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40章

作者:休屠城 标签: 天作之和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她这话拐着弯骂他,施少连觉得好笑,抬头看她:“你多骂两句才好呢,往日看惯你嘴甜心甜,如今听你骂人更觉有趣……怎么藏得这么好,滴滴水不漏的。”

  甜酿冷哼一声,猛然拱起腰肢,轻蹙双眉,咬唇娇语:“你轻些呀。”

  他这会还在伺候她,她将脸颊枕在他肩头,眯着眼。

  云收雨歇,窗外月色清亮,虫鸣声声不住,竹簟上都是湿汗,这会儿更睡不着,她全身汗津津,闹着要喝水沐浴,她不要床头的豆蔻水,想着睡前还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剩下一小碗被宝月搁在盛冰的铜盆里。

  施少连将酸梅汤取来,玻璃碗盛着,色泽如赪霞,碗沿还结着水珠,自己先喝了一口,尚且冰凉:“再喜欢吃也要节制些,吃多了容易肚子疼。”

  她癸水刚过,这么热的天正是要吃冰的时候,见施少连端着酸梅汤一口接一口,心头便有些不乐意:“我好着呢。”

  “若真好,每月那几日就不会只捂着肚子躺着。”施少连将酸梅汤端给她,“只许你一口喝。”

  她就着他的手只呷了一口,待要再喝,他不肯,她眼巴巴地看着,剩下小半碗酸梅汤都被他一口含住,不吐不咽,眼神柔软看着她。

  施少连捧着她的脸颊,将吻衔过去,她直直想躲开,又突然直起身子,半闭着眼等他。

  酸梅汤微凉,唇舌也是凉的,吻当然也凉,触感软软,滋味酸甜,吞咽声放大在耳边,暧昧又迷离,还有一点汤汁顺着唇角蜿蜒往下,淌过雪色肌肤,被追逐的舌带回来,复回到纠缠的唇中。

  低浅声音水波一样荡漾在夜里,潮湿,柔软,馥郁,闷热,密不透风的网,两条竭力挣扎的鱼。

  他也安抚她:“我出门这阵儿,你好好呆在榴园里,我办完事,早些回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知道。”

  他又说:“若是有谁惹你生气,给你不舒坦,回来我替你出头。”

  “谁能惹我生气?”甜酿伸手掩住哈欠,“我跟人又没仇没怨的。”她翻了个身,“但你可要把我安顿好……每日里吃的穿的用的,一点也不许少我的,不然回来我不理你。”

  “谁少你吃的穿的了?”他替她揉腰,笑问,“桂姨娘苛待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你一走,我可少了人撑腰。”

  “若有什么想要的,你也莫去找桂姨娘,让宝月去找孙先生要,他知道的。”

  “好。”

  “乖乖等我回来。”他笑,“我有惊喜给你。”

  她懒得连眼也睁不开,迷迷糊糊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明早再走。”

  甜酿微诧,想起一事:“这么晚你从哪儿来?怎么进的榴园?晚上院门锁了,你又叮嘱宝月替你开门?”

  他搂着她要歇:“以后再告诉你。”

  第二日一早,甜酿睁眼时天已大亮,宝月进来服侍,时辰已不早,更衣时宝月见甜酿身上的痕迹,也微微吃了一惊,甜酿问她:“他什么时候走的?”

  宝月懵懵的:“不……不知道啊……婢子没见着大哥儿。”

  甜酿坐了片刻,往主屋去见施老夫人,主屋刚撤下早饭,桂姨娘和田氏陪着施老夫人说话,施少连和芳儿在一侧下棋,云绮观战,众人见甜酿袅袅而来,容貌娇艳,眉目含情,别有一番韵味,俱多望了两眼。

  甜酿一来,田氏倒想起一事,朝甜酿笑道:“昨日厨房里清点碗碟,发觉独少了两套八宝攒盒,几个盛冰雪圆子的玻璃碗,查来查去才知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小婢女拿去,一直未得还回来,姐儿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若误当丢了,挂在管事的人头上,他们鬼哭狼嚎一阵,也是闹心。”

  甜酿点头:“多谢婶娘提醒,我回头管教管教她们,东西是用是借,时长时短,哪来哪去,这些都是有规矩的,不能惫怠。”顿了顿,又问,“婶娘说的自家厨房还是施家厨房,我问得清楚些,免得婢子回头送错了地方。”

