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时醒
瞧瞧,这宁远侯以前不是尾巴都翘上天了?冷着个脸好似谁都欠他白银万两似的,如今娶了他的宝贝闺女,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唤一声爹!
如是想着,皇帝觉着今儿早朝上的烦恼都消退了大半。
一局棋,若是认真较量,怎么也要半个多时辰。
下了两局,外头天色都黯了。
江恕心中有个计时沙漏,这时辰估摸着快到晚膳时分,府里还有个小祖宗等他回去用膳,索性是接连让棋。
然而皇帝输了心里不好受,可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赢了又赢得没意思,推翻欲再来。
江恕捏着手中黑子未动,抬眸瞥向王公公。
王公公一直立侍左右,这会子也是腰酸背痛的,得了宁远侯意思,便小声提醒道:“皇上,晚膳将至,只怕殿下已经在侯府等侯爷回去用膳了。”
“哦?是吗?”皇帝这才瞧瞧外头,如梦初醒似的,“瞧我这性子,想来虞儿也在永乐宫摆了膳,不下了不下了,贤婿啊,我们明日再来。”
于是江恕落了手中子,象征性地淡淡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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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
江恕快马回到侯府,径直先回朝夕院。
今夜的朝夕院不同于往日安宁,仆妇宫女们拿着东西来往进出,神色焦急。
甫一踏进垂花门,江恕便深深皱了眉,脚步加快,进了寝屋。
床榻上,早上还唇红齿白的姑娘脸色苍白地躺着,被子盖的严实,额上却不断冒冷汗,娇弱可怜的模样,一下刺痛他的眼睛。
江恕来到近前,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朝阳?怎么了,哪里难受?”
听到声音,常念才掀了眼皮子,瞧见他,也不知怎的,语气顿时委屈得不行:“侯爷怎么才回来……”
她费力支起身子,江恕很快在榻边坐下,微微扶着她,哪知她只是靠过来抱住他。
两手冰冷,身子也是凉凉的。
江恕干燥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背揉了揉,回头急问正在写药方的华姑:“殿下身子如何?可是染了风寒发热?”
华姑还未开口,他怀里便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阿念的小日子到了。”
“什么?”江恕愣了下。
常念抓住他官服宽大的袖摆扯了扯,好难为情地开口:“呜呜就是那个呀,会流血会肚子痛,可又不会死。”
江恕倏的一怔,终于明白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握住她的力道也不禁轻了些。
这时,春笙拿了两个汤婆子进来,见状犹豫了一下。
而头一回面对这状况的宁远侯伸手接过,也顿了顿,最后动作生疏地放到被子里,贴着常念的小腹,又把被子扯过来些,仔细给她盖上。
“可还有什么法子能缓解这等疼痛?”
华姑将药方交给夏樟拿去煎熬,道:“殿下才喝了一碗暖宫的红糖水,待会再服用舒缓腹痛的汤药或许能好些,实在不成,便施针看看。”
可常念听到“施针”二字,身子都抖了抖,埋在男人暖烘烘的胸.膛里直摇头,“我喝药……”
“好,都依你,别怕。”江恕摸了摸她的脸颊,示意叫几人速速下去熬药。
那汤婆子暖热,稍微缓解了一些,可过了一阵,又没有用了。
常念额上的冷汗簌簌流下,濡湿江恕的衣襟,又往里渗,实在疼得紧时,身子都不由得微微弓起。
江恕抱着她,却不知还能做什么,眼看她脸色越发苍白,唇瓣无一丝血色,骨子里那点暴躁全被激了出来,索性取了汤婆子,换上他宽厚的掌心,“我给你揉一揉成不成?”
常念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想动。
男人的手是拿枪握剑的手,此刻轻柔得不像话,慢慢揉着,常念好受了些,又不放心地问:“侯爷,你去这么久,是京北大河还有问题么?”
“没有,你放心。”
如此,她才安心,可揉着虽是好了一阵,下一瞬小腹又绞痛起来了。
江恕贴着她的身子,怎会不知她又难受了,可实在没法子了,黑着一张脸问:“我给你亲一亲成不成?”
常念露出汗湿的小脸,眼眶红着望向他,楚楚可怜。
然,她不知道成不成啊。
江恕不问她了,只俯身,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很快叫她冰冷的唇变得温热,遂又轻轻柔柔地辗转触.碰。
常念本还以为他只是碰一下,及至深入时,脑袋都懵了一瞬,她哪里知晓这样缠.绵的深.吻,不多时就被亲得晕乎乎的,仿若飘在柔软云端上,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疼痛。
再分开时,江恕才低声问:“好点没有?”
