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李桑柔将银牌和路引交给大常,愉快的坐回去,和大常笑道:“等黑马和金毛买好车回来,咱们就启程。”
“好。”大常笑应。
他们老大从来不讲究什么吉日不吉日的,瞎叔说过,福人居的地方就是福地,吉人赶上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是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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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顾晞去明安宫和顾瑾一起吃饭,刚刚坐下,如意一溜小跑进来禀报:李姑娘带着三个手下,往陈州门去了,看样子是启程走了。
顾晞大瞪着双眼,点着屋角的滴漏,“这大中午,今天是吉日?”
顾瑾噗一声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冲如意摆手,“不用查黄历了。这位李姑娘,真是百无禁忌。实在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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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能调用驿馆马匹的银牌,李桑柔一行又拐到陈州门内的骡马行,买了两匹马。
出了陈州门,挑了家香味儿诱人的饭铺子,四个人吃了饭,大常赶车,李桑柔坐在大常旁边,黑马和金毛一人一匹马,大常甩了个响亮的鞭花,一行人愉快的上了路。
十几里路也就一会儿,李桑柔很快就看到了头一家递铺。
大常吁着两头骡子慢下来。
“怎么样?”李桑柔看着递铺问道。
“规矩大脾气大,好说歹说都不行,给钱也不行。”大常的总结简单明了。
李桑柔嗯了一声,跳下车,招手示意金毛,“咱们去看看。”
“好嘞!”金毛愉快的应了一声,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黑马,连蹦带跳跟上李桑柔。
“走走走走!离远点!”
离递铺还有十几步,递铺门口,高翘二郎腿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就冲两人挥着手。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建乐城来……”
“我管你从哪儿来的!快滚!这儿是你们能靠近的地方?滚!”中年汉子猛啐了一口。
“大哥,我们是来找人的,我二大舅家三侄子,我二狗子哥在这儿。”李桑柔站住,陪着一脸笑,扬声叫道。
“这儿有人,有马,没狗!快滚!再不走就办你个窥探军务!滚!”中年汉子一个滚字,吼的字正腔圆。
“走吧。”李桑柔转身就走。
金毛跟着一个旋身,狠啐了一口,“娘的!”
一行人越过第一家递铺,看到第二家递铺时,大常闷声道:“这家也凶得很,我绕到后门,碰到个老杂役,塞了五个大钱,我说我听说当驿丁挣钱多,想当驿丁,那杂役跟我一通诉苦,让我挑了担柴装样子,带我进去看了一圈。”
这一回,李桑柔让黑马和金毛过去了一趟,照例被骂了出来。
“嗯,走吧。”李桑柔示意道。
这家的情形,大常已经说过了。
到第三家递铺时,天已经黑了。
“这家也不让进,不过管递铺的老厢兵脾气好心眼好,姓洪,听说我想投军当驿丁,跟我说了半天话。
说我这身膀,当驿丁可惜了,就是当驿丁,也当不长,指定得被上头挑走。”大常闷声介绍道。
“嗯,先找家邸店歇下吧。”李桑柔打量着四周。
这儿离建乐城不过半天路程,宽阔的驿路两边,店铺相连,还十分热闹。
黑马和金毛挑了家灯光最亮的邸店,要了三间上房。
吃好喝好,大常看向李桑柔,李桑柔摇头,“不用看,这儿离建乐城这么近,没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常和黑马、金毛三个,起来收拾好车辆骡马,等李桑柔起来,吃了早饭,又买了些酒肉胡麻饼带着,出来启程,太阳才刚刚露出地平线。
这一天,沿着驿路,一家一家递铺走得很快,毕竟离建乐城不远,驿路宽阔平整,间间递铺都十分像样儿。
一连赶了三天的路,一行人才慢下来。
驿路虽说没那么宽阔了,可还是十分平整,两边的树木高大,仲春时节,一片新绿,十分宜人。
递铺也算整齐干净,离建乐城越远,驿丁们越和气平易,不少递铺外面搭着棚子,给一个两个大钱,就能坐下歇歇,还有大碗热水。
远离城镇的地方,几乎每一间递铺两边,都有或多或少的小贩,拿个破篮子破筐,卖茶水果菜,或是支个摊儿,搭个棚儿,就是间简陋的食铺。
有一间递铺边上,竟然还有一家小小的药铺,药铺里还坐着位看起来十分威严的老大夫。
李桑柔一行有时紧赶,有时慢走,一路走一路看,一个月后,一行四人,进了无为府。
照李桑柔的计划,她们这一趟先到无为府,再沿江到扬州府,从扬州府返回建乐城。
建乐城到无为府,和建乐城到扬州府这两条线,她打算从中挑一条,作为她快递事业的起点。
第51章 看一眼问一句
无为府的繁华热闹,在李桑柔意料之外。
黑马和金毛把马拴在大车后面,跟着李桑柔,左看右看,金毛啧一句比江都城热闹多了,黑马就喷一句跟建乐城可没法比。
一行人从大街走进小巷,挑了家干净的大车店,住了进去。
这会儿不过申初前后,几个人安顿好出来,李桑柔吩咐黑马和金毛,“你们两个,到处走走,打听打听这无为府的大族,有哪几家,各家都有哪些当官的,哪些人才,各家口碑怎么样,尽量多打听。”
“好!”黑马和金毛一起点头。
李桑柔和大常沿着大街往东,黑马和金毛往西。
“过了江就是南梁,咱们真要从建乐城来往这里,他们会不会想多了,咱们还有好几条船。”大常看着旁边酒楼挂出来的江刀和江豚的招牌,突然闷声说了句。
“嗯?”李桑柔一个怔神,随即笑起来,“噢,别想那么多。他们是不是会想多,不在于咱们来往哪里。
他们怎么想,咱们管不了,管不了的事儿,就不用理会。晚上尝尝江豚?”
