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丫鬟很快端着药碗进来,傅砚山接过碗,用勺子一点一点弄凉,最后递到她嘴边:“喝吧。”
赵乐莹定定地看着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
上次见面还是传位大典,他待自己如陌生人一般,如今却突然好了。
没有转变过程,就这么突然好了许多。
赵乐莹垂眸,视线落在碗上:“药里有毒吗?”
“你觉得我会对你下毒?”傅砚山反问。
赵乐莹抬头与他对视:“毒死倒不至于,谁知这里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让我变得痴痴傻傻,一辈子眼中只有你一人的……”
话没说完,他便喝了一口药,捏着她的唇渡了过去。
苦涩的药在唇齿之间纠葛流淌,赵乐莹猛然睁大眼睛,不小心便吞下许多,而他喂完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意犹未尽地纠缠许久才放开。
“若真有那种药,怕是你在踏足南疆那一日,便已经痴痴傻傻,”傅砚山面色冷静,仿佛完全不苦,“还要吗?”
赵乐莹嘴角抽了抽,夺过他手中的碗一饮而尽:“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猜。”傅砚山依然平静。
赵乐莹盯着他看了许久,试探:“周乾是不是同你说过什么话?”
“说了,”傅砚山看向她,“阿瑞是我儿子。”
……所以他此刻的突然转变,是因为阿瑞?赵乐莹顿了顿,不由得气周乾太沉不住气,还未确定自己有危险,便将这么大的事告诉傅砚山了。
傅砚山会如何,将阿瑞留在南疆吗?赵乐莹心中忐忑,正思忖该如何说这件事时,突然意识到傅砚山的反应太过平静。
她顿了顿:“你不信?”
“不信。”傅砚山回答。
赵乐莹:“……”
“殿下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知道自己和裴绎之都九死一生,未必能活着回来,便想方设法为儿子寻求靠山,你这招倒是不错,若我信了,他这一世都不会再有危险,”傅砚山眼神逐渐冷淡,“可惜,我不蠢。”
……你不蠢谁蠢。赵乐莹表情复杂:“若我说他真是你儿子呢?”
“那我会恨你。”傅砚山面无表情。
赵乐莹微微一怔,抿着唇不说话了。
屋子里香炉烟雾缭绕,床边冰鉴无声散发寒凉,赵乐莹将视线从他脸上别开,才注意到这里不是自己先前住过的地方,也并非傅砚山的寝房。
“这儿是驿站?”赵乐莹问完便自行否定了,此处雕梁画栋设计精巧,房中每一样物件都十分昂贵,不像是驿站。
傅砚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为她盖上了薄被:“睡吧。”
方才的那碗药里有安神药,赵乐莹逐渐便困了,虽然还是想先去见一见阿瑞,可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只能不甘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晚,她睁开眼睛,便嗅到一股饭菜香,许久没有吃东西的她肚子顿时就响了。
“过来,用膳。”傅砚山坐在桌边,抬头看向她。
赵乐莹抿了抿唇,净手洗漱之后才到他旁边坐下,丫鬟立刻为她奉上清茶,。赵乐莹喝了两口,刚一拿起筷子,他便为自己夹了些清淡的菜。
赵乐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吃饭,不是饿了?”傅砚山依然平静。
“你究竟想做什么?”赵乐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里不是镇南王府吧?”
“你怎知不是?”傅砚山意味不明。
赵乐莹放下筷子:“这些人不是王府的下人,还有……若我在王府,裴绎之早就带着阿瑞来了。”
“你倒是相信他。”傅砚山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赵乐莹面色微沉:“傅砚山,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已获救。”
傅砚山也放下筷子,抬眸看向她:“我同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他的话传到赵乐莹耳中,犹如炸起一道惊雷,她许久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卓荦长公主已经死了,”傅砚山定定看着她,“他们不信,如今还在找你,但总有一日会放弃,他们离开之时,便是我傅砚山娶妻之日。”
“疯了,你真是疯了……”赵乐莹喃喃。
傅砚山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藕片喂到她嘴边:“吃吧,殿下。”
“我没空跟你胡闹!”赵乐莹皱着眉头打开他的手,扭头往外走去,然而一开门,外面是重重守卫,她即便是插翅也难飞。
看着外头陌生的环境,她气得要命,皱紧了眉头回头:“傅砚山,你别不像话了,如今皇帝已下杀机,叫裴绎之和阿瑞单独回去,跟让他们送死有何区别?”