常念脸颊发热,有些红.肿了的唇瓣轻启:“好了一点点……”
而后又小声补充一句:“要是你的胡茬不戳.我,或许会再好一点点…”
第34章 刮胡 侯爷,我帮你刮胡子吧
……胡茬?很戳?
江恕微微愣住了,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粗粗短短的胡茬才冒出两日,许是他指腹粗砺, 又带着一层茧, 摸起来虽算不上光滑,然到底也是没有她说的那样硌。
可听了这话,却也叫他瞬间回忆起年前秋日回京,初在藏书阁那时。
——“能领几十万大军打胜仗的又怎会是莽夫?”
——“不过满脸络腮胡、黑黢黢的糙汉便是了。”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忘特特提一句胡茬,可想而知, 她心中究竟是有多嫌弃。
江恕顿默片刻。
寝屋安静极了。
常念看他沉着脸不说话,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袖:“夫君?”
这一声软绵绵的“夫君”,硬是叫得江恕柔和了脸色。
罢了, 同她计较什么。
遑论都这副小可怜模样了,脆弱娇柔,分外惹人疼惜, 有点脾气是应该的,挑剔也是常理之中。
江恕抹去她脸颊的汗珠,神色平平地道:“过两日我得了空便剃干净。”
常念说好,又无力靠上他胸膛。
不过一会子, 华姑端药汤进来了, 春笙换了新的汤婆子,夏樟则去柜子翻找出一盒橘子糖。
江恕端过药碗, 轻轻拍了拍怀里纤弱单薄的身子, “朝阳,先起来喝药。”
“哦。”常念坐起来,也没说什么,就着他的手便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药, 另一侧,夏樟熟练地倒出两粒橘子糖给她含着。
甜味驱散了些苦,常念皱紧着的眉心舒展,遂缓缓躺下,蹭着在江恕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动了。
然江恕看着那干干净净的碗底,及被忽视一边的汤匙,竟是神色怔松片刻。
不知喝了多少汤药,才有如此痛快的一口闷。
华姑等人轻声退出去了。
药汤服下,常念的腹痛也缓解了些,眯了一会子,才抬眼,忽问:“侯爷,你还没用晚膳吧?”
江恕“嗯”一声,在她开口前,淡淡道:“不饿。”
常念有点难为情地开口:“……可是我饿了。”
闻言,江恕眉心微动,不再问什么,直接吩咐张嬷嬷摆膳到寝屋。
常念才小声解释说:“本来是要等你回来,哪料身子先不爽利了,折腾好久,药汤都灌饱了……侯爷,你不饿也要陪我吃。”
他又不是机器,哪能不会饿啊。
这会子江恕自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只是眉心蹙起,面容严肃地提醒了句:“不舒服便少说话。”
骤然听这话,常念倏的一怔。
他是……嫌她啰嗦么?
还是,不耐烦了?
许是特殊时期,心思格外敏感,她不说话了,安静喝了几口汤,食了些鱼肉,及清粥,而后一个人抱着汤婆子闷闷躺下。
那会子,江恕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以为她是身子困乏,精神不济,也并未多言打扰。
谁料等他梳洗沐浴完毕,再上榻时,只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眶。
“还是很痛?”江恕深深皱眉,“长痛不如短痛,实在不成就请华姑来施针,可好?长夜漫漫,你如何熬得过?”
常念不吭声。
江恕伸手揉揉她头发,却被常念躲开。
绕是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来。
这祖宗闹脾气了。
江恕无措地立在原地,剑眉蹙了又蹙,索性掀开被子把人捞到怀里,常念挣扎着,然她那娇弱的小身板,加之腹痛无力,哪里是江恕的对手,没两下便又好好躺到那宽阔的胸膛。
她轻哼一声,不动了,语气虚弱道:“侯爷,朝阳这疼痛难忍的小日子月月都有几日,一年十二个月,每月都要折腾一回,若你实在不耐烦,日后还是记着时候为好,到日子便不要进朝夕院,朝阳自然也明白了。”
江恕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他缓了缓,尽量声音温和地道:“朝阳,初为人夫,若我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直言便是,今夜也并无半分不耐烦,别多想。”
“……那你叫我别说话,是何意?”
“说话费力费神,于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
常念慢吞吞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男人那张不苟言笑而肃穆刻板的脸,沉思半响,只得出一个结论:
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宁远侯的话中深意。
琢磨明白,常念终于破涕为笑。
江恕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这些小性子,见她不生闷气了,才问:“还很疼?”
常念点头,又摇头:“没有先前那么疼……能忍。”
她不想被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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