  她话音刚落,云绮在一旁冷笑一声,不管是哪家厨房,也终归不是她的。田氏脸上挂不住,用帕子抹抹唇角,讪笑:“自然是施家厨房。”

  施老夫人听她两人说话,指着田氏道:“近来你婶娘帮着你桂姨娘管厨房,近来天又热,镇日里烟熏火燎的在厨房守着,也是辛苦,你们可得念念婶娘的好。”

  甜酿朝着祖母拜了拜,笑着回:“这是自然,家里这好光景,全赖着祖母、姨娘婶娘们悉心操持家事,我每日里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感激之余,心里也觉过意不去,不会帮忙,倒只会添麻烦。”

  施少连在一旁听着她说话,唇角带笑,只觉她说话句句动听,也忍不住笑道:“二妹妹平日也休要惫怠,若真感激祖母和婶娘姨娘的好,每日里也帮着分担些,跟祖母请个差事,让婶娘和姨娘松快松快。”

  “那大哥哥瞧着我能做些什么?”甜酿歪着脑袋,笑嘻嘻道,“我脑子笨,写写算算不如三妹妹精通,也不如四妹妹聪明能出主意,家里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施少连将棋子搁下:“笨鸟先飞,先不如每日在姨娘处坐个一二时辰,耳濡目染,看看姨娘是如何辛苦持家,一来懂些世事人情,二来也能体谅长辈们的苦心。”

  桂姨娘也禁不住笑:“阿弥陀佛,瞧你们兄妹两人你来我往,把我拔得高高的。我每日做的不过就是些杂事,盯着人扫地擦窗,买菜送饭,琐碎小事,算不得辛苦,也不用学,自然就会。”

  施老夫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家中有你们姨娘婶娘打理就够了,人多反倒乱。”又转向施少连,“哪有未出阁的姑娘管家事的,这都是出嫁以后的事情。”

  甜酿和施少连都微微一笑:“祖母说的是。”桂姨娘和田氏互望一眼,各自捧起茶碗喝茶。

  等甜酿和云绮出嫁后,施家里就剩施老夫人和施少连,喜哥儿三人,两个哥儿都非她亲生,等施少连娶亲后,她这姨娘在施家只能过着冷锅冷灶的日子,能多攒些体己最好不过。蓝可俊若能在施家营生上大施拳脚,日后日子也要比她这姨娘好过,跟田氏交好对她也有些好处,厨房的油水也不过那点银子,交给田氏还落了清闲。

  施少连又改了主意,仍想留在家中,甜酿听他这么一说:“如何又不出门了?”

  “担心小酒儿被人欺负。”施少连道,“我若是前脚走,后脚她们惹妹妹不快,谁来护二妹妹。”

  甜酿无所谓:“随你,你若想留就留下,把差事交给蓝表叔,让他替你赚银子去,坐收渔利,何乐不为。”

  “若任由蓝表叔去,只怕把这几年的家业都造没了。”施少连摸摸鼻尖,苦笑,“我可把全部身家都抵在船上了,若是出什么意外……小门小户折腾不起,小酒可要跟我受苦了。”

  甜酿倒吸一口气,蹙眉,满脸不情愿:“你若把家业亏了,谁肯嫁你。”她撇嘴,又委屈巴巴,“外头里头都蛀空了,银子都落在旁人的口袋里,我怎么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呢。”

  她见施少连蹙眉,牵住他的一只手,想了又想,咬牙:“你去呀,我在家等你。”

  “她们欺负你怎么办。”施少连将她的手握在手里,“田氏今日敢当着众人的面责怪你,往后就敢使着法子折腾你,我实在不放心。”

  “你看我今日输了么?我跟在王妙娘身边那么多年,白学了么?”她眨眼看他,“不管怎么说,还有祖母在呢,念着那么多年的情分,她也能护着我。”

  “两个月的时间那么长呢。”他低叹,“万一回来你不见了呢?那时我怎么办……”

  “我能去哪儿?回吴江么?”她苦笑,“还是嫁给那个方玉?我已经这样了,这具身子怎么嫁给别人去?”

  施少连垂眼不语,左右为难,将她手背送到唇角:“我实在心头不安……”

  “我在家等你。”她柔声回应,手背贴着他的脸颊,眼神明亮:“我乖乖在榴园呆着……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就是了……”

  她把吻印在他唇上,“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呢,大哥哥……如今日后我只能指望你……”

  她颤栗着去吻他的眉眼额头,环抱住他,十指纤纤抚弄他的脖颈双耳:“我是你的茑萝花。”

  他在她指尖下轻颤,半阖着眼沉沦,哑声道:“证明给我看……告诉我你需要我,唯我独一无二,永不会离开我……”

  她肯使出十分力气主动奉承,情自融洽,这一夜尤其美妙,沉溺又沉溺,最后她从帐内探出只拉住他:“你从哪儿来的……密道在哪儿?”