“他们送不送死,与我何干?”傅砚山面无表情。
“阿瑞是你儿子!”赵乐莹忍无可忍。
傅砚山停顿一瞬,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不要再撒这种谎。”
“……我没撒谎,他就是你儿子,你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一月,只是没同你说过,”赵乐莹拉住他的胳膊,态度难得诚恳,“如今京都已经被我部署好了,待我一回去便让皇帝咽气,你儿子就能登上皇位,我现在不能前功尽弃。”
傅砚山盯着她:“若是我儿子,便更容易了,我现在就去杀了裴绎之,将阿瑞也留下,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你觉得如何?”
赵乐莹:“……”
“不舍得?”傅砚山眼底俱是嘲弄。
赵乐莹和他对视许久,最后还是回到桌边坐下,木着脸将碗中饭菜都吃完,才抬头看他:“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夹菜。”
傅砚山顿了一下,垂着眼眸拿起了筷子。
第51章 (得知真相)
傅砚山当晚,便留宿在赵乐莹房中。
看着他安静地铺床叠被,赵乐莹有片刻的恍惚,直到他看向自己,她才回过神来:“如今你已是雄踞一方的镇南王,何必再做这些无谓的事。”
“殿下若觉是无谓,我这便将被褥收走。”傅砚山平静抬头。
赵乐莹无言一瞬,索性别过头去。
傅砚山低下头,将被子又检查一番,这才走到床边宽衣。赵乐莹原本不想看他,可偏偏烛光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一步步动作。
先是褪下外衣,再是解开腰带,然后是里衫……一件一件,赵乐莹喉咙动了动,在他要解开亵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你适可而止。”
“我以为殿下想看。”傅砚山说罢,抬头看向墙壁。
赵乐莹深吸一口气,沉着脸没有说话。
傅砚山掀开被子,直接在床上坐下,安静地等她过来。赵乐莹板着脸许久,到底还是去了床上。
傅砚山静了片刻:“我以为你会去软榻上歇着。”
赵乐莹顿了顿:“有床可以躺,我何必委屈自己。”其实只是忘了这屋里还有软榻而已。
傅砚山唇角扬了扬,一指劲风吹熄蜡烛,便在她身边躺好了。
夜静悄悄的,只隐约听到远山蝉鸣。
赵乐莹大病初愈,身子还十分乏累,躺好后很快便困了,只是旁边的人像个火炉一样,屋里虽有冰鉴降温,依然抵不过他身上传来的热气。
她在迷迷糊糊中,往离他远的地方挪了挪,挨着冰冰的墙壁才舒服些,很快就彻底睡了过去。
“你如今,已这般容不下我了么。”黑暗中,傅砚山低声询问,然而旁边的人却没有回答她。
一夜无话,赵乐莹再醒来,他还在床上躺着。
“……镇南王就这么闲么,怎么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你。”赵乐莹无语。
傅砚山看她一眼,沉默地闭上眼睛。
赵乐莹有种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静了片刻后开口:“傅砚山,我说真的,你送我回去吧,阿瑞看不到娘亲,会着急的。”
“他今早用了两个包子,和满满一碗白粥。”傅砚山开口。
赵乐莹:“……”这个小混蛋,平日怎不见他这么能吃。
傅砚山的一句话,直接堵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幽幽叹了声气,干脆重新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这一次再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四肢总算有了些许力道,精神头也足了许多。
而傅砚山,依然在身边。
赵乐莹已经不知该跟他说什么了,沉默地一起用了膳,沉默地坐在窗边发呆,而傅砚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些什么。
转眼便是晚上,傅砚山帮赵乐莹换了药,两个人继续闭着眼躺着。
连续重复了三四日这样的日子,赵乐莹额头上的伤终于结疤了。
晚上换完药,丫鬟送来了一碗莲子粥,傅砚山亲自送到她面前。
“我不饿……”赵乐莹神色恹恹。
傅砚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晚上还未用膳。”
“成日里拘在屋子里,没有胃口。”赵乐莹回答。
傅砚山继续盯着她。
僵持许久,赵乐莹叹了声气:“傅砚山,这便是你想要的日子么,可我怎么觉得无聊得厉害。”
“我在殿下眼中,本就是无聊的人。”
赵乐莹看向他:“砚奴,你放我走吧。”
傅砚山脸色一沉:“砚奴已经死了,别叫这个名字。”
“若他当真死了,我与他的情分也该一同死了,你傅砚山又何必强留我?”赵乐莹反问。
傅砚山不语,表情风雨欲来。
许久,他终于摔门而去。
赵乐莹又叹了声气,端起莲子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她吃完一碗粥,便到了就寝的时候,而傅砚山始终没有回来。赵乐莹等了片刻,索性独自去躺下了。
说来也怪,平日傅砚山在时,她心里再是憋闷,也能很快睡着,如今他不在了,她反倒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翻来覆去大半夜,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赵乐莹表情微动,缓慢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