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李桑柔嗯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坐了回去,三个人安安静静再吃了顿刀鱼,出了雅间,从后门出去走了。
在无为府歇了两天,第三天一早,一行四人启程,赶往扬州。
在扬州同样看了两天,四个人一路北上,过了淮扬,又折向东北,从沂州密州直奔登州,再折返至莱州青州。
每一处都停上一天两天,到处看看。
中午到青州,歇了一晚,第二天又逛了一天,吃过晚饭,夜色才刚刚垂落。
李桑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大常道:“我要去府衙看看,二更前后过去,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
“啊?去府衙……”黑马愕然,一句话没问完,就被大常按了回去。
“你叫什么叫!出息呢?”金毛跳起来,趁机拍了黑马一巴掌。
“你小心点儿。”大常看着李桑柔,没多问,只闷声关切了一句。
“放心,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天赶早启程。”李桑柔挥手吩咐。
大常应了,和黑马金毛出来,各自回屋睡觉。
李桑柔发了一会儿呆,吹熄了灯,推开窗户,坐在窗下,两只脚高高架在窗台上,看着昏暗不明的天空出神。
远远的,二更的梆子声传过来,李桑柔站起来,换了衣服,用黑布裹紧头脸,从窗户跃下,落进邸店后面的黑巷子里。
一弯上弦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照着已经静息下来的青州城。
昏暗不明的巷子里,李桑柔沿着黑暗跑的飞快。
邸店离府衙不远,李桑柔站在巷子口的黑暗中,看着一缕月光下的八字墙,静等了一会儿,在一片云的掩盖下,穿过衙门口,从八字墙后面的一棵树上,跳进了府衙。
府衙里也是一片安静,李桑柔站住,辨认清楚方向,贴着屋檐,从前衙这边,往那边查看。
整个前衙,亮着灯的房子只有一间,李桑柔猫着腰贴近过去,靠在窗户边上,伸手摸了摸,窗户上糊的是棉纸,李桑柔沾了口水,轻轻捅开窗户纸。
迎面是一面墙的书架,另一面也是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案卷公文。
屋子正中,一张厚沉桌子后面,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矮胖老者,正趴在桌子上,专心的写着什么。
李桑柔眯眼看着老者,老者侧对着她,不过,只这一个侧面,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出来,眼前的老者,和她在无为府看到的那个王宜书,是一家人,这肯定就是这青州府尹王庆喜了。
唉,这形象,就是年青四十年,跟叶家那位大爷现在比,也差得很远啊!
李桑柔贴着墙,转到门口。
屋门半掩,从门缝里能看到一个小厮靠门坐着,正磕头打盹。
李桑柔退过屋角,窝在角落,打火镰点着根安息线香,再悄悄挪到门口,紧挨门蹲下,将线香靠近小厮,用手扇着那缕清烟,将清烟扇进小厮鼻子里。
小厮磕头的幅度越来越大,李桑柔看着差不多了,最后扇了两下,掐灭线香收好,屏息盯着桌子上那根明亮的蜡烛。
小厮再一个磕头,往前扑撞在半掩的门上,和小厮撞在门上的咣噹声同时,李桑柔扣动手弩,细小的弩箭射灭了蜡烛,盯在王庆喜背后的书架上,屋里屋外一片黑暗。
“小瑞!”王庆喜有几分恼怒的叫了一声。
在王庆喜这声小瑞之前,李桑柔已经两步踏进屋,先一掌砍晕了小瑞,在王庆喜站起来之前,疾步过去,将一根拇指粗细的丝绳,勒在王庆喜脖子上。
“别动,别出声,不然我就勒死你。”李桑柔俯在王庆喜耳边警告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是……”王庆喜还算镇静。
“我知道你是王庆喜,这青州的府尹。”李桑柔稍稍收紧丝绦,王庆喜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没问话,你就闭嘴!”
王庆喜想去拉那根丝绦,手抬到一半,又落在桌子上,只不停点头。
“我姑姑是怎么死的?”李桑柔俯在王庆喜耳边,咬牙问道。
“你姑姑是谁?”王庆喜茫然。
“你这个好色之徒,你奸了她,害死了她,现在,你竟然问她是谁,你连她是谁都忘了么?”
李桑柔的声音听起来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然忘了,那好,你就好好说说,你强抢了多少女孩儿,又害死了多少女孩儿?一个一个说!”
“姑娘,你一定是找错人了。我从来没强抢过女孩儿,不光女孩儿,别的人也没抢过,我从来没害死过谁。”王庆喜心里有了一丝安稳,但更多的是焦急恐惧。
“找错人?哈!好啊,那你一个一个的说说,你那些小妾,通房,她们都是怎么来的,怎么死的?我可是一个一个查过之后,才找到了你。
你说吧,一个一个说,说错一个,我就勒死你!”
“我不好女色!真不好!我只喜读书!
我自小远视不明,五步之外就不辨妍丑,呃……”
李桑柔手下一紧,勒的王庆喜呃了一声。
“好好好!一个一个说,我说。我头一个小妾,张氏,是从小侍候在我身边的大丫头,张氏生头胎时难产,一尸两命。
第二个是内子的陪嫁黄氏,育有一女,现在后宅,就这两个,姑娘的姑姑,是哪一个?”