  “密道在你的衣柜里。”他穿衣,俯身回吻她,“出口在我外堂的书屋内……等我回来再带你走一回。”

  “等我回来。”他凝视着她,“小酒,乖乖等我回来。”

  她这一夜被折腾得要死要活的,倒头就睡。

  第二日,施家阖府送蓝可俊和施少连出门,清水河旁依依惜别,只见江面烟波浩渺,泊船十里,他站在舟头朝家人挥手,目光清澈地看着人群中的妹妹,等我回来。

  甜酿扬手作别,微笑目送他远去。

第52章

  施少连把顺儿和旺儿都带走了,家中除了账房孙翁老外,只余下妇孺儿童。

  两年前施少连和蓝表叔外出,闹出了王妙娘私逃之事,内院新园子占地阔,住的松散,上下又皆是女子,这一回施老夫人不许家中人随意进出,家中闭了大门,只开了扇小门供仆役进出,内院门也派人守着,不得随意内外走动,入夜更是差人守夜巡园,只怕有什么宵小贼人,趁着主人不在家搅乱后院。

  外院还有方玉在,施少连临行也请方玉多照看喜哥儿学业,若家中有些要紧急事,也烦方玉帮衬孙翁老一二,施少连发话,方玉自然点头。每日早守在内院门前领喜哥儿上课,傍晚下课又将喜哥儿送入内院,悉心照料,尽心尽责。

  施少连一走,家中更加清净,但女眷们日子照过,和往日并无多少不同,甜酿早睡早起,每日早往主屋去陪施老夫人,剩余时间都在榴园内和婢子们消磨时日。

  家中上下都不得随意出门,又是天热的时候,闲暇时候,施老夫人和桂姨娘也爱去水榭里闲坐吹风,各屋婢女嬷嬷们也多聚在曲廊下,临着清凉湖水,一道说话解闷。

  七月初七有晒衣晒书的风俗,榴园主仆四人一早便起了,清露明霜将屋里那些书匣、衣箱都搬到庭院里,在树杪之间牵几根长绳,将各时令衣裳都搭在绳上去霉去晦,宝月摆了几张条凳,将甜酿的书本一本本搁在凳上翻晒,一时庭院里彩衣飘扬,墨香四溢,笑语不断,忙完这些,清露又摘了几株凤仙花,寻了个小药捣,捣碎给甜酿敷指甲用。

  甜酿原在耳房闲坐,听见外头婢女们的笑声,自己去了卧房歇息,转身将房门栓好。

  她的卧房先是一处锦绣屏风,屏风后是一处歇脚的小间,搁着茶水小炉和一张婢女守夜的睡榻,自施少连夜里会来榴园后,便不让宝月守夜,撩过珠帘才是她的内室,素帷隔出内外,外间是妆台书架,内间是纱橱床榻,内间左右各有一盏屏风,一侧是浴房,一侧是摆着大衣柜的衣室。

  这原本是一间逼仄后房,因窗狭地窄,故将衣柜置于其中,平日搁些不常穿的衣裳,甜酿步入其中,见贴墙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衣柜,内里衣裳都被婢女抱出去晾晒,露出空荡荡的内里。

  小衣柜都是是隔板抽屉,摸上去纹丝不动,施少连身量高,他能通行的地方肯定不窄,甜酿的目光落在那架挂着冬日大衣裳的衣柜内,衣柜高大幽深,她步入其中,踮脚伸臂都不能触碰壁顶,柜壁上还贴了一整块采光用的铜镜,甜酿伸手在四壁慢慢摸索,内壁都是光滑平整,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

  甜酿皱眉摸索良久,而后注视着面前铜镜,见铜镜内倒影出自己的容貌,铜镜是用雕花木条包嵌在柜壁上的,莲花纹饰,花木相缠,甜酿伸手来回抚摸花纹,而后在某一处用力一按,只见面前镜壁轻轻一滑,往下斜露出个幽暗入口,手底下是石壁,摸黑往前数步,便有淡淡天光可视,眼前甬道狭窄,两侧是砖墙,头顶是漏着天光的瓦,脚下是水磨地砖。