李桑柔仰头看着一连几家刀鱼江豚的招牌。
“好。”大常声调轻松,随即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价儿。”
“咱们赚了钱,就一件大事,吃好喝好。不管什么价,难道咱们吃不起?”李桑柔斜瞥着大常。
“那倒也是。”大常嘿笑着,拍了拍胸口。
李桑柔和大常打听了几个人,听说望江楼的江鲜做的最好,回邸店留了话,直奔望江楼,花了块半两的碎银子,买得茶酒博士想方设法,倒腾了张桌子给她们。
两个人慢慢悠悠喝了两三杯茶,黑马和金毛就到了。
李桑柔一如既往,一挥手就一句:你们店里有的,都上一份,刀鱼江豚各上两份!
茶酒博士豪客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脆声应了,利落的上了茶水茶点。
“这无为府,最大的户,头一个是王家,之后是曹家,利家,魏家,吴家……”黑马看着茶酒博士出去,开始说刚刚打听到的无为大户。
“说说王家。”李桑柔打断了黑马的话。
“王家最厉害,艳压群芳!”黑马竖着大拇指。
李桑柔被他这个艳压群芳,差点呛着。
嗯,这个词用的实在太好了!
“王家现在活着的,说是有两个进士,六个举人,二三十个秀才!真真正正,人烟鼎盛!”
李桑柔再次被黑马的人烟鼎盛给呛着了,“你好好说话!别乱用词!”
金毛咯一声笑出了声。
他虽然不知道黑马哪个词用错了,不过嘲笑还是要嘲笑的。
“老大教训的是。你笑什么笑?”黑马瞪了金毛一眼,接着道:“说是户部侍郎孙洲,就是他们王家的姑爷呢。
他们王家这两个进士,一个叫王安士,已经做到漕司了,在秦风路,不过年纪大了,说已经快七十了。
还有一个,叫王庆喜,比那个王安士低一辈,是个府尹,在京东东路,青州。年纪也不小了,说是再过个年就六十了。是吧?”
黑马看向金毛,金毛连连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现在王家的族长,叫王庆民,说是那个王庆喜的亲哥,那个王安士的亲侄子。
还有,说是王庆喜的大儿子,王家九爷,叫什么王宜书的,说是什么才子,怎么怎么有才,过了年刚从青州回到这无为府,说是为了秋闱。”
李桑柔凝神听着,慢慢嗯了一声。
“曹家……”黑马接着往下说,却被李桑柔抬手止住,“不用了,知道头一家就行了。关于王家,还有别的吗?口碑如何?”
大常看了眼李桑柔。
黑马连连点头,“好!都夸好!好的不得了!
这城里最大的学堂,就是王家义学,穷人家子弟读书不要钱,一天还管两顿饭,只要月考考及格就行,说是还有女学。
城外那什么书院,说是挺有名的,也是王家的,大儒藏书,都不少,能考进去就不要钱。
那个曹家,说是家训是不当良相就做良医,曹家老太爷说是天下有名的名医,现在一天出来一个时辰,就在这条街头头,就是他们曹家的医馆。
曹老太爷这一个时辰是义诊,不要钱,碰到特别可怜特别穷的,还送药。
利家说是最敬老……”
黑马滔滔不绝,一直说到茶酒博士上齐凉菜,一边吃一边呜呜噜噜了半天才说完。
大常再次看向李桑柔,李桑柔迎着他的目光,解释道:“咱们这生意,肯定得跟当地的大族打交道,特别是无为府和扬州府,说不定要跟他们合作,先得知道个大概。”
大常释然,伸手端过一盘子江豚鱼,专心吃鱼。
这两份江豚刀鱼,她们三个一份,他自己吃一份。
第二天一大早,大常去看无为府下辖的庐江、巢县两县,黑马和金毛跟着李桑柔,先从曹家的医馆看起,一圈看下来,三个人进了望江楼。
今天的望江楼有场文会,东主是王家的几位秀才,其中就有那位九爷王宜书。
望江楼早几天前,就被王家包下了,李桑柔找到昨天的茶酒博士,塞了块碎银子,茶酒博士从后门将三人带上二楼一间偏僻雅间。
李桑柔将雅间窗户推开一条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
楼下已经十分热闹,正中间一张大书案旁边,围着七八个长衫书生,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鸦青织锦缎书生二十六七岁年纪,不高,略胖,也就是不算难看而已。
鸦青织锦缎一边说着话,一边挑了支笔,濡了墨,写了一行字,将笔递给旁边的瘦高书生。
金毛溜下去,片刻,一溜小跑上来,挨到李桑柔旁边,指着短胖织锦缎,低声道:“就那个,鸦青织锦缎衫子的,就是王家九爷王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