王庆喜喘着粗气,明显有几分恼怒。
“你胡说八道,真当我一无所知么!”
李桑柔猛的收紧手里的丝绦,勒着王庆喜和他坐着那把椅子一齐往后仰倒。
“我只想知道姑姑是怎么死的,你实说,我不怪你,你再敢诡辩,我就勒死你。”
王庆喜被勒的眼珠都突出来了,椅子被李桑柔拉倒往后,他两条腿紧紧顶在沉重无比的楠木桌子上,想挣扎却挣扎不动。
在王庆喜就要憋死之前,李桑柔猛的松开丝绦,“说!”
“我真没有!我喜读书不好美色!我都看不清楚!我不好!
姑娘可以去打听,尽管打听!我家在无为府,我在无为府长大,在汝县做过一任县令,在卫县做过一任,再就是青州,任姑娘打听。
姑娘的姑姑,姓什么?到底是哪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庆喜拼命喘着气,声音颤抖,又是愤怒又是惊恐,连人带椅子抖个不停。
李桑柔垂眼看着一阵接一阵颤抖的王庆喜,抬手砍晕了他,收起丝绦,拨出那根小箭,闪身出门。
第二天一早,一行四人收拾好,吃了早饭,悠悠哉哉出了青州,直奔济南府。
不紧不慢走了半个时辰,大常看着坐在他旁边嗑瓜子的李桑柔,闷声问道:“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李桑柔知道他问的是她昨天去府衙的事儿,“湛泸的旧债,正好路过,顺便看看。”
大常看了眼李桑柔,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一行四人在济南府歇了两天,再次启程,直奔建乐城。
第52章 能做就做
回到建乐城已经后半夜了,四个人回到家,洗漱吃喝,倒头睡下时,天已经快亮了。
没睡多大会儿,李桑柔就热醒了,一身一身的热汗出来,这份热让人坐立不安,哪儿还睡得着!
黑毛和金毛出去买了半车冰,和四五个粗陋实用的木头大冰鉴推回来。
两个人放好冰鉴,大常抱着一块的三四尺高的冰块往冰鉴里竖好,小小的屋里顿时凉快下来。
李桑柔一头扎到床上,接着睡。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李桑柔刚一脚踩出门,黑马一张黑脸伸过来,眉飞色舞道:“老大!世子爷那个小厮,如意,已经来过两趟了!
头一趟是巳正前后,听说你还睡着,就走了。
第二回 就刚刚,半个时辰前,说是,要是老大你歇过来了,就跟你说一声,明天中午,世子爷陪你去见秦王爷。”
“嗯,吃了饭你跟金毛把帐算一算。”李桑柔吩咐道。
“好来!”黑马答应的兴高彩烈,一个旋身,紧接再一个旋身,又旋回去了,对着李桑柔,一脸渴望,“老大,那明天,您一个人去啊?那帐,那么多数目字儿,你一个人,那个……”
“我一个人足够了。”李桑柔不客气的堵了回去。
“那是那是。”黑马肩膀耷拉下去,往厢房算帐去了。
李桑柔洗了把脸,闻着厨房里的饭菜香晃过去。
厨房里,金毛烧火,大常正在炒菜。
李桑柔站在厨房门口,只觉得热浪扑的喘不过气。
她们这一趟来回,三个多月,这会儿已经是五月中,正是一年中最暑热的时候。
一想到夏天,李桑柔忍不住叹气。
冬天有炭盆火炕火墙地龙,可夏天,消暑的法子,也就是几块冰,那效果,聊胜于无而已。
还有无处不在的蚊子!
唉,暑热加蚊子,这里的夏天实在难熬极了。
之前在江都城,到夏天,她还能坐着船到江上飘着睡觉,今年只能靠苦熬了。
“黑马!”李桑柔一声吼,“搬个冰鉴过来,搬俩!”
黑马扬声答应,拎着个冰鉴小跑过来,“我就说,搬俩冰鉴放厨房,大常非说不用,说费冰,看看,老大不高兴了吧!”
李桑柔和大常都没理他,金毛冲黑马连翻了几个白眼。
“明天找个支灶的,在外面支个灶,再搭个棚子,炖炒放外面,好歹凉快些。”李桑柔看着放好冰,再叹了口气。
她是真烦这里的夏天啊,热的无处躲藏!
没多大会儿,大常做好饭,辣炒童子鸡,炖大块羊肉,一大盆凉拌菜,以及一大海碗青蒜末香菜末,一筐头馒头,四个人坐在几大块冰中间,一顿饭还是吃的汗水淋漓。
饭后,黑马和金毛在厢房算帐,大常收拾好,换了冰块,沏了壶茶拎过来,倒了碗递给李桑柔。
李桑柔抿着茶,看了眼明显闷着心事的大常,叹了口气。
“大常,你说你,五大三粗的,怎么心眼小成这样?活的这么仔细干嘛?”
大常斜瞥着李桑柔,没说话。
“那位叶大爷,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他觉得他表妹是冤死的,我答应了他,他表妹要真是冤死的,我就替他报了这个仇。”
李桑柔连叹了几口气,无奈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