桑柔随口道。
“那倒不是,是……”杨南星的话顿住,随即笑起来,“没什么,大嫂想得多。”
李桑柔看向杨南星,“换了谁都会想得多,最好是自己熬过去,毕竟,建乐城和龙标城大不相同,以后和从前也大不相同。”
“嗯,大嫂也这么说。
“老四和老五刚到国子监上学那一阵子,老五成天委屈的不行,哭过好些回,大嫂一直这么教训他,大嫂说,我们都要好好学会活在屋檐下。”杨南星声音低低。
“嗯,你那两个弟弟都很好,在学里出了名的谦和知礼。”李桑柔笑道。
“老四性子好,从小儿就面吞吞的,老五娇得很,有一回,他一直一直哭,气得我差点揍他。”杨南星哼了一声。
“他俩学问怎么样?”李桑柔一边笑一边问。
“就是学问不怎么样,说先生明知道他不会,还总让他说,说他又不用考试,总盯着他做什么。
“大嫂就问他,你怎么不用考试了?你是能承爵,还是能领兵啊?你不考试,那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混吃等死吗?你大哥能容你混吃等死一辈子吗?
“老四还好,就是一脸灰败,老五当场就放声哭出来,怎么劝都劝不住,就是这一回,我差点儿揍他。”杨南星再哼了一声。
“真要考啊?什么时候下场?听说监生不用考童生试?直接就能考秋闱,今年秋天考?”李桑柔好奇问道。
“就他俩那学问!”杨南星撇着嘴。“不过,大嫂想让他俩今年下场试试,老四还好,不敢不答应,老五又哭了,唉,真是想揍他!”杨南星虚空拍了下。
“揍了管用吗?”李桑柔看着杨南星挥出的那一巴掌。
“不管用!从小儿揍的太多了。唉!”杨南星一声长叹。
李桑柔在她肩上拍了拍,“今天那边就他俩待客?”
“他俩怎么撑得下来!人都认不全呢。
“昨儿午后,黄祭酒过来了一趟,说是好些同窗都找了他,要过来帮忙,是尉家大太太和黄祭酒商量着,定了十来个人呢。”杨南星仔细解释。
“尉家做事一向周到。”李桑柔笑道。
“嗯,多谢您。”杨南星微微曲膝。
“真不敢当。”李桑柔忙颔首还礼,“你家叶大郎呢?也在那边待客吗?”
“他没来。”杨南星顿了顿,垂眼道:“他那身份,不合适,今天要来的人家,他一家也不认识,叶家又是行商,再说,叶家也没有入仕的打算。”
李桑柔嗯了一声。
“等出了正月,我和大郎回去一趟,把二妹妹和三妹妹接过来。
“阿娘写了信来,说虽说太婆留过话,不让我们姐妹三人再归回杨家,可此一时彼一时,事易时移,不必死守这句吩咐。
“说太婆这样嘱咐,不过是希望我们三个活得好,现在,二妹妹和三妹妹回到府里,对她们,对杨家,都更好。”杨南星和李桑柔低低交待道。
李桑柔还是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这是杨家家事,杨家有足够的能力料理,不是她该多说的。
杨南星陪着李桑柔,边说边走,脚步很慢,两个人进了对着湖中戏台的大暖阁,刚刚落了座,透过敞开的窗户,两个人就看到石阿彩陪着蒋老夫人和尉家老祖宗裘老夫人,往暖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