  她想起来了,这间后房旁侧就是叠石茂竹堆砌出的竹山景致,旁侧就是院墙,她先走在竹山里,而后是隔绝内外院的厚墙,墙内是空的,外头都是茂盛花木,远瞧着只是一堵高墙,看不出玄机来。

  甬道的尽头也是一座衣柜,挂着施少连的几件锦袍,推门一看,眼前光线明亮,轩窗静室,素帐青枕,方桌圈椅,正是施少连的卧房。

  她没有来过此处,但知道这屋子往外去,一侧是孙先生的账房,一侧是喜哥儿和方玉读书的书房,再往外走是家里的库房和仆人院落。

  新园子是去年秋冬开始动土的,今年的四五月份接近竣工,在逼她退婚之前,在她约着和张圆私奔之前,他早就想过有这么一日,要将她长久玩弄在股掌之间,要将她锁在施家,避人耳目,想尽办法寻欢作乐。

  屋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甜酿退回暗道内,将柜门轻轻合上。

  推门而入的人是紫苏和青柳,今日阳光正好,这屋内又没有别的仆婢,两人来晾晒屋内的衣裳被褥。

  宝月见卧房门紧阖,在门前嘟囔了几声,听见甜酿在内室问:“怎么了?”

  “二小姐,凤仙花汁调好了,婢子给你染指甲。”

  “来了。”

  甜酿面色并不算好,神色冷冷,眉头紧皱,也不多说话,一声不吭坐在秋千架上,望着满院飘扬的彩衣,闻着烈日烘晒出的墨香,扭头向宝月:“这些衣裳收到衣箱里,也要放两块能驱虫的香,你去孙先生他那儿,问他讨几两香来。”

  “屋里还剩些香可以用。”宝月不解,“何故去寻孙先生要?”

  甜酿附在宝月耳旁说了几句话,宝月道了声是,自去前院,和守门的婆子说了细由,往孙先生屋里去寻,孙先生听闻甜酿要香,寻了小厮跟着去库房找,找出了半匣子百和香,让宝月带回去。

  青柳正在院内晾晒衣裳被褥,紫苏将衣箱衣柜的衣裳都托抱出来,一一收拾了要送到日头下去晒,翻箱倒柜时,见衣箱深处,一叠里衣内藏着一只巴掌大的描金小匣,上头还挂着块小银锁,在耳边晃了晃,里头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声响。

  她知道施少连的习惯,去书桌上的笔筒里一摸,果然有几把钥匙,翻出其中最小的一把,钻入锁中,咯一声将小匣打开。

  里头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锦缎,碧青色,上头还用青线绣着山水流水,紫苏将汗巾抖开一看,禁不住愣了愣。

  原来是一方汗巾,上头沾着点点陈旧褐印,像是血迹。

  紫苏认得这方汗巾,那是几个月前,也是在甜酿私出家门前一日,施少连说要外出营生,让她帮着收拾行囊,她挑了几件衣裳,其中就有这一方汗巾,后来施少连带着甜酿归家,外出要洗的衣物里并没有这汗巾。

  那时候她也奇怪,缘何大哥儿外出不带着顺儿旺儿一道出门,只单单自己一个,为什么出去做营生结果把自己妹妹带回了家,发现缺了这条汗巾时,因是贴身的私物,她也多留了一个心眼,问施少连:“还有一条碧青汗巾,大哥儿是落外头了么?”

  当时施少连含笑道:“兴许是丢了吧,不用管它。”

  原来这方汗巾,承了女孩儿的落红。

  原来不是在见曦园里两人催生了私情,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出门也不是为了什么营生,就是为了兄妹两人肆无忌惮在外厮混,这一路来,两人做了多少戏?骗过了多少人?

  细想起来,自甜酿进了见曦园,她就被施少连彻底冷落,纵使她能在施家长久呆下去,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会不会就是孤灯一盏守着见曦园,再没有旁的指望。

  紫苏脸色阴沉望着这方汗巾,小心翼翼地放入匣内,先揣进了自己袖中,想了又想,仍是拿出来,依着原样放回了原处。

  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这方汗巾,要想办法,让榴园的人嫁出去,越快越好。

  外头有青柳和宝月的说话寒暄声,紫苏出门一看,见宝月手中抱着个小盒站在门前,笑盈盈上前问:“宝月妹妹进来歇歇,是过来寻孙先生的么?”

  “二小姐让我找孙先生要一些香熏衣裳用。”宝月笑道,“紫苏姐姐帮大哥儿晒